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民國三十一年河南大旱災的思考

□尹燕莉(河南省水利宣傳中心）

關于民國三十一年河南大旱災的思考

□尹燕莉(河南省水利宣傳中心）

民國三十一年（公元1942年）河南發(fā)生大旱災，文章記述了當時河南省受災范圍之大、旱情之重，從誘發(fā)旱情的自然原因如干熱風、蝗災等造成作物枯死、糧食絕產，以及當時加劇旱情的社會原因如戰(zhàn)爭和政治因素導致的賑災救災無力等幾個方面分析民國三十一年旱災對當時百姓、社會重創(chuàng)的原因和影響,并進行對比思考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河南水利事業(yè)的建設，認為旱災的不可避免性和在人為因素影響下災害大小所具有的相對性和可防御性。

旱情；災情；饑荒

河南水旱災害頻繁，旱災范圍廣，災害重，新中國成立前是全國重災區(qū)之一。民國三十一年（公元1942年）河南發(fā)生大旱災，全省幾乎無縣不旱，多數麥秋地區(qū)全部絕產，餓死者數百萬人。當年又值日本侵略中國，抗日戰(zhàn)爭進入最困難時期，國庫空虛，無力賑災，加劇了災難，使災民因得不到援助而大批死亡。自然災害具有突發(fā)性、不可避免性。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各種水利工程的興建，人民生活的富足，國庫的充盈，政府賑災能力的提高，使得水旱等自然災害造成的災情大幅度降低，也顯示了社會因素、人為因素對減少自然災害帶來損失的力量。

1 民國三十一年的旱情

民國三十一年（公元1942年），自春夏旱為虐，雨澤愆期，至收獲期復遭冰雹，二麥欠收，入夏亢旱，禾畝枯萎，又有蟲害，秋后風雨失調，寒暖不均，早秋晚秋復告絕望，致大災。民國三十二年（公元1943年）旱蝗蟲大規(guī)模發(fā)生。民國三十四年（公元1945年）是歲旱蝗成災，災情之重不亞于民國三十一年。

1941年，開封、商丘諸縣已有“蝗”或“風旱蝗”等字樣記載旱情，新野、西峽、內鄉(xiāng)、社旗、南陽諸縣記載的災情均較嚴重。如南陽“大旱，早秋、高梁每畝僅收三四十斤，晚禾大部分無收”，社旗“自仲秋起，一直到十月未下透雨，池塘干涸，河水絕流。人畜用水困難，作物枯死，秋未入庫就斷糧”。

1942年全省特大旱災年，受旱范圍之大，災情之重，為歷史所罕見。新蔡、密縣、許昌、太康、陜縣、洛陽、濟源、安陽、林縣、輝縣、淅川、唐河等縣，都有嚴重旱情、旱災的記載。如新蔡“二麥被風催殘，損失太重，麥收后無雨，高粱枯槁，豆棉未播種”；太康“七月亢旱，禾苗全枯，七月三日忽有飛蝗……，將遍地嘉禾蠶食殆盡……，人民流離失所，麥收二成，秋收一成弱”；濟源“春、夏亢旱，二麥歉收，加之蝗蟲為害，秋禾被食殆盡”；安陽“春季苦旱，二麥未收，秋收下種后，又亢旱不雨，苗盡盈尺，未能結實”；淅川“春季缺雨，麥收歉薄，入夏夏旱，禾稼枯焦”；唐河“大旱，作物幾乎全部旱死，民吃草根樹皮，賣兒賣女”。

據南陽《前鋒報》于1943年春的災區(qū)通訊稱：“在黃泛區(qū)，野犬吃人吃得兩眼通紅，有許多還能蠕動的人都會被野狗吃掉。在鄭州，便有成群乞丐掘食死尸?！?/p>

另據《新華日報》載稱：“是年大旱，遍及河南全省，全年收成不及十之一二，人民饑餓而死者約計在150萬以上，逃亡者，約在300萬以上”?！逗幽洗笫掠洝酚涊d：“河南本年餓死300萬人，流亡他省300多萬人，瀕于死亡邊緣等待救濟者1500多萬人”。

據1946年河南省社會處編印的《河南災情實況》一書記載當時的災情：田園龜裂，赤地千里，二麥顆粒無收，秋禾全數枯萎。當時樹葉草根，都成上品，腐木細泥，亦用果腹。災民因饑餓難忍，而服毒者，縊死者，自刎者，甚至殺兒以求一飽者，所在多有，司空見慣，同時無主棄嬰，到處可見，音若泣聲，到處可聞，死尸橫野，無人收埋，鬼哭神號，無殊地獄。陰森凄慘，絕異人寰?；搓栟r村甚至有民謠：“人吃人、狗吃狗、老鼠餓的啃磚頭?！?/p>

2 誘發(fā)旱災的自然原因

依據《河南水旱災害》，旱年是指受災范圍為幾個縣、在時間上為夏秋有一個季節(jié)干旱或春冬有一個季節(jié)無雨大旱以及夏秋旱蝗等、造成農作物減產者。大旱年是指受災范圍在兩個分區(qū)（河南全省分為豫西、豫北、豫東、豫南和唐白丹五個分區(qū)）以上、是春夏、夏秋或秋冬連旱，持續(xù)數月干旱至年內均旱或夏秋有一季嚴重干旱，造成作物嚴重減少，人民逃荒外出，河水流量大減，有降水記載的系列，年降水量少于350～450mm者。

旱災的伴生災害主要是蝗災、干熱風等?；葹耐殡S著旱災而生，而且加重了旱災的危害，據河南省民政廳整理的《歷代自然災害資料匯編》記載，在民國期間（1912-1948年）的35次旱災中，有蝗災29次。說明旱災中，不一定有蝗災，但蝗災必定伴隨旱災產生，旱、蝗并發(fā)是常見的自然現象。由于干旱季節(jié)中溫度和濕度的影響，蝗蟲迅速繁衍，并有經常集成大群遷移的特點。若旱期短暫，不一定誘發(fā)成蝗災。干旱的程度和旱期的長短，決定農業(yè)致災減產的大小，蝗害的發(fā)生，對農業(yè)生產往往是毀滅性的，旱、蝗并發(fā)，必是重災，收多收少在于旱，有收無收在于蝗，所以，蝗害是旱災伴發(fā)的重要災害。民國三十一年，寶豐“早秋被蝗蝻所食”；濟源“蝗之為害，秋禾殆盡”；太康“七月三日忽有飛蝗，漫開猝至，曠野迷離，觸目皆是，成群結隊，稼禾蠶食殆盡”。

據《河南省歷代旱澇等水文氣候史料》記載：“豫省蝗蟲呈大規(guī)模之發(fā)生，被災縣份達半數以上，鄰近各省者被殃及。河南境內麥秋兩季大部絕收，大旱之后，又遇蝗災”。據當時的一家地方報紙刊載：“自然的暴君，從去年起（1942年）開始搖撼了河南農民的生命線。旱災燒死了他們的麥子，蝗蟲吃了他們的高粱，冰雹打死了他們的蕎麥，最后的希望又隨著一棵棵的垂斃的秋苗枯焦，把他們趕上死亡的路途”（1943年4月6日《前鋒報》）。

河南省在春末夏初季節(jié)，經常出現一種高溫低濕并伴有一定風力的西南風或南風，被稱為干熱風、火風、熱風、干旱風等，它對夏熟作物和部分秋熟作物，特別是小麥的后期生育危害很大。由于干熱風通常在高溫、低溫、蒸發(fā)大、降水少的氣候特征下形成，因而也是一種隨干旱而伴生的災害。據《河南省西漢以來歷史災情史料》記載：民國三十一年（1942年）大旱年，鞏縣、滎陽、郟縣、寶豐、襄城、葉縣、汝陽、鄭州、尉氏、扶溝、淮陽、項城、通許、杞縣、舞陽、新蔡、桐柏、鎮(zhèn)平、鄧縣、新野、社旗等20多個縣都記載“旱風為災，二麥減收”“麥被熱風摧殘”“麥遭風旱”“旱風交加，二麥枯死”“狂風為災，麥收甚微”“入春狂風肆虐，麥多吹壞”?？梢钥闯?，該年大旱是伴有干熱風災害的。據《河南省歷代旱澇等水文氣候史料》記載，民國三十一年，大旱，是歲春旱風為災，二麥欠收，入夏后三月無雨，秋禾焦枯旱災特重。

3 加劇旱情的社會原因

旱災餓死了300萬人，并不全是因為旱災，還有戰(zhàn)爭和政治因素導致的賑災救災無力。人們總結1942年河南大旱的社會原因歸結為“水、旱、蝗、湯”四大原因。水指的1938年為阻擋日本鬼子入侵，蔣介石炸開花園口，想用滔滔黃河水阻擋日本機械化部隊進攻，但同時讓中原百姓身處汪洋沼澤，淹死、凍死、餓死無數，也為蝗蟲的生長成災創(chuàng)造了適宜的氣候埋下了伏筆。湯指的是湯恩伯的數十萬軍隊在河南抗戰(zhàn)，橫征暴斂，大災之年兵役賦稅數量仍同正常年分，依然不減。

1942年，在世界戰(zhàn)局的分布上看，雖然中國和美、英、法、蘇等共同組成同盟國，但中國處于無足輕重的地位，甚至是戰(zhàn)略受害國地位。對日戰(zhàn)爭中，中國正面戰(zhàn)場國民黨軍隊吸引了大部分在華日軍，但其他同盟國并不愿承認這種牽制給帶來的巨大利益。同時，蔣提出“攘外必先安內”，視共產黨為心腹大患，加上國民黨內部、國民政府內部各派系的斗爭激烈，使蔣介石承受著巨大的國際、國內壓力。在這種時局下，國民黨政府和蔣介石無暇顧及河南發(fā)生的大旱。

河南災情首先由《大公報》披露出去的，1943年2月1日的《大公報》刊載了記者張高峰寫的通訊《豫災實錄》,記載了當時河南300萬老百姓的生死的文章，導致張高峰下獄、《大公報》被?？?天。接著，1943年2月19-20日，河南南陽的一家民營報紙《前鋒報》刊發(fā)了記者李蕤的通訊，描述了李蕤在從洛陽乘火車到西安的路上，看到災民流亡的慘狀。之后，李蕤又奉社長李靜之之令騎自行車前往災區(qū)，從洛陽到鄭州，又南下到汝南，沿途記錄撰稿，寫出了《喑啞的呼聲》《風砂七十里》《雨天絕糧記》《“死角”的弦上》《糧倉里的骨山》等通訊。1943年3月22日，美國《時代》周刊刊發(fā)了記者白修德和英國《泰晤士報》攝影記者哈里森·福爾曼到河南災區(qū)實地調查,圖文并茂的慘狀，人間地獄般的河南，讓國際輿論一片嘩然。此時，中國的最高長官蔣介石，在親眼目睹了白修德的照片后終于相信河南發(fā)生了災情，開始了賑災。

1943年蔣介石終于下達了救災的命令。由于地方官員的層層盤剝、救災效率低下，并沒有起到救災的效果。本來,陜西省與河南省相毗鄰，陜西的糧食儲存較為豐富，應該立刻下令把糧食從陜西調到河南。但這樣一來便損害了陜西利益，破壞了國民黨政府微妙的權勢平衡，政府不會答應。此外，還可以從臨省湖北運糧食到河南，但湖北的戰(zhàn)區(qū)司令長官不允許這樣做。救濟款送到河南的速度很慢。中央政府撥給的兩億元救濟款中只有八千萬元運到了河南，經過政府官員和銀行的克扣，到災民手中所剩無幾。河南人民所需要的是糧食，直到3月份，政府只供應了大約一萬袋大米和兩萬袋雜糧。國民黨政府領導下的救災活動，只是一場宣傳給世界看做給大家看做給洋人、洋人政府看的掩人耳目的鬧劇。政府雖然下令救災，但并無救災之心，蔣介石心里考慮的是世界和國家大事，各種政治勢力的平衡，無暇顧及一個眾多老百姓的死活。美國《時代周刊》記者白修德采訪完河南饑荒后說：“它使得我懂得無政府狀態(tài)和秩序、生與死的真實意義”。

4 思考

民國三十一年，河南省這次旱災之所以達到如此嚴重程度，有自然因素和社會因素兩個方面：自然因素方面，主要是降雨稀少，遠遠不能滿足農作物的需水要求，如1942年全年降水量，只有多年平均的45%；社會因素方面，是當時國民黨政府內政腐敗，又恰值抗日戰(zhàn)爭進入最困難時期，國庫空虛，財力拮據，無力賑災。

時隔70多年，再次回顧民國三十一年這場旱災給當時河南人民帶來的悲苦慘烈，讓人深感天災與人禍的威害。

水旱災害具有長期性，不可避免性，雖然有規(guī)律，但不固定；但在各種人為因素影響下，災害大小又具有相對性和可防御性。

河南人經歷了各種水災、旱災、澇災，70年后的今天，我們通過建水庫，修灌區(qū)，科學調度，廣辟水源，提倡節(jié)約用水合理用水，制定各種防汛抗旱預案和防災減災措施，減輕了大自然帶來的各種災害。1988、1999年河南省都經歷了大旱災，受災面積8000萬畝以上，長達幾個月無雨，甚至全年僅降一次透雨。水利部門組織各種抗旱服務組織，政府下撥抗旱資金，幫助群眾抗旱，通過人工降雨等各種措施，把旱災損失降到最低，1988年全省實灌面積318.10萬hm2，糧食總產量仍維持在255～295億kg。

當前，河南省已建成水庫2650座，總庫容420.17億m3，水電站526座，裝機容量418.26萬kw、灌溉面積達到318.10萬hm2，河南省糧食總產量已連續(xù)多年突破千億斤，讓江河安瀾，人民安康的夢想變成了現實。

2013-12-10

楊惠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