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額爾古納河右岸

鵝掌楸

額爾古納河，并不為大多數(shù)中國人所熟知，而我最初對它的了解也僅限于它的右岸是中國，左岸是俄羅斯。直到偶然從遲子建的《額爾古納河右岸》里讀到了有關(guān)它的故事后，我便再也按捺不住想要去認識這條蒙古族母親河的沖動。于是，帶著好奇與期待，我終于在2013年的夏天開啟了探尋額爾古納河奇美景色和動人故事的旅程。

走不完的呼倫貝爾大草原

要想結(jié)識額爾古納河，就不得不“走”入呼倫貝爾草原的懷抱。10萬平方千米的草原，是整個祖國領(lǐng)土的九十六分之一，其廣闊程度使其自古就被賦予了“走不完”的美譽。因為沒有策馬奔騰的能力，我們一行4人租下了蒙古族大哥的私人汽車，縱橫馳騁的自由感和草原的碧波美景，讓我們贊嘆不已。平坦寬闊的柏油馬路如今已經(jīng)深入呼倫貝爾草原腹地，一直延伸至松濤激蕩的大興安嶺，草原上的公路是沒有紅綠燈的，但我們?nèi)詴r不時減速或者干脆停下來，因為草原上最靈動的牛羊，總會悠然地集體過馬路，或者半個身子在馬路上、半個身子在草地上坦然地吃草，仿佛一直在提醒你：減速慢行，欣賞風景。

走在呼倫貝爾草原，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草原并不如想象中平坦，而是在地勢的起伏中，呈現(xiàn)出一個個坡，一個個谷，形成了不同的海拔，光照時出現(xiàn)的陰陽面使得牧草也呈現(xiàn)出不同的綠色，層次分明。蒙古族大哥告訴我們，呼倫貝爾草地由兩種地形構(gòu)成，一種是河流低地，以草甸草原為主；另外一種是高處的丘陵干燥地，以典型草原為主。地勢不同，牧草生長狀況不同，因此游牧民需要根據(jù)牧草的生長情況選擇特定的放牧路線，從而保證自己的牛羊吃上最肥美的牧草，且不影響牧草的可持續(xù)生長。比如說，高處丘陵地區(qū)一般會被用作冬營地，因為那里比較容易找到背風、向陽、溫暖、降雪少、枯草多的地方。至于放牧的具體路線，那可是個技術(shù)活，得靠牧民們多年的經(jīng)驗了。不過，哪怕是最有經(jīng)驗的牧民們也不得不為他們的牛羊提前準備些“冬糧”。

呼倫貝爾草原的冬季似乎來得尤為早，在上海依舊屬于盛夏的8月，草原上的秋風正悄悄地給草原披上金黃的外衣了。機械卷出的統(tǒng)一規(guī)格的草垛，如勝利的果實般點綴在草原上，牧民們已經(jīng)開始為即將到來的冬季儲備牧草了。

Tips：呼倫貝爾草原由呼倫湖、貝爾湖而得名?！吨袊鴩业乩怼沸稳菟|闊得可以裝得下全中國的牛羊。散布在呼倫貝爾草原上的河流，像錯綜復雜的葉脈一樣，滋潤出最豐美的水草，使呼倫貝爾草原成為名副其實的“牧草王國”。除了哺育牛羊，這里長久以來就是游牧民族的家，是蒙古、鮮卑等少數(shù)民族的搖籃，一代天驕成吉思汗金戈鐵馬的生涯也是由這里開始的。

不出國門的俄羅斯 “味道”

離開草原，從額爾古納河的沿江公路一路過來，河邊的邊境鐵絲網(wǎng)幾乎和河流一樣漫長，一直到了額爾古納河的中游，鐵絲網(wǎng)才漸漸開始靠近河邊，意味著中國唯一一個俄羅斯民族鄉(xiāng)——室韋，就要到了。

到達室韋是個霧天，但絲毫不妨礙我們看清對岸的俄羅斯小鎮(zhèn)奧洛奇。室韋的額爾古納河水域，窄到幾分鐘便可游到對岸，河邊的邊境鐵絲網(wǎng)更是矮小、破爛。但室韋的居民從未前往過對岸，每隔數(shù)千米一座的哨塔不斷提示著我們，邊境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室韋的當?shù)孛窬樱急唤y(tǒng)一規(guī)劃成了俄羅斯民族風情之家。每家都有自己的名字和編號，木刻楞房子的裝飾卻體現(xiàn)了主人的不同個性。因為一匹可愛的小馬駒，我們選擇了喀秋莎的家，真實體驗了一回木刻楞以及美味的俄羅斯風味食物：面包、果醬和土豆燒牛肉。

Tips：幾個世紀前的淘金熱和20世紀的十月革命，使得俄羅斯人或為了財富或避難來到額爾古納定居。經(jīng)過一個世紀的通婚，逐漸在室韋形成了一個新的團體——華俄后裔。如今的華俄后裔已經(jīng)很少有人能完整地說俄語了，不過他們生活中還是保持了俄羅斯族的許多民族特點。樺皮桶、用磚頭和泥巴制成的面包烤爐仍是當?shù)卦S多俄羅斯族家庭的必備，餐桌上一定會有俄羅斯式的面包和果醬。每個家庭居住的冬暖夏涼、結(jié)實耐用的木刻楞房子，仍然是傳統(tǒng)的俄羅斯建筑。這種俄式木屋外墻用整棵圓木圍成，圓木之間填有苔蘚，整個結(jié)構(gòu)甚至不需要一根釘子。兩種民族和文化，相互走近后，又被一條河水隔開了，這就是所謂的咫尺天涯吧。

別有風情的北方濕地

離開喀秋莎舒適的家，我們向亞洲第一大濕地——根河濕地出發(fā)了?；蛟S是不為太多人所知，濕地保存得極好，真沒想到北方還有生態(tài)環(huán)境如此豐富的地方！這里，沒有南方濕地的多雨濕熱，根河濕地東側(cè)的高坡上有大片的白樺、落葉松的觀賞林，西側(cè)則是平坦整齊的草原、農(nóng)業(yè)示范田，回望山下是另一種充滿人文氣息的風光，我們已經(jīng)完全陶醉其中，任憑濕地獨有的特大蚊子不斷攻擊。在片片綠色中，蒙古族大哥帶著我們辨認出一個馬蹄狀的小島，蒙古傳說中那是成吉思汗的馬蹄踏出的水坑，被視為額爾古納的地標，也為濕地增加了更多的傳奇色彩。

Tips：濕地與森林、海洋并稱全球三大生態(tài)系統(tǒng)，也是價值最高的生態(tài)系統(tǒng)。12.6萬公頃的根河濕地內(nèi)，野生維管束植物有67科227屬404種；野生陸生脊椎動物有4綱26目56科268種。在干旱的季節(jié)，這里更成為了許多鳥類的棲息地，也是全球鳥類東亞——澳大利亞遷徙路線的“瓶頸”。每年在這里遷徙停留、繁殖棲息的鳥類達到2000萬只，是丹頂鶴在世界上最重要的繁殖地之一。

神奇的冰上森林

告別濕地，沿著額爾古納河繼續(xù)北上，原始森林的氣息已經(jīng)隨著前進的車輪撲面而來。雖然門票不菲，但早有聽聞“南有西雙版納，北有莫爾道嘎”，我們還是進入了中國最北部的針葉原始森林，這里也是目前國內(nèi)面積最大的森林公園——莫爾道嘎國家森林公園。

除了綿延的松樹林，在這里我們第一次領(lǐng)略了一種奇特的森林群落——冰上森林。一下車，便因走入沒有太陽的背陰面而瑟瑟發(fā)抖，而山體陰面，土層淺薄，排水不良的山腳地形，正是這種冰上森林形成的必備條件。因為地表的獨特顏色，我們紛紛蹲下身觀察土層表面，那些泛著蒼白卻帶著綠色的原來是地衣植物，大多是杜香和水蘚，高大的落葉松仿佛很突兀地散布在其間。

一塊冰上森林保護區(qū)的說明牌上解釋說，這種森林群落里的植被組合在林學上稱之為落葉松矬林，也稱“醉林”。不知道誰為它起了“醉林”這個如此詩意的名字，難道是因為人們看到了如此美景而被深深陶醉了？

匆匆踏上額爾古納河右岸的土地，驅(qū)車行駛超過1500千米，長達15天的旅程，我看到這里土地肥沃，森林茂密，水草豐美。草原、濕地、森林在這里相伴，大自然無聲的千言萬語，要比我在書里讀到的文字更加深入人心。多少個民族，在這里繁衍、壯大，最后走上歷史的舞臺。如果有機會，你一定要親自來到這里，來看看春天里路邊肆意綻放的白芍藥、紅百合、紫飛燕、黃野菊，夏天里在牧草地中快樂打滾的牛羊，秋天里層林盡染的金黃大地，冬天里萬里雪飄的壯闊美景，你便知道額爾古納河右岸是怎樣一幅醉人的畫面了。

Tips：這種森林演替群落，盡管看起來不那么生機盎然，卻是鹿科馴鹿屬下的唯一一種動物馴鹿賴以生存的地方。在中國，馴鹿僅棲息在大興安嶺東北部的寒溫帶針葉林中，以苔蘚和地衣植物為食，也是我國最后一個放下獵槍的狩獵部落——鄂溫克族的重要交通工具，被親切地喻為“森林之舟”。出于對原始森林的保護，森林里的鄂溫克族已經(jīng)被迫放棄了狩獵的原始生活，馴鹿也由半野生狀態(tài)變成了飼養(yǎng)動物。有興趣的同學，可以去讀一讀遲子建的《額爾古納河右岸》，便會了解那鄂溫克族以及馴鹿的動人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