檔案編號004:尸骸的復原像

退休的專家Tuixiudezhuanjia

1921年6月，一名業(yè)余登山愛好者正在朝盧森堡境內(nèi)的阿登山脈的一座山峰頂端爬去。他想找到一種當?shù)夭庞械囊盎āＫ哪康耐耆亲魃鷳B(tài)研究。但是他沒有發(fā)現(xiàn)野花，卻在一條小山溝里發(fā)現(xiàn)一具被烏鴉和蟲子吃得只剩下骨頭的尸骸。

按當?shù)鼐斓囊庖姡瑹o論如何一具骨骼已經(jīng)不算是一個人了。上帝才知道它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也許是遠古時代。因為這起案件就不再屬于警察局要管的范疇了。這當然是一種極不負責任的行為，可是并沒有任何人因此而受到譴責。大家都秉承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對此事保持沉默。

幸運的是盧森堡市的一名警長也在此地旅游。他認為尸骨不像是很早以前被人拋下的。他主動要求偵破此案，這倒使當?shù)鼐炀中兜袅税ぁ?/p>

拍攝了尸骨的位置和現(xiàn)場后，幾名警察在當?shù)剞r(nóng)民好奇嘲諷的目光下把尸骸運到了附近的城鎮(zhèn)。

警長一個人在市政府的一間小房子里，面對著尸骸。他感到為難?，F(xiàn)在他手上有一具無名人體骨路，他該怎么處理它呢？沒有衣服，沒有首飾，沒有一顆金牙可以用來確定死者的身份。僅僅是一具與其他骨路完全相同的骨胳。但是責任心驅(qū)使他求助于國際刑警組織。

幾天后，國際刑警組織總秘書處向他提出了建議，請求一名退休的專家協(xié)助破案。這名專家是個英國人，在進入警察局工作之前，曾研究過古生物學，熱衷于已滅種的動物骨骼的復原。他聲稱通過對骨骼結構的認真研究可以得知動物種類的一般性質(zhì)以及骨頭與肌肉的關系。這就是說，他可以把一副人體骨骼復原為死者生前的形象，甚至可以復原面部的容貌。這位專家名叫大衛(wèi)·瓦拉斯。

一塊白布Yikuaibaibu

在等待瓦拉斯先生到來的這段時間里，警長也不是無所事事。他跑遍了發(fā)現(xiàn)尸骸現(xiàn)場附近的森林和山丘，在那座山的山頂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可以俯看整個地區(qū)的山洞。

山洞入口很難走，必須側身走過沿著小峭壁的窄窄的巖石斷層，入口實際上是看不見的。他發(fā)現(xiàn)洞里有枯葉和枯枝鋪成的褥子，這表明這個山洞曾經(jīng)是某些人的棲息之所。

幾個世紀以來，究竟有多少人發(fā)現(xiàn)過這個山洞呢？警長偶爾在洞里和四周發(fā)現(xiàn)許多不同的腳印。在山洞附近，他還發(fā)現(xiàn)一根長長的木棍，頂端掛著一塊白布。從這個地方可以望到兩三個村莊和療養(yǎng)院的高大建筑。警長突然想到這塊白布大概作為信號可以同村里的人或療養(yǎng)院的人聯(lián)系。

很可能當?shù)赜腥酥肋@個山洞，又或許這個山洞與發(fā)現(xiàn)的尸骸有什么關系也說不定。這是一個大膽但不荒唐的假設。如果這個假設能夠成立，就可以說明尸骸并不是很久以前的事，因為作為信號的白布，雖不十分白，但也不是敝舊不堪的樣子。

警長下山后，找到了一個當?shù)氐霓r(nóng)民詢問狀況。當然，他不會把自己的調(diào)查方向告訴這個農(nóng)民，因為在沒有找到兇手以前，人人都有嫌疑。兜了幾個圈子后，警長若無其事地提起了那塊白布。

“上邊那塊白布嗎？噢，我們早就已經(jīng)注意到了?！鞭r(nóng)民回答道。

“有多長時間了？”

“嗯，有段時間了，可能一、兩年了吧。”

“您認為它是干什么用的呢？”

“嗨，還能干什么？當信號唄！”

農(nóng)民肯定地眨了眨眼睛。但兩年以來，此地的村莊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人失蹤。附近的療養(yǎng)院，顧名思義是個人來人往的地方，或者治好了出院，或者被抬著出去。療養(yǎng)院的工作人員流動性也很大，很難確切地知道誰在什么時候走的或到什么地方去了。

正在探長一籌莫展的時候，大衛(wèi)·瓦拉斯到了。

以骨斷人Yiguduanren

他身材碩長，堅強冷靜，唇上留著稀稀落落的灰白胡須，頭發(fā)也是灰白的。他低下頭，從金邊眼鏡上端用他的藍眼睛打量人。寒暄之后，警長把大衛(wèi)·瓦拉斯領到了存放尸骸的地方，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這個所謂的“專家”有什么真本事。

大衛(wèi)·瓦拉斯平靜而自信地測量著骨骼：“5英尺6英寸。”他喃喃自語。

“那不是很高，”站在一旁全神貫注的警長立刻注意到，“大概是個女人……”

“當然是個女人了，而且她不超過30歲。”

“您怎么看出來的？”

“只要看一眼骨頭的形狀就能知道死者的年齡?！?/p>

“那您認為這尸骸在山丘中放了多長時間了？”

“從骨頭的顏色看，大概已經(jīng)有六個月了，甚至更長時間。”

大衛(wèi)·瓦拉斯開始按摸尸骸的脊柱，發(fā)出了“咔”的一聲，他提醒道：“看，脊柱偏斜，這大概要減少一些她的身高。此外，一具骨份在支撐肉體時，還會縮短一些。因此我修正我第一次的估計，這個女人大概有5英尺高，體重50公斤左右?！?/p>

“您還缺少什么東西嗎？”警長問。

“要想畫出一幅死者的畫像，還需要知道她頭發(fā)的顏色。大概有可能找到吧。”

“怎么找？”

“頭發(fā)肯定在附近。頭皮干燥以后，就會脫離頭骨，很可能整個頭皮像假發(fā)一樣被風刮走，掛在灌木叢中。如果能找到頭發(fā)的話，那可幫了我的大忙了?！?/p>

“我這就去找。但是有關案件本身您能告訴我些什么嗎？”

“上帝，現(xiàn)在還沒有什么可說的。您跟我一樣看見頭顱上有三處骨折：左太陽穴，額頭左邊和頭頂左邊?！?/p>

“是的，我看見了。大概是用錘子打的?！?/p>

“是的，或者是一種類似的兇器。但是傷口的深度表明，罪犯用了非常大的力量猛擊受害者。另外，兇手大概是個左撇子。”

“左撇子？”

“甚至可以肯定是個左撇子。根據(jù)傷口的形狀，兇手是在后邊猛擊死者的，如果兇手用右手，就該擊中頭的右部。無論如何，他不會用這種方法擊中受害者的左太陽穴。我認為，行兇時間大概是黑夜，要是在白天，兇手不會東擊一下，西擊一下。他只是擊了三處，我?guī)缀蹩梢钥隙▋词质窃诎堤幒鷣y地打了三下。”

重塑臉型Chongsulianxing

警長目瞪口呆地聽完這一席話，他開始信任這位國際刑警組織派來的專家了。如果他有可能從這么簡略的檢查中作出這么多推理，那么他也可以在幾個小時之內(nèi)完成尸體復原的奇跡。

“您就要為這個女人畫像嗎？”

“我盡力而為。但是我請求您幫我找到頭發(fā)。”

“我馬上就去……”警長心里著實佩服。

大衛(wèi)·瓦拉斯開始工作。首先他仔細地清理和消毒了頭顱骨。死者是趴著被掩埋的，在下巴尖上有一小塊干燥發(fā)硬的皮膚，大衛(wèi)仔細地把它收藏起來。然后他把顱骨蓋上一層薄薄的粘土，首先根據(jù)鼻骨的形狀復原鼻子。因為鼻骨的形狀可以決定鼻子的形狀?，F(xiàn)在大衛(wèi)復原的鼻子有一點鼓，鼻尖厚而往上翹。大衛(wèi)準確地知道應該添加多少粘土，鼻子完全和牙根沿著同一條線，可牙根深陷在顱腔里。

他不費多少力氣復原了嘴唇，嘴的大小形狀取決于嘴的骨架。嘴唇顯得薄而且不漂亮。下巴長長的、尖尖的，而且有點翹。大衛(wèi)發(fā)現(xiàn)頭骨的下頜有些錯位，但他不知道這是在兇殺前還是兇殺中造成的。

牙齒現(xiàn)在就剩下兩顆了。兩頰的形狀和厚度取決于下巴、顴骨和眼眶。大衛(wèi)測量了一下，他用粘土塑出了兩片胖乎乎的多肉的雙頰。

他這樣連續(xù)工作了三四個小時。中間停下來休息了一會兒。他累了，畢竟他已經(jīng)上了歲數(shù)，不是個年輕人了。

第二天晚上，他開始復原眼睛。顴骨和眼眶的關系決定眼睛是往里凹陷還是鼓出來的。大衛(wèi)在這張假臉上按上玻璃眼睛，馬上可以看出那女人長著一雙金魚眼，接著他輕松地畫出彎彎的眉毛，當然他暫時還不知道眉毛的顏色。

就在這時候警長闖了進來，搖晃著用報紙包著的一捆東西。

“好啦，找到了！”

他在桌子上打開包，從里邊拿出一種像棕色假發(fā)似的東西。這是從顱頂脫落的干頭皮，所有的頭發(fā)還在上面。他甚至還在上頭找到幾支發(fā)銹的發(fā)夾。

“謝謝，傍晚您再來吧?！?/p>

事與愿違Shiyuyuanw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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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長走了出去。大衛(wèi)細心地梳理好頭發(fā)，把頭發(fā)放在頭頂上。他又十分靈巧地用頭發(fā)做了眼睫毛和眉毛，之后他又在整個臉上涂上一層蠟，這樣使得那張臉變得有些生氣。然后他拉開后邊的絲絨簾子，接通了幾盞聚光燈電源，等待警長的到來。

門一打開，警長驚呆了，激動得幾乎不知說些什么才好。

“上帝?。∧阉龔突盍?！”他說。

大衛(wèi)·瓦拉斯拿著尺子指點著臉上的細節(jié)說：“現(xiàn)在我?guī)缀蹩梢源_信她的眼睛應當是藍色或者綠色的，也可能是灰色的，因為她可能是伊朗人。看她棕色的頭發(fā)和下頜，所有這些都是典型伊朗人的特征。在白皮膚上我把雙頰抹紅了一些，因為這種白皮膚和紅紅的顴部形成鮮明的對照，伊朗人大多如此。我在她下巴上加了幾個疙瘩。因為我發(fā)現(xiàn)了一小塊皮膚上留著疙瘩的痕跡。最后我給她梳了個發(fā)髻，因為這么長的頭發(fā)只能梳成辮子或發(fā)髻。但是頭發(fā)上的發(fā)夾使我想到應該是發(fā)髻。就這些，我的工作結束了。您可以散發(fā)這個女人的照片，我認為，這就是她七個月前被害的樣子。

遺憾的是，事實否定了這個出色的女人復原像……地方警察局所進行的調(diào)查突然發(fā)現(xiàn)鄰近療養(yǎng)院的一個女病人失蹤了七個月。她有個未婚夫，人們很容易地在比利時找到這位年輕人，他是個左撇子。經(jīng)過比照，山洞內(nèi)外的鞋印，無疑是他的。

經(jīng)過艱難的審訊之后，年輕人拒絕承認一切，但至少堅信他失蹤的未婚妻是被人殺害了。

于是大衛(wèi)·瓦拉斯的理論徹底崩潰了。當?shù)厝硕颊J識這位失蹤的未婚妻，她可一點也不像大衛(wèi)所復原的那個樣子。

女人的復原像是一位身體健康但不太漂亮的伊朗人，然而那位年輕人的未婚妻卻是個結核病患者，棕色頭發(fā)，體態(tài)輕盈的意大利女人。她閱讀畢龍的作品，給地方報紙寫小說，在療養(yǎng)院節(jié)日里用清脆的聲音朗誦詩歌，大家都很喜歡她。

天網(wǎng)恢恢Tanwanghuihui

負責此案的警長對此一點也不吃驚，他不相信國際刑警組織推薦的專家能錯到這種地步。

他仍舊堅持給復原的伊朗女人拍了照，把照片發(fā)到全地區(qū)。就在這二天，療養(yǎng)院的行政負責人要求見他。

“我們認識這個女人，她是伊朗女傭人。22歲，離開這里已有7個月了，沒有留下地址。我們還以為她回家了呢。我?guī)砹怂粝碌膸准|西和這個鞋盒，在這個箱子里。

警長打開鞋盒，從里邊拿出幾件沒價值的東西，最后他盯住了一本圣經(jīng)。在圣經(jīng)的第一頁上有一行手寫的字，是一首以下面的話開頭的詩：“上帝在他的天上，世界多么美好……”

他很吃驚，一個伊朗女傭人怎么會想到在她的圣經(jīng)第一頁上寫詩，警長請求筆跡專家來證實他的懷疑。

“這不是女人的筆跡?！睂＜艺f。

“這是一個男人的筆跡，而且很可能是左撤子?！?/p>

左撇子，一聽到這幾個字，警長警覺起來。幾分鐘后，筆跡專家對照了不幸的伊朗女子的圣經(jīng)上的字體和懷疑殺死他未婚妻的年輕人的字體，結論是：這兩種字體是同一個人寫的。

因此案件很快就偵破了。比利時年輕人，25歲，曾在療養(yǎng)院住過一段時間，他認識了伊朗女傭人卡朗·杜白，成了她的情夫。他出院之后，仍經(jīng)常與她在山洞里幽會。他并不滿足這種關系，又愛上了一個他認為更漂亮、更誘人的結核病恢復期的女病人。然而不幸的伊朗女人懷孕了，他殺死了她，并向另一個女孩說出他的犯罪以安慰女孩子的嫉妒心。

但是年輕漂亮的女詩人知道她正與一個精神不正常的人打交道，便企圖與他斷絕關系。一半出于戀情，一半出于害怕被人揭露，那比利時青年在幾天后，又把那女詩人殺了。

大衛(wèi)·瓦拉斯的杰出才能又一次受到了警察局的贊揚。不過對于他來說，他從不懷疑自己的作品。他認為科學就是準確無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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