在路上

范智蘊

一年前，我還在小學(xué)教室里坐著。

“滴答、滴答”——待到時針分針接近120度夾角的4點時，頭總會不住地轉(zhuǎn)前轉(zhuǎn)后。我懷著一顆焦灼的心，又揣著一份小小的憧憬，等到比上課鈴清脆悅耳幾萬倍的放學(xué)鈴聲響起后，便迫不及待地沖出教室。那時候，誰能跑在第一，就證明了誰的速度、效率、勇氣都是“頂呱呱”的。每個人都“覬覦”著這個位置。而我，憑借著瘦小的身材、跑步的速度，常常能拿第一。當(dāng)然，催著我跑的還有——那條小路。

放學(xué)后，我常與幾個同學(xué)結(jié)伴而行。那段時間，我與他們一起走在小路上。那寬闊熱鬧的柏油路在我眼中是極無趣的，縱使小路曲曲折折，路程比“康莊大道”多了一些，但我們那時的“野”心才不會在乎這些。

這條小路上，有兩家燒烤攤。那時我們心“野”，那時我們嘴饞，常常會在這兩個地方流連。路口就是一家，這家店的門面很干凈，門口是一個陡陡的斜坡，但坡上卻穩(wěn)穩(wěn)地架了一張小桌，小桌上擺滿了搪瓷盤子，而在盤子上，就是我們的零嘴兒了。

這家的老婆婆是個極精干的女人，做事利落，從不犯迷糊。我們向她一喊，她便拎起食材，往油鍋里涮?？臻e時，她總會面上含笑地推銷自己的店：“瞧，這個油很干凈的，對吧？跟你們說噢，這個很健康的！我們可不做黑心生意！”偶爾，也會順帶著問：“我們的東西比里面那家店好吃吧？我們都有品質(zhì)保證！”這些話也是說笑式的，頗有種溫暖輕松的感覺。說這些話時，婆婆的幾縷銀發(fā)在黑發(fā)間泛著淺淺的光。而此時的我們便也嗯嗯啊啊地應(yīng)和著——稚嫩的心畢竟還是被那一串串令人垂涎的炸食牢牢地抓著。

路過里頭那家燒烤攤，該拐彎了。向右瞧瞧吧！一側(cè)的高墻守護(hù)著一個寂靜的小院。常聽說“一枝紅杏出墻來”的美好，我一直很想親眼看看這番春暖花開。這個小院倒幫我圓了半個夢——“出墻來”，而另一半則成了“一株枇杷”。沒錯的，是“一株枇杷出墻來”。

不知是有人種的，還是多少年前的一顆孤寂的種子頑強(qiáng)拼搏，耐受了萬般寂寞與艱辛，終于昂起了頭顱，挺起了胸膛。這株枇杷在這里待的年頭怕是比我的年齡還多了吧。它算高大的，不依賴圍墻的遮風(fēng)擋雨，獨自越過了3米多高的圍墻，探出身子，以遒勁的身姿把一樹毛茸茸的葉子袒露在陽光下，撒下一片蔭涼。

若四五月時走過，能看見在滿樹蔥蘢的掩映間點著一盞盞黃澄澄的琉璃燈——枇杷果兒。枇杷果兒也同那樹葉一般毛茸茸的，身材圓滾滾的，這憨態(tài)行人看了也總是笑瞇瞇的?？粗@滿樹黃果，似乎也能看見果香凝成的煙霧，氤氳著，縈繞著，在空中舞出柔曼的曲線。

枇杷樹獻(xiàn)上濃蔭，枇杷花清純可人又能清熱止咳，枇杷果兒軟嫩滑爽。在這條小路上，我常常會在枇杷樹下想：其實一株默默的枇杷比濃艷的紅杏更值得贊美吧。

路旁是一戶養(yǎng)了一黑一白兩只小狗的人家，縱使我們常往這兒走，它們也毫不留情地吼叫?；锇樽叩竭@里，常常躲在我身后，被當(dāng)作依靠的我便擺出一副英雄的架勢，一臉兇狠地看著那兩只沒有人情味的狗。它們毫不畏懼，叫得更猖狂了，甚至一躍撲到了鐵柵門上，撞得老門不禁痛苦地呻吟了起來，“吱呀——吱呀——”的?，F(xiàn)在想來，小狗們畢竟一直是在履行著自己的責(zé)任哪。有一段時日沒見著它們了，有時心中念起這些事，倒有些悵然若失之感了。

腳步再挪過去些，便要到爸爸媽媽的單位——這小小旅途的終點了。其實一切都是值得追憶的，我記得，那路上有一家老爺爺老奶奶開的裁縫店；棲在老舊房子上的爬山虎，在夏日的熱浪中抖擻著精神，輕擺著裙袂；一個全年綠得深沉的水塘；一棵沒有樹皮的枯樹，根處已鋪上了苔蘚織成的新衣裳……

那條小路是我童年的世界。我們家在城南，它卻在城北。自我上了城南的初中后，有好長時日沒有去那條路上悠閑地散步了。有時會想：隔著我與那條小路的僅僅是一個城鎮(zhèn)南北的距離嗎？或許也有著時間的阻隔吧——再也無法回到那段時光了。

慶幸的是，它仍然鮮活地存活在我的記憶中，生長著，美麗著，給處在“另一個世界”的我，帶來了暖心的慰藉。

謝謝你，小路，我童年的世界，我陽光的世界。

‖浙江省杭州市余杭信達(dá)外國語學(xué)校

在成長的路途中，總有一些地方、一些事物牽動我們的情感，留下難忘的印記，而讓作者念念不忘的，則是覆蓋了整個小學(xué)放學(xué)后快樂時光的那條小路。作者從小路的起始寫起——放學(xué)鈴聲響過之后第一個跑出教室，與伙伴走上曲曲折折的小路，光顧路口的美味燒烤攤（詳寫），路過一處枇杷果伸出墻外的小院（詳寫），拐過養(yǎng)了黑白小狗的人家，最終到達(dá)小路的終點：父母單位。小路之所以讓作者念念不忘，是因為那里記錄著童年最單純的快樂時光，而這些，對長大了的他來說，是再也回不去了。小路，在這里，既是無憂無慮的童年，又是充滿陽光的世界，更是他人生路上寶貴的精神財富。

【適用文題】難以忘懷的記憶、那是我的精神財富、再也回不去的快樂時光……（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