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的香水

鬼信

神秘的雙面人

“娜娜一直用著劣質(zhì)的男士香水，她喜歡那種粗獷的味道，好像被一雙有力的臂膀鎖著，能夠安然入睡。”

李可可敲出這幾個字，滿意地伸了個懶腰——就憑這句話，這篇文章過稿決計沒有問題。太陽西沉得厲害，李可可把電腦往墻角挪了挪，準備起身去吃飯。忽然桌面右下角的小企鵝又閃了起來，是一封郵件。

李可可心里一陣犯怵，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開了——郵件里面只有一幅畫，畫上有一個雙面人，雙面人一面笑嘻嘻的，嘴巴夸張地咧開；另一面臉色煞白，就像貞子的臉一樣。雙面人的脖子360°旋轉(zhuǎn)著，一會兒對著李可可笑，一會兒對著她哭。郵件的署名是——血玫瑰。

第四封了，從三周前李可可就開始收到名叫血玫瑰的人的來信，信里的內(nèi)容不是妖精就是鬼怪。李可可深刻地記得她收到第一封來信時的情景，那天她碼字到深夜，正要睡覺，發(fā)現(xiàn)有人給她E-mail，她以為是編輯催稿，結(jié)果點開卻是一個無面人，把她嚇了個半死，大半夜去敲鄰居的門，害得那個鄰居一夜沒睡。之后每周便會有一封這樣的信，沒有文字，只有驚怖的動畫。李可可開始以為是她大學(xué)同學(xué)的惡作劇，結(jié)果問了許多人都說沒有。為此閨密夏欣然還神秘兮兮地拉著她去找大師算命，結(jié)果那算命的說是“前世姻緣未了，今生要再續(xù)前緣”。

第二天一早，夏欣然就趕來可可家?！翱煽砂?，不是我說你，都29的半老徐娘了，趕緊找個人嫁了。你別眼高，到時候‘老大嫁作商人婦’的機會都沒了！我看你那鄰居小高就不錯啊，人家老實本分，工作穩(wěn)定，薪水又高，上次要不是他大半夜起來，指不準你要嚇出個三長兩短呢……”

夏欣然又在絮絮叨叨，隨手把那封雙面人的郵件刪了。

李可可咬著下唇不說話，眼眶卻不由自主紅了。夏欣然嘆了口氣，輕輕摟住李可可：“都過去了?！?/p>

誰都知道李可可的故事，大學(xué)期間，與同班同學(xué)沈逸的戀情早被傳為一段佳話，連對什么都吹毛求疵的夏欣然都對沈逸贊不絕口。大四畢業(yè)，沈逸與李可可雙雙讀研，后來都選擇留校。可偏偏就在二人準備要結(jié)婚的時候，沈逸出車禍死了，李可可當時幾乎要跳樓自盡。好在夏欣然的工作單位離她不遠，陪了她將近一年。

“娜娜的香水？”夏欣然看到李可可剛寫完的文章，看著看著忽然抱著李可可哭了起來。

小高？小傻吧！

“夏欣然，你也太多愁善感了?！鄙钜故c，李可可針對傍晚夏欣然看她文章痛哭流涕事件對她進行了一番譏諷，隨手發(fā)了個摳鼻的qq表情過去，結(jié)果——

“啊——鬼啊——”李可可嘩啦一聲把鍵盤摔在了地上，電腦屏幕里夏欣然傳過來的猛鬼圖片正撕心裂肺地吼著。李可可撫著起伏的胸脯，心里咒罵：夏欣然，明天我一定殺了你！

“嘀鈴鈴”，夏欣然的短信——

“李可可，你的那間房子鬧鬼，所以房東才答應(yīng)低價租給你的?！?/p>

李可可連襪子都顧不上穿，奪門而逃，她驚恐地看著四周黑騰騰的一片，猶豫了半天，終于敲響了鄰居的門。于是門口出現(xiàn)了一個一頭亂發(fā)，眼鏡歪斜，同樣沒穿襪子的男人，見是李可可他一臉抱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馬上收拾收拾?！?/p>

程序猿……李可可心里念叨，人卻一頭鉆進了男人的屋子里，說“不用了不用了，我就是想進來坐坐，想請你幫我……做個程序?！崩羁煽珊a了一個理由，總之先要在他這兒待一會兒。這個男人就是夏欣然口中的那個小高，李可可第一次收到恐嚇信也是躲進了他的屋子。

一杯熱騰騰的咖啡被輕輕送到了李可可手中，小高抓了抓腦袋，顯得很局促的樣子，不時地瞥一眼李可可，馬上又假裝在盯著電腦屏幕，動作拙劣得令李可可想笑。透過咖啡熱騰騰的霧氣，李可可看著小高的背影漸漸模糊，看著看著她面前忽然多了一卷面巾紙：“你怎么哭了？”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又哭了。不知怎么了，她發(fā)現(xiàn)自己最近總是哭，是想沈逸了嗎？夏欣然說的不錯，一切都過去了，三年了。三年的時間雖然不足以讓她忘記，卻可以讓她淡泊，自己是該找一個歸屬了。

李可可忽然抬頭看了一眼盯著自己看了許久的小高，后者立馬扭過頭去，面紅耳赤，假裝對窗臺上那盆假花產(chǎn)生了興趣。李可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其實小高有時候也蠻可愛的。

“你這里又臟又亂的，明天我來幫你收拾！”李可可撂下一句話，像個獲勝的將軍一般離開了小高的住處。

愛情雞湯，慢燉快熱各有滋味

李可可喝完夏欣然的雞湯，撇了撇嘴：“還廣東妹呢，連個湯都不會煲?！毕男廊恍α似饋恚骸安蝗徊蝗?，這煲湯就像愛情一樣，慢燉快熱各有滋味。你看你和小高，不就是快熱嗎，只怕小高經(jīng)驗不足，燉不爛你這個老山菇。”夏欣然笑得比向日葵還燦爛，李可可半天才領(lǐng)會出夏欣然的意思，紅著臉舉起勺子滿屋子追她。

正如夏欣然所說，李可可與小高在一起了，速度快得連李可可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個保守的女人，不知為什么，面對這個小自己兩歲的大男孩，她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當他蓬亂的頭發(fā)在她手中變得柔順時，她那顆曾經(jīng)破碎的心似乎也得到了撫慰。有時候連李可可自己都不知道她對小高的感情是愛，還是一種贖罪，也正因為如此，她與小高在一起兩個月，情感也只止于情感。

“雞湯還是慢燉的好?！崩羁煽扇缡钦f。

“你總這么耗著，真以為小高什么都不懂？別忘了，他可是個男人。”夏欣然的一句話讓李可可的心涼了半截。沒錯，這兩個月來，雖然自己隔幾天都要去給小高收拾屋子，打理他的生活，她和小高可從沒有口頭上承認過是對方的男女朋友。她這么對小高，小高要是誤會了，真把她當成了大姐姐，那……

607號病房

夏欣然的一個電話讓李可可不顧坐在后面聽課的首席教授詫異的目光，直接坐上了出租車。

“小高出事了，人民醫(yī)院607！”

李可可坐在車上，一顆心提到了咽喉又落到了肚子里，小高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李可可簡直無法想象！她又想到了沈逸，她甚至記不得他輪廓分明的臉龐，卻能清楚地記起他出車禍后那一段如夢魘般的日子。

“叮咚！”電梯穩(wěn)穩(wěn)當當?shù)赝Ｔ诹肆鶚?，李可可卻覺得那一聲電梯鈴更像是法庭宣判的法錘聲。走廊里安安靜靜的，沒有一絲聲響，高跟鞋的“篤篤”聲像是一陣鼓點。

601，602，603······

李可可的手按在冰涼的門把手上，“咔噠”，門沒關(guān)嚴，李可可向前撲了一下。空曠的屋子，粉白的墻，窗簾半拉著，剛好遮住了窗外的陽光。床位是空的，李可可伸手摸了摸床單，還有一絲淡淡的溫度——她熟悉的溫度。李可可沖到床前，瘋了一般按著呼叫鈴，忽然她被窗臺上的一件物事吸引了過去——

是一封信。李可可湊近了看，雋秀的字體寫著：給李可可。李可可抽出信件，頓時一陣香水味撲鼻而來——是男士香水的味道。

“李可可，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jīng)在前往西藏的路上。我一個人騎車去，我很想去那里看看湛藍的天。

李可可，我一直在尋求你的原諒，但到最后我都分不清，我對你到底是出于贖罪還是友情。我也不知道我和沈逸這么做，到底能不能喚回你的記憶，如果你真的記起了，請和沈逸好好地走下去，他是個好男人，為了你他愿意付出一切。如果你還是不知道我在說什么，哈哈，那是我跟你開玩笑呢。我要離開一段時間，你好好照顧自己，照顧好小高，你和他經(jīng)歷了這么多，也該知道他是個可以托付的男人了。

我會在世界上最純凈的地方為你和他祈福。

希望我是你永遠的朋友，夏欣然?！?/p>

李可可手一抖，信封里滑出了一張紙，還有一束頭發(fā)。李可可雙手顫抖地打開那張紙——是一張泛黃的病歷單：李可可，由于重大打擊引起的幻想癥與短暫記憶缺失，建議保守治療。記憶如同洪流一般侵襲而來，李可可的心猝然一抖，吧嗒一聲，好像有一把鎖崩裂了——

她想起來了。沈逸沒有死，也沒有出車禍。三年前，六月七號，李可可的生日，party上大家都喝了許多酒，后來的事李可可都不記得了，但她卻深深地記住了一個場景——在一個空曠的大廳里，夏欣然那曼妙的身子水蛇一樣纏在沈逸的身上，她的紅唇像烈火一般炙烤著李可可的心。她再次醒過來時已經(jīng)躺在了醫(yī)院里，頭上綁著繃帶，懷著一個沈逸出車禍死了的幻想，直到如今。

原來這一切都是夏欣然與沈逸設(shè)計好的，小高就是沈逸，夏欣然一步步安排讓他倆在一起，那一封封的鬼畫信，那天晚上的恐嚇短信。一切的一切，李可可明知道這是夏欣然的良苦用心，心里卻如同被抽空了一般失落。原來都是假的，小高是假的，這場自以為是的愛情是假的，這三年來的點點滴滴，都是自己的幻想嗎？還是和這場“戀愛”一樣都是假的？

“嘀鈴鈴”，李可可茫然地翻開手機——是彩信，彩信上只有一朵玫瑰，玫瑰從一個花骨朵開始緩緩舒展，綻放成一朵嬌艷的花。

“程序里的玫瑰不會有芬芳，也許它只會機械地開放，但請你相信，每一朵玫瑰的背后，都有著一顆愿意去愛與保護的心。這世上有太多的不幸與悲傷，我不能改變這個世界，卻能讓你在我的胸膛里綻放。”李可可的臂膀一緊，被一雙更有力的雙臂緊緊摟住。好熟悉的味道，薰衣草的香味，這是李可可這三年來一直在用的香水，那是沈逸最愛的香水。

“可可，我一直在等你。”

李可可忽然明白，三年來，沈逸一直在，在她的心里。愛就像這男士香水，無論自己如何遺忘，它總會在不經(jīng)意間，來到自己身邊，陪伴自己，一直一直地走下去。

責(zé)編/樊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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