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長也是官

趙 新（河北）

何秋喜是桃樹灣行政村杏樹灣自然村的村民小組長，掌管著張王李趙36戶人家，男女老少共138口人。

何秋喜很認(rèn)真。何秋喜說組長怎么啦？組長也是官，組長管著家長，杏樹灣我說了算！

這天早晨，何秋喜剛剛起炕，安小旦就慌慌張張地跑來找他。安小旦把手里提的兩瓶酒、兩條煙放到何秋喜的桌子上，一邊抹淚一邊說：大叔大叔不好了，昨天晚上咱們村的人都去桃樹灣看電影，我家的那頭大黃牛被人偷走了！我娘還指望著賣了那頭牛給我娶媳婦，這一下雞也飛了蛋也打了！何秋喜笑道：小事一樁，你哭什么？不就丟了一頭牛么？安小旦說：那頭牛就是我家頭頂上的天，牛一丟，天塌了！何秋喜忽然就惱怒了：你活該！誰叫你小子小看我？你來報(bào)案，你給我拿煙拿酒干什么？快把你的東西拿走，我何組長最反對(duì)吃請受賄那一套！

安小旦乖乖地把那些煙酒退回小賣部后，何秋喜才高興了。何秋喜說：小旦，當(dāng)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咱們現(xiàn)在就找你的牛去！今天不給你鬧個(gè)水落石出，我這組長就算白當(dāng)了！小旦說：大叔，你得洗洗臉啊，你的臉長了云彩了！何秋喜說：扯淡，你別看我臉臟，我心里干凈！

正是風(fēng)和日麗的三月，他們腳步匆匆地走到街面上時(shí)，太陽剛剛出山。安小旦不知何秋喜怎么給他破案，就問要不要報(bào)告鄉(xiāng)派出所，要不要請他們來人？何秋喜回答不要他們，請神容易送神難，他們來了你伺候得起么？安小旦說那咱們怎么破案？何秋喜說死了張屠戶，不吃活毛豬，村里好偷東西的人也就三兩家，我?guī)愕剿麄儙准宜巡槿?！安小旦說不行大叔，那樣犯法！何秋喜說你怎么這么麻煩？我是組長，有問題我兜著。不入虎穴得不到老虎的兒子，你懂什么！

何秋喜挺著胸脯進(jìn)了村頭第一家。何秋喜說他是奉了鄉(xiāng)政府的命令前來檢查衛(wèi)生的，因?yàn)榇禾旌冒l(fā)生傳染病，各家各戶務(wù)必把里里外外打掃干凈，就把人家房前屋后、羊圈牛圈十分徹底地檢查了一遍，還總結(jié)似的笑著說：不錯(cuò)不錯(cuò)，你們家的衛(wèi)生搞得真不錯(cuò)！

何秋喜又挺著胸脯進(jìn)了第二家，又說是來檢查衛(wèi)生的，可那家人說：何組長，你光檢查我們的衛(wèi)生，你不檢查檢查你？你的臉幾天沒洗了？

何秋喜再檢查第三家時(shí)，就不說是來檢查衛(wèi)生了，而是說他家昨天跑丟了一只正在生蛋的老母雞，他是奉了女人的命令來找那只雞的。

太陽升高了，牛還沒有找到。何秋喜對(duì)安小旦說：你先回家吃飯吧，找牛的事情晚上再說，我已經(jīng)胸有成竹了，不過你得保密，千萬別說你丟了牛！

晚上何秋喜把村里18歲以上、60歲以下的男人們集合到他屋里開會(huì)。他在他的屋門口拴了一個(gè)500瓦的大燈泡，那燈光照得人們不敢睜眼。何秋喜很嚴(yán)肅地對(duì)屋里的男人們說：你們聽著，昨天晚上桃樹灣放電影，咱們村有人偷偷摸摸辦壞事，叫安小旦給告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F(xiàn)在，請你們在我面前走一趟，看你們的臉能不發(fā)紅么。何秋喜說了聲散會(huì)，就虎視眈眈地立在屋門口，揮著手讓屋里的人一個(gè)一個(gè)地走出去。

結(jié)果何秋喜還真把人捉住了。他捉住的是他的本家哥哥何秋樂。何秋樂單身，一個(gè)人過光景，已經(jīng)是50歲了。

何秋喜對(duì)何秋樂大喝一聲：說，你昨天晚上辦什么壞事了？

何秋樂囁嚅道：兄弟，我沒辦什么壞事……

何秋喜把桌子一拍：誰是你的兄弟？你少給我套近乎！剛才我看得很清楚，就你從我眼前走過時(shí)臉面通紅。是不是你偷了安小旦的牛？你心虛了？

何秋樂說：兄弟，求求你……

何秋喜說：屁話！我當(dāng)組長的還能包庇壞人么？別說你是我哥，你是我爹也不行！

斗了三五個(gè)回合，何秋樂便如實(shí)招了：他說他和安小旦的寡婦娘早就眉來眼去，相好上了。昨天晚上村里人都去看電影，他就去了安小旦家，鉆了那老太太的被窩……

一聽這話，站在旁邊的安小旦想走，何秋喜一把抓住他：別動(dòng)！他們辦的事，你不好意思什么？又接著命令何秋樂：你賠安小旦的牛，沒牛你賠給他錢！

何秋樂說：我又沒偷他家的牛，我為什么賠給他錢？

何秋喜說：好家伙，你還嘴硬？你沒偷他家的牛，你偷了他家的人！要不要我在村里開個(gè)大會(huì)，把你的事情說說？

何秋樂不奈何，只好答應(yīng)賠錢，而且很快把錢拿來，交到了安小旦手里。

夜深了，人靜了。何秋喜把安小旦送到街里，覺得自己大獲全勝，心情非常愉快。正在這時(shí)候，從村口跑過來一頭牛，安小旦上去就把那牛抱住了，那正是他家丟掉的那頭牛。

安小旦高興地大聲呼喊：我家的牛回來啦，我家的牛沒丟！

何秋喜罵道：這狗日的牛，它又跑回來干什么？這一下我丟人啦！

何秋喜說：它一跑回來，就說明我犯了錯(cuò)誤，我把何秋樂給冤枉啦！

何秋喜說：小旦，反正你娘也和何秋樂睡了，我就做個(gè)媒，你把你娘嫁給他，那牛錢就算是彩禮錢。何秋樂是好人，老實(shí)，勤謹(jǐn)，厚道，家里也有零花錢……

何秋喜大為興奮：這樣花好月圓，我這組長就有水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