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青

于心亮

陳紅來喊我，我正在街上看斗雞。陳紅喊你兒子跟人打起來了，你還有心思看斗雞？我問兒子贏了還是輸了？陳紅說不知道，不過和你兒子打架的孩子比你兒子壯實！我聽了，急忙撒腿就跑。跑過兩條馬路，我看到兒子于雷正騎在別人身上掄拳頭！

我氣得上前一腳就把于雷踢翻了。

回家我就教訓(xùn)于雷：跟你說過多少遍了，打人不要打臉，你看你把人家打的鼻青眼腫的，這多明顯??！說吧，這事兒咋辦？于雷就乖乖地去陽臺上罰站。我余怒未休，又罵陳紅：兒子不好就是被你給慣壞了，成天就知道上他媽的網(wǎng)聊天，從來也不關(guān)心孩子教育！

挨打的孩子家長上門來討說法，我手里拎著啞鈴，光著膀子出去，露出身上猙獰的刺青，我說你們來得正好，正準(zhǔn)備去找你們呢，我兒子現(xiàn)在肚子疼得要命，搞不好被你家孩子踢傷了腸子，你們說吧，這事兒咋辦？……對方訕訕地走了，我轟一聲關(guān)上門！

關(guān)上門，我看到于雷在偷啃雞腿。我假裝沒看見，去看陳紅在網(wǎng)上跟人甜哥哥蜜姐姐地聊天兒。陳紅說對了，二頭有筆賬想請你幫忙。我沒接茬。陳紅說不白干，事后提你兩成。我伸出仨指頭。陳紅說那是二頭啊。我說就因為他是二頭，所以要三成！

我心里忿忿，二頭以前跟陳紅好過，我要三成，還便宜他了呢！

把于雷送進學(xué)校，看著他一直走進教室，我才放心離開。我去幫二頭要賬，欠債不還的人，最招人恨。找到地點，敲開門，一瞧，樂了，原來是頭天晚上找我討說法的那主兒。我說你叫梁天？梁天說我叫梁天，你兒子傷得不重吧？我說你借二頭的錢，啥時還？

聽我提到二頭，梁天就不緊張了，請我進屋坐。我不坐，我說外頭涼快。

梁天說二頭那錢，也不是不還，過些日子再說。我說今兒，我就是來拿錢的。梁天說對不起你，累你白跑一趟，打死我也沒錢給你。我去拍梁天的肩膀。梁天說別跟我來硬的，房前屋后我全裝了監(jiān)控，我受一點傷，可就有人養(yǎng)活著了……你認(rèn)為呢？

我認(rèn)為？我認(rèn)為走為上策。我去找二頭。二頭轉(zhuǎn)了幾個圈兒，然后說錢要是能要回來，留幾成你盡管說，我只是咽不下這口氣！我想跟二頭說說我的難處，可一想，算了。二頭能開口求我，這也的確是沒辦法的辦法，我不幫他，陳紅肯定會嗤笑我的。

回到家，我看到于雷在砰砰練沙袋，我說你寫完作業(yè)了沒？于雷說沒有。我瞪著眼珠子說怎么還不寫作業(yè)去？于雷轉(zhuǎn)身要走，我說剛才你練那上勾拳姿勢不太對，應(yīng)該這樣上勾，你瞧明白了沒……對、對，這樣打出去才能有力道，你再打幾下我看看？

陳紅回家來，我說了二頭的事，陳紅就嗤笑我，說我連個債都追不回來，白瞎了身上的刺青了！我不服氣，就跟陳紅吵了起來。吵到后來，于雷拎著拳套過來勸架，說你們光吵有啥用？實在不行你倆打一架不結(jié)了？……我氣得翻眼珠子，真想揍于雷一頓！

我決心鋌而走險，讓梁天知道我的厲害，如果我被抓進局子里，也讓陳紅后悔一頓，這是她嘲笑我不是爺們的后果！我手里拿著一根鐵棍，一邊走一邊思考見著梁天，是先揍他的腿，還是先揍他的胳膊。迎面走來一個人，朝我打招呼。我一瞧，是梁天！

還沒等我動手，梁天就把欠二頭的錢乖乖地還了：求你了，回去跟你兒子說說，別揍我兒子了好吧？他那小身膀骨，經(jīng)不起打啊。我莫名其妙，說啥意思？梁天說沒啥意思，我知道錯了，不該欠二頭的錢，也不該得罪您，往后啊，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啊……

我知道這事兒得找于雷。一問。果然，這小子去威脅梁天的兒子，說父債子還，要是不還見一次打一次！于是我就打了于雷。我說你他媽的怎么不學(xué)好小小年紀(jì)就學(xué)會敲詐威脅同學(xué)將來以后可怎么得了……于雷說我這不是看你和我媽吵架心里頭替你們著急嗎？

我將錢扔給陳紅，讓她去給二頭，說提成我一分不要，往后這樣的事兒少找我?？粗惣t扭著屁股走了，我心里又開始覺得后悔，于是我就去追陳紅。結(jié)果我看見陳紅把錢給了二頭，二頭興奮的當(dāng)場就親了陳紅一口！——這還了得，我上前就跟二頭打了起來。

二頭拿磚頭在我臉上刮了一道口子。我一邊痛罵倒在地上的二頭不會打架一邊去醫(yī)院找醫(yī)生給我縫傷口。醫(yī)生戴著大口罩，只剩兩只眼，飛針走線刷刷就給我縫合好了。我養(yǎng)了幾天傷，等撕去膠布拆了線，拿鏡子一照，我看到臉上多了一條蜈蚣樣的恐怖傷疤！

我去找給我縫傷口的醫(yī)生，醫(yī)生摘去口罩，我一瞧，差點暈過去，竟然是梁天！

回家于雷看見我臉上的傷疤，巨崇拜我，說這刺青好，以后更沒人敢惹你了！我上前就甩于雷一耳刮子，狠狠地罵他：你小子往后少惹事，好好給老子學(xué)習(xí)，沒文化多可怕，你老子就是吃了文化人的啞巴虧！我越說越激動，舉起于雷的沙袋就扔到了樓下……

樓下傳來一聲慘叫，抻頭一看，被砸倒在地上的人是陳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