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開元
第1次請求她嫁給我時,還是我們6歲時。
“我當丈夫?!蔽艺f,“你可以當我妻子?!?/p>
“不行。”她只回答了這兩個字。
“行。”我說。
“不行?!彼终f了一遍,然后就跑開了。幾分鐘后,我也跑了出去,獨自在屋里玩挺沒意思的。
第2次請求她嫁給我時,我們14歲。學(xué)校里要舉行年度演出,我是她的舞伴,我在等她走出更衣室。我穿著一身黑色服裝,系著蝴蝶結(jié)。她走出更衣室時,身上穿著一件長及膝蓋的粉紅色裙子,我深吸了一口氣。她看上去像一個剛從天堂步入凡間的天使。在等候老師示意我們上臺時,我注視著她,想說些什么。她瞅著我,微笑著問:“你在看什么???”
“嫁給我好嗎?”我脫口而出。她的微笑綻放成了露齒而笑,隨即大笑起來。我沒在意,我能看到她的眼里晶瑩的光。她拉著我走上舞臺時,還在笑著。
第3次請求她嫁給我時,是在她16歲生日那天。我們和幾個朋友一起野餐,我和她單獨坐在一棵樹下,別人在談?wù)撝趺赐嫦乱粋€節(jié)目。聽著遠處別人的說話,她笑出了聲,我聽到她的聲音像清脆的銀鈴聲。我從身旁采下一朵雛菊遞給她,對她說:“做我的妻子好嗎?”她看著這朵花,臉紅了,然后又笑了起來。她接過花,加入了其余的幾個人里。我跟了過去。
第4次是我們18歲時。我倆坐在大學(xué)的自助餐廳里,她一邊喝著橙汁,一邊跟我說她最近讀的一首詩有多美。說了幾分鐘后,她停了下來,問:“怎么了?你怎么不說話?”我看著她的眼睛:“我的后半生想和你度過。嫁給我好嗎?”和以前一樣,她又笑了起來,說:“你還不到結(jié)婚的年紀?!比缓笏驼f起了另一首詩。
第5次請求她嫁給我時,是在我們畢業(yè)的那天。我們都是21歲。我單膝跪地,手里握著一束玫瑰花,對她說:“現(xiàn)在告訴我,接受我做你的丈夫嗎?”
她依舊笑著:“你總是那么心急。你還要考研究生呢,不是嗎?”我聳了聳肩,從地上站了起來,和她一起走出了畢業(yè)禮堂。
4年后,我完成了研究生學(xué)業(yè),在一家跨國公司找到了工作。我們坐在一家冰激凌店,這時,她打破了沉默。“你4年沒讓我嫁給你了?!彼f,“出什么事了?你改變主意了?”她燦爛地微笑著。
“你認為呢?”我揶揄地問她。
“我想你是怕我再次拒絕你?!?/p>
“到目前為止,你沒有一次是真的拒絕我?!蔽一貞浿?,“你從沒真正地對我說過‘不’。”
“我在6歲時是當真的?!彼瘩g著。
“她還記得。”我暗想,同時笑著回憶著兒時的事。我舀了一勺冰激凌讓她嘗,并說:“好吧,你拒絕過我一次?!?/p>
“然后呢?”她邊品著冰激凌邊問。
“沒然后?!蔽一卮稹?/p>
她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沉默了,也不再笑了。
“怎么?”我問,“你認為我改主意了?”
她皺著眉說:“我不知道?!彼酒鹈碱^時,看上去更美。
我看了她一會兒,說:“你今天怎么不讓我向你求婚?”
“我?”她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問。
“為什么?”我問,“出什么事了?”
她的臉紅了,“不?!彼f。
“你這次又拒絕了我?”我問。
“不,不!”她趕緊說。
“那你這次想說‘行’?”
她意識到我想做什么,朝我伸了伸舌頭,坐回去繼續(xù)吃冰激凌。
“嗨!”我拉過她的手,“嫁給我吧?!?/p>
她抽了抽鼻子,答道:“你是當真的?”
我在6歲時就是當真的,“是的。”我說。
她沒說話,只是微笑著點了點頭。
(采桑子摘自《新民晚報》)(責(zé)編 懸塔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