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梨花綻放那樣燦爛

李澤光

在江蘇豐縣“有情有義”好人榜上，有這樣一個歡樂的名字——李笑笑。笑笑這名字象征著快樂、幸福。聽說她呱呱墜地時便張嘴笑，因此父母為她起了個名字叫笑笑，希望她能快樂成長?？墒牵πΦ拿峙c其人生卻不相符。笑笑五歲那年，母親因發(fā)生意外，喪失了勞動力，對原本并不富裕的家庭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從此，這個只有五歲、還不懂事的小女孩，卻無法舒展笑臉，唯一的笑容是社會熱心人士為她所賜。

甲午年的春天，我踏上豐縣這塊熱土，去體驗豐縣好人的風采。

豐縣有關領導送來二十多個好人的簡介讓我挑選，在眾多的好人當中，個個非常優(yōu)秀。我瀏覽了一遍，心中便名花有主，我果斷地選擇采訪李笑笑。百多字的事跡簡介，雖然簡之又簡，但我能從中領悟到這小女孩骨子里作為中國人的一種傳統(tǒng)美德。李笑笑的精明、刻苦、懂事、孝心，深深打動了我。

在豐縣有關部門的協(xié)助下，那天上午，我隨車直奔笑笑的家——孫樓鎮(zhèn)仇樓村李莊。從縣城到笑笑的家，只有20分鐘車程。沿途，天上飄著蒙蒙細雨，眼前一片灰暗。兩旁果園的梨花已凋謝了，只有遲開的梨花還在綻放，零星的，沒受人關注。我雖然是第一次邂逅梨花，但卻沒為之動容，腦子里一直虛擬李笑笑的倩影。在沉思中，小汽車已拐了一個彎，進入一條水泥小道。小道十分狹窄，只有2米寬。路上我觀察到，這里農(nóng)村最流行的交通工具是電動三輪車，此刻我才明白，村道是按交通工具而設計的。小汽車很快便停下來，李笑笑已站在巷口恭候。這是一個破舊的小村，低矮的房屋被綠化所吞噬。村里只有一條水泥鋪墊的小道，巷里全是泥路。我踏著泥濘，跟隨笑笑，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行走。笑笑的家距村道只隔一座房子，這二十多米的小巷十分難行。不到一分鐘便到了笑笑的家。笑笑家有個大院，地上坑坑洼洼，笑笑有點臉熱，便說去拿木板墊著讓我們進去，我們制止了她。這是一座典型的農(nóng)戶，房子雖然破舊，但院子很大，可以飼養(yǎng)牲畜。我的鞋滿是泥巴，但進里屋卻沒受阻，因為這座房子的大廳和睡房全是濕潤的泥地。

笑笑家有三個成員，父母與她。

我進入了里屋，笑笑母親正坐在床上加工香袋，以此掙取微薄工錢，彌補家用。我環(huán)視四周，卻看不見一件像樣的家具。之前，我聽豐縣有關領導介紹，笑笑家里的地板，已有不少媒體踏過。接受過不少媒體采訪的笑笑見識廣，我相信這次采訪一定一帆風順。然而，眼前的笑笑，面對我的來訪很靦腆，從她臉上的表情，我讀懂了她的內(nèi)心世界。一個窮苦的孩子，十年來，為家庭、為母親而操勞，已嘗了不少苦楚，但她一直保持著沉默，默默地構筑未來。笑笑已14歲，已長高了，讀初二，如今，她完全有氣力照料母親，用她的雙手撐起這個家。

說起孝心女孩李笑笑，鏡頭倒回2005年。

笑笑父母是典型的農(nóng)民，靠種地為生，他們雖然生活過得清貧，但有一個天真活潑的女兒，日子過得挺充實。他們每年收入并不多，夫妻勤勞，總算不愁柴米油鹽。夫妻倆曾有一個愿望，家里再窮也要供女兒讀上大學。但人算不如天算！一個意想不到的事情，為這個家庭蒙上了一層陰影。一天，笑笑母親在陽臺曬豆子時，不慎從梯子摔下來，雖然沒有頭破血流，可是，她躺在地上不能動彈。她痛得死去活來，親戚和鄰居聞訊趕來，叫來救護車將她送進醫(yī)院。經(jīng)CD檢查，她腰椎骨折，下半身癱瘓，這些癥狀直接令她大小便失禁，從此喪失勞動能力。消息傳來，笑笑母親哭得死去活來。她像做了一場夢，夢醒是悲痛，是難以接受的現(xiàn)實。笑笑一家的生活也從此被改寫。

這個家的生活本來就不富裕，那筆昂貴的醫(yī)藥費使這個家庭無法承受。這沉重的壓力，令笑笑父母手足無措。他們不得不面對現(xiàn)實，便向親戚朋友求助，因此欠下一身債務。

那時，李笑笑只有五歲，在幼兒園讀書。她跑到母親病榻前，依偎著母親。母親撫摸著女兒，望著可憐的她，心底里的淚水汩汩流淌。她知道今后不能為女兒帶來幸福，太對不住孩子了，曾幾回蠢蠢欲動想了結此生，但一念及女兒，她的沖動像風吹過的塵土沒了蹤影。她哽咽著喉嚨對女兒說：“笑笑，媽媽有病，你要聽話?。　毙πφf：“我聽話，我聽話！”笑笑媽媽在這一刻似乎看懂女兒，心里由衷地高興，頓時把悲傷忘得一干二凈。

住院期間，只有支出沒有收入，使這對夫妻犯難了。夫妻倆商量，讓笑笑父親出去打工。但誰來照顧癱瘓在床的病人呢？笑笑媽媽對丈夫說：“放心去吧！有笑笑在身邊，還有同室的病友幫助，這難關一定能渡過的?！庇谑?，笑笑父親百般無奈地離開癱瘓在床的妻子，只身出去打工。

本來，若家庭經(jīng)濟允許，按照笑笑母親這種病情，應找一個護工照料，但家庭經(jīng)濟拮據(jù)，她實在是請不起護工。中國有句老話叫“馬死落地行”，笑笑母親只能按自己的能力辦事。她想，自己雖然癱瘓，但腦筋還清醒，還有一張嘴，大可以指揮笑笑去做。

笑笑母親失禁，需要插尿管排尿。每天，笑笑第一件事是幫助母親放尿，還要幫助排糞便，排出來的糞便是最臭的，小孩靈敏的鼻子，本來難以忍受，但笑笑全然沒有臭的感覺，或者，她是和媽媽相聯(lián)的一塊肉吧！她麻利地將糞便往廁所里倒，然后，幫媽媽刷牙、洗臉。吃飯時，她用湯匙一匙一匙地喂母親；母親口渴了，她一口又一口地喂她飲水。母親長時間躺在床上，需要翻動身體，否則，會感染而生褥瘡。笑笑遵照醫(yī)囑，為防止母親下半身萎縮，她便幫媽媽翻身按摩。媽媽的身體太重了，像座泰山一樣移不動。幼小的笑笑累得渾身直冒汗，她差點兒哭了。后來，在母親的輔助下，笑笑終于為母親翻動了身體。此刻，母親的肌膚紅一塊紫一塊，笑笑為母親拍打著肌肉。一雙小小的手，像雨點一樣落在媽媽身上，笑笑母親肌肉的血液得到了循環(huán)，逃過褥瘡這一難。笑笑整天為媽媽忙來忙去，同室的病友看在眼里，都夸獎這小女孩夠懂事，是媽媽的小棉襖，笑笑母親感慨地說：“女兒比棉襖還暖?。　笔前?，一個五歲的女孩，本來需要母親的照顧，而笑笑卻顛倒過來照顧母親，雖然有些吃力，或者做得不夠完美，但笑笑能做到，這是難以想象的啊！

在醫(yī)院治療了20多天，笑笑媽媽的病還沒有完全康復，便要求出院了。她何嘗不希望在醫(yī)院繼續(xù)治療呢？但實在無法承受這筆醫(yī)療費??！于是，她便回家繼續(xù)護理。笑笑一直陪伴母親，在母親的調(diào)教下，笑笑已成了母親的一名全職護工。由于母親住院花光了積蓄，每天，母女倆只得吃饅頭和大米粥度日。

笑笑讀小學時，個子長高了。每天，笑笑清早起來，為母親排尿、洗臉、漱口；為母親洗腳、按摩。做好早飯后，笑笑急匆匆地趕去上學。中午放學，笑笑便跑回家為母親翻動身體和擦藥油。有一次，笑笑為媽媽洗腳，她燒的水太熱了，笑笑不懂得調(diào)試水溫，一把將媽媽的腳放進熱水里，把媽媽的腳燙了多個泡。母親沒有責備笑笑，而是鼓勵笑笑說：“吃一塹，長一智，這是個好的開端?！毙πμ蹛勰赣H，心里有一種傷感和內(nèi)疚。從燙傷母親的腳開始，笑笑學得精明了，以后，再沒有類似的事發(fā)生。

每天放學，家長們都以各種方式接送自己心愛的孩子。小汽車、摩托車等交通工具在學校門前比比皆是，這是讓小孩羨慕的一道亮麗風景。別人的孩子那么優(yōu)越，自己父母卻沒給她這種溫暖，自己天天奔波于學校與家庭之間。望著別的孩子有父母接送，一種孤獨感在笑笑心中蔓延，但她卻沒有因此而埋怨父母。她知道自己家庭的現(xiàn)狀，知道母親仍癱瘓床上，懂得窮苦人的艱辛。放學后，別的孩子可以玩耍，笑笑卻要承擔家務。幫媽媽翻動身體、按摩、放尿、擦藥水、喂牲畜、洗衣服……放學這兩個小時，笑笑沒有一刻停息。母親見幼小的女兒遭這份罪，心里頭涌起一陣辛酸，每每淚水都不由自主地掛滿腮邊。笑笑為了母親能天天快樂，經(jīng)常為媽媽講故事、唱歌，用自己的歡笑來慰藉母親。

兩年后，笑笑第一次走進了廚房，第一次學著炒菜。家里很長一段日子沒有開鍋了，再不能讓媽媽吃粥水啃饅頭。她決心努力學會做菜，讓媽媽吃得好，吃得稱心。高高的灶臺，沒有把笑笑難倒，她用一張矮板凳墊高來做菜。初時，她不懂得放多少油、鹽，有時油放一丁點，菜沒香味；有時候鹽又放多了，咸得不能吃，就這樣，咸一頓淡一頓了很長的日子，雖然菜做得并不理想，但母女倆卻吃得格外香。媽媽常常鼓勵笑笑說：“功多藝熟，只要有決心，什么難事都能突破！”每天做飯菜，母親在背后指揮笑笑，笑笑從零開始，一步一個腳印地走下去。在實踐中，笑笑有了更多的積累。功夫不負有心人，很快笑笑便能夠做出道道好菜。還不到10歲的笑笑，已是一名家庭主婦了。

笑笑讀中學時，學校距離家里有40分鐘車程。路途遙遠，學生都在學校寄宿。笑笑也曾希望能像同學一樣，無憂無慮地在校和同學一塊學習、生活。但想到母親的處境，她打消寄宿的念頭。每天放學，她騎著自行車匆匆趕回家。在多年的日子里，風里來，雪雨去，她始終堅持著?；氐郊依铮泷R不停蹄地干著家里的事。做完一切的事情，馬上投入溫習功課。笑笑奔波于學校與家庭之間，像機器一樣不停工作，母親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母親關切地對女兒說：“笑笑，累嗎？”一天的折騰，笑笑是累了，為了不讓母親擔心，笑笑展開笑容說：“不累，不累！”隨即歡快地干著家務。

家里有了一個“藥煲”，金山銀山也會被花光。家庭經(jīng)濟拮據(jù)，每年，笑笑都不能輕易穿上新衣服。小孩子最愛美，這是人的本性?？粗鴦e的孩子穿得艷麗，款式千姿百態(tài)，笑笑非常羨慕，有時望著別人發(fā)呆。她曾做夢穿著一套花裙子，神氣十足，在村里和小朋友嬉戲。在歡樂中醒來時原來是一場夢。母親看出女兒的心思，為人父母，誰不希望能為女兒添新衣服？但是有心無力??！母親曾暗暗落淚。一些好心人為幫助笑笑，便送來一些舊衣服，在困難時，這無疑是雪中送炭??！這些衣服雖然是舊一些，但笑笑從來沒有嫌棄，也沒有對媽媽說：“我不要，我要新的！”母親癱瘓在床不能掙錢，靠父親的微薄收入養(yǎng)家糊口，又要償還債務，小小年紀的笑笑已理解父母的難處，自己不能為父母增加壓力啊！她腦子里卻深埋不為人知的理想：長大后自己要掙很多的錢，要讓父母生活得美滿、幸福。

在斑駁的墻上，有一處歪歪斜斜的量身高記錄，這是笑笑多年留下的印記。小小年紀的笑笑，在母親癱瘓臥床時，需要自己來照顧，例如：為母親翻動身體、地里干活等等。由于年少力不從心，幫不了母親多大忙。從五六歲開始，她便希望自己快點長大，好有力氣照顧媽媽，肩負家庭的責任?？墒?，笑笑覺得自己總是長不高。每年，她便在墻上畫下一個記號，這個記號，她經(jīng)常惦記著，天天在比畫著。她越緊張，反而見不到自己長高。希望自己天天長高，這是小孩子的本性，是小孩子一種欲望。天啊，這不是吹氣球??！就這樣，日復日，年復年，在不知不覺中，笑笑真的長高了。

在母親臥床的歲月里，笑笑懂得沒錢就要受苦，沒錢人家看病艱難。每當有人問她長大后的愿望是什么？她不假思索地說：“長大后想當醫(yī)生，我要為母親治病，為窮人治病?！毙πΦ男脑?，無疑道出她的心聲。在繁瑣辛勞的歲月，她想的是早日為母親治好病。她曾幻想過假如自己是一名醫(yī)生，為母親看病，為窮人看病。可惜，她年紀還小呢！

母親加工的香袋，每次都由笑笑送貨。每次送貨，母親都叮囑她順便買些藥回來。笑笑會騎著電動三輪車去送貨。送貨回來，笑笑總是高興地說：“今天又有免費餐吃了！”在笑笑母親的破桌上，放著幾瓶藥油，這些藥油從笑笑母親出意外那天起，一直使用著，笑笑每天幫母親擦拭患處，從不間斷。笑笑稚嫩的手，是母親減輕痛苦的救星。

笑笑知道自己家庭的狀況，讀書特別刻苦。每當有空，她便溫習功課。在她的努力下，成績卓著，連年被評為“三好學生”。在破舊的房子里，墻上貼滿獎狀，一排排，花花綠綠的，惹人注目。每當母親心煩時，她看到墻上的獎狀，心里是最大的安慰。母親曾為女兒取得的成績而驕傲，在艱難的日子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曙光。近幾年，笑笑屢次獲省“四好少年”、“最感恩少年”、“美德少年”的稱號。2010年中央文明辦舉辦的“我推薦我評議身邊好人”活動中，當選為“孝老敬親中國好人”稱號。2011年被共青團中央授予“全國優(yōu)秀少先隊員”稱號。2013年7月，中央電視臺《朝聞天下》“走基層，尋找最美孝心少年”欄目，以“李笑笑：成長的足跡”為題，報道了李笑笑照顧母親的感人事跡。

如今，李笑笑在全社會的關注和幫助下，生活有了進一步改善。她像綻放的梨花一樣，越開越燦爛。

責任編輯：侯娟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