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論文寫作應注重個性化細節(jié)

葉春雷

一談到“細節(jié)”問題，大家就會自然想到記敘文。記敘文寫作中，必須要有個性化細節(jié)，這是一種共識。但是，在議論文寫作中，個性化的細節(jié)同樣重要。只不過，大家不這樣提，通常的提法是，論據(jù)典型。

什么樣的論據(jù)是典型的？在我看來，“典型”應該有這樣幾個要素：能穿透觀點。有一個成語叫“有的放矢”，如果把觀點比作“的”，論據(jù)就是穿透“的”的“矢”，“矢”不能穿透“的”，射偏了，這樣的“矢”是無效論據(jù)；論據(jù)力求新穎，人無我有，人有我新；力求有內(nèi)涵，耐人尋味，滋味綿長。事實上，這三個要素，都可以被歸納到我提的“個性化細節(jié)”之中。

現(xiàn)實的情況是，中學生作文的論據(jù)素材，來源雷同，千人一面。主要渠道，一是每年的“感動中國人物”，二是來自平時閱讀和中學語文課本，陶淵明居首，接下來是李白，司馬遷，海倫·凱勒，霍金，蘇東坡，牛頓，喬布斯……試想想，當閱卷者在評閱數(shù)十萬份的高考作文時，眼前跳來跳去的就是這樣幾個熟悉的名字，所謂“審美疲勞”，是不是會悄然襲來？

怎樣對議論文寫作素材進行個性化處理？就我個人的看法，有以下三點：

一、避熟。即做到人無我有。譬如作文《付出總有回報》，一看題目，馬上想到漂母“一飯千金”的故事。漂母在韓信落難時，施舍給韓信一餐飯，沒想到，韓信封侯后，竟以千金相謝。但重慶一位考生，卻避開這個熟悉的素材，講了另外一個耐人尋味的好故事：

在一場激烈的戰(zhàn)斗中，上尉忽然發(fā)現(xiàn)一架敵機向陣地俯沖下來。上尉沒有本能臥倒，相反，他朝遠處一位還傻呆呆站著的小戰(zhàn)士撲過去，一下將小戰(zhàn)士撲倒在身下。炸彈爆炸了，泥土飛濺。上尉和小戰(zhàn)士安然無恙。上尉拍掉身上的泥土，起身回望，驚呆了：剛才自己所處的那個位置被炸成了一個大坑。

那個“大坑”，就是一個個性化的細節(jié)。新穎，含蓄，極有穿透力。

二、化熟。也就是人有我新。黃庭堅寫詩，喜歡化用前人詩句，而新意迭出，這叫“脫胎換骨”。2012年福建高考作文，材料是馮驥才的一句話：“運動中的賽跑，是在有限的路程內(nèi)看你使用了多少時間；人生中的賽跑，是在有限的時間內(nèi)看你跑了多少路程。”一篇高考佳作《在時間的責任田里種出更美的花》，文中提到這樣一個觀點：生命質(zhì)量掌握在每一個人手中。為了闡明這個觀點，他用了蘇東坡。這個人物極熟，中學生常常用他，常常引用他的“一蓑煙雨任平生”來闡明一種達觀的人格。但福建的這位考生，卻緊扣材料中的“賽跑”二字做文章，舊材料，卻寫出了新意。請允許我引述他的這一段：

44歲之前，蘇軾把自己定位為一個賽跑者，他想在短短的幾年仕途之中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人生的飛躍，也許這是大多數(shù)為官者的共同特征。但不幸的是，“烏臺詩案”將他的人生規(guī)劃徹底打亂。他在孤獨的黃州終于悟出：‘蓋將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也即，跟別人賽跑，看似刺激，實際是做錯了事。人生不如多留一點給自己，提高生存質(zhì)量，適己而活，何必在權力、地位之網(wǎng)中掙扎？

在小作者看來，蘇軾人生質(zhì)量的提升，緣于他將自己由一個與他人的賽跑者，變成了一個人生的漫步者。這個個性化的細節(jié)，既緊扣了材料，又新意迭出，實在讓人拍案叫絕。

三、融“我”。將“我”融入文章里，這是議論文個性化細節(jié)最要緊的一環(huán)。每個人都是獨到的一個存在。文中有“我”，個性化的東西不期然而出現(xiàn)，這是“四兩撥千斤”的大智慧。我在講評《點亮心中一盞燈》這篇議論文時，肯定了有學生將這盞燈象征為人的道德底線的作法。人要守住心中的道德底線，就像康德所說，這世上最燦爛的事物，就是頭頂?shù)男强蘸托闹械牡赖侣伞５曳穸四承┩瑢W使用的論據(jù)：官員貪污腐化，商人為富不仁，瘦肉精，蘇丹紅，問題奶粉……這些論據(jù)太泛，太空洞，沒有個性化的東西，千人一面。這時我提問了，結(jié)合你自己的人生閱歷，有沒有堅守道德底線的細節(jié)？一個同學說：“當我手中出現(xiàn)假鈔的時候，我堅決不把它花出去?！笔裁词莻€性化細節(jié)，這就是。這樣的細節(jié)，融入了寫作者的血肉和靈魂，是高度個性化的，是絕不與他人重復的，是鮮活的，也是深刻透徹的。議論文寫作同樣要有“我”，沒有“我”的議論文，更像是一個華麗的空殼。

我提倡議論文寫作要有個性化細節(jié)，要有“我”，這是避免空泛、避免雷同的必由之路。中學生的議論文要有所發(fā)現(xiàn)，要能發(fā)人深省。但這發(fā)現(xiàn)，離開了個性化的細節(jié)，恐怕很難實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