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鹿山下的豆花草

一波

人常說，父母給女孩子起個男性化的名字，這女孩子長大以后會不知不覺地性格堅強。但凡事業(yè)成功的女性，叫男人名字的居多，這就預示著她要承擔比一般女人更多的磨難，但也會擁有更加豐富的人生。的確，張梅山就是其中的一位。

張梅山是景泰縣鑫寶養(yǎng)殖專業(yè)合作社的理事長，也是合作社飼養(yǎng)的3000只獺兔的“媽媽”。在景泰縣寺灘鄉(xiāng)與著名的森林風景區(qū)壽鹿山遙遙相對的一片荒灘上，張梅山的飼養(yǎng)場在藍天白云和耀眼的陽光下格外醒目。有著長跑運動員體型的張梅山生性活潑，開起車來像個男人，說起話來干脆利索，可是一到兔場，看到剛剛出生幾天的小獺兔，她的目光一下子就變得溫柔起來，她把活蹦亂跳的小獺兔捧在手里，貼在臉龐，就像是在親吻著自己的孩子。

張梅山出生在與壽鹿山一山之隔的甘肅省古浪縣新堡鄉(xiāng)新堡村，古浪縣是一個國家級貧困縣，干旱少雨，土地貧瘠。張梅山七八歲的時候，每天天不亮就跟著姐姐去山上撿野生發(fā)菜，野生發(fā)菜秋天和冬天比較多，古浪的冬天又特別冷，穿得很單薄的張梅山和姐姐，常常冷得直打顫，撿一天發(fā)菜，中午啃點干糧，晚上才回家。張梅山到了九歲才上小學，星期天和假期要幫著大人收麥子，放牲畜。那時候村里連電都沒有通，信息十分閉塞。

大山里艱苦的生活，練就了張梅山堅強的性格和像小鹿般敏捷的體魄，在小學畢業(yè)那年，她在學校的六一兒童節(jié)籃球比賽中獲得冠軍，被學區(qū)選拔到武威考體校，經(jīng)過半年的艱苦訓練，張梅山終于考上了體校，但學制四年每年一千多元的學費讓父母犯了難，因為沒錢上學，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個改變命運的機會與自己擦肩而過，張梅山真是欲哭無淚。

但是張梅山是一個要與命運抗爭的人，十九歲那年，她用撿發(fā)菜掙來的錢，在蘭州東方技校報名學習裁剪縫紉，兩年后經(jīng)人介紹嫁給了一個很富有家庭，但男方游手好閑，不務正業(yè)，在兩年的打罵聲中，張梅山匆匆了卻了這段沒有感情的婚姻，也讓她明白了其中一個道理，婚姻并不是生活的全部。

返鄉(xiāng)后的張梅山重操裁剪縫紉老本行，她在縣城租了一間民房，一干就是七八年，在二十八歲那年與現(xiàn)在的丈夫相識結(jié)婚。說起他倆的認識過程還有一段小小的插曲：這天張梅山接待了一位上門做衣服的小伙子。這個小伙子黧黑的面龐，結(jié)實的身材很有型。張梅山為他量好尺寸，約定過幾天來拿成衣。小伙子來拿衣服的那天，正好碰到一位顧客因為一點小問題和張梅山糾纏不下。小伙子好言相勸，那位難纏的顧客終于走了。小伙子說，我是絕對不會和一個單身女人爭執(zhí)的，你說多少錢就是多少錢，我都付了！張梅山那顆緊繃的心，一下子就化了。再后來，這位小伙子就成了張梅山的丈夫。

張梅山丈夫家住在景泰縣寺灘鄉(xiāng)，這里有著名的森林風景區(qū)壽鹿山，還有歷經(jīng)400年滄桑洗禮的永泰龜城。但寺灘鄉(xiāng)在景電黃河提灌工程上水之前，是個靠天吃飯的地方，干旱少雨，沒有一分水澆地，大片大片的沙灘地只能種一點產(chǎn)量很低的和尚頭小麥、小雜糧豆子、洋芋和苜蓿等。張梅山丈夫家是個鐵匠世家，以打鐵換糧艱難度日，一家六七口人擠在十幾平方米的土房里過日子。張梅山的丈夫是家中的兄長，初中畢業(yè)就跟著他老爸打鐵維持生計，后來又借錢開了一個電焊鋪，一直干到三十好幾，等弟妹們都成了家，才最后一個成家。張梅山與他結(jié)婚的時候，兄弟們正在分家，他一手承擔了七萬多元的債務，對于僅靠電焊鋪過日子的小家，七萬多元可不是個小數(shù)目，性格倔強的張梅山心想，得想辦法使日子過得好些，才能還清債務，困難不可怕，可怕得是不與命運抗爭，永遠成為生活的失敗者。

2005年，農(nóng)村婦女小額信貸落戶寺灘村，張梅山被村上選為信貸員。機會終于來了，張梅山在2006年從央視農(nóng)業(yè)頻道看到養(yǎng)獺兔能致富，她想，寺灘的氣候很適宜獺兔生長，景泰種植有大量的扁豆等小雜糧，豆子收過以后，豆花草就沒用了，如果將豆花草變廢為寶，再加上苜蓿等飼草，利用婦女小額信貸政策發(fā)展獺兔養(yǎng)殖，是一項富民利民的好項目。張梅山去離家70公里外的白銀市抓回了二十幾只獺兔進行試養(yǎng)，效果不錯，于是在自家的老院子里擴大試養(yǎng)，四年中先后投資十幾萬，不但收回了成本，而且還掙到了錢。

一人富了不算富，大家富了才算富，張梅山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張梅山在走村串戶發(fā)展小額信貸的同時，跟當?shù)貗D女們結(jié)下了深厚情誼，當她看到鄉(xiāng)里還有一些農(nóng)戶至今仍住著土房，尚不能溫飽，那一張張憨厚樸實又充滿憂愁的婦女的臉，讓張梅山的心都要碎了，她決定盡自己的能力，帶領這些婦女走上致富路。

2010年，張梅山開始籌錢找場地，她和丈夫商量用自己家的耕地兌換了本村鄰居的開荒地，荒灘離村莊遠，是飼養(yǎng)獺兔的天然安全屏障，安靜、空氣通透，且不影響村民的生產(chǎn)生活。張梅山和幾位婦女發(fā)起成立了景泰縣鑫寶養(yǎng)殖專業(yè)合作社，通過小額信貸、民間借貸，婦女入股，共籌資70多萬元，獺兔養(yǎng)殖場便在荒灘上建立了起來。獺兔繁殖比較快，到2014年，獺兔年循環(huán)出欄量已達一萬多只，平均存欄數(shù)量3000多只。

獺兔的皮子被南方來的收購商包銷了，但兔肉仍需在當?shù)劁N售，且價格較低。于是張梅山想到租一個冷庫做兔肉深加工。張梅山做的紅燒兔肉味道相當不錯，她想試試她的紅燒兔肉配方是否能夠被大眾接受。恰巧今年6月21日中韓農(nóng)業(yè)貿(mào)易洽談會在蘭州召開，張梅山得知消息后連夜做了兩大盆兔肉，第二天帶到了洽談會上，沒想到大受歡迎，紅燒兔肉被參會的客戶“一嘗而空”，更有一個客戶想投資200萬元幫助張梅山上深加工項目，這讓張梅山信心大增，如果這個深加工項目建成，將會輻射到周邊200家農(nóng)戶，預計到2016年可達上千萬元的收入。

盛夏的寺灘鄉(xiāng)，遮天蔽日的壽鹿山森林景區(qū)，涼爽舒適，張梅山難得忙里偷閑到這里來深呼吸一次。為了證實獺兔“吃得是壽鹿山下的豆花草，喝得是壽鹿山的松根水”，張梅山特地開車帶我上山拍攝。在這個騰格里沙漠向黃土高原的過渡地帶，壽鹿山周邊被荒漠戈壁所包圍，享有“戈壁綠島”之美譽。壽鹿山下，大面積的豆花草正在開著星星點點的小白花，煞是好看。景泰今年夏天雨水多，一到下午就要下一場雷陣雨，山風來了，森林間瞬時暗了下來，不一會兒大雨就從天空倒了下來，讓人來不及躲避。再過一會兒，陽光又穿過云層的裂隙，把光芒灑向廣袤的田野。

壽鹿山下的豆花草，雖然生長在貧瘠的土地上，但不需要多少水就可以生長得很好。豆花草看似普通，卻給飼草類動物提供了豐富的營養(yǎng)，是最天然、綠色原生態(tài)的植物。經(jīng)過風吹又喝飽了雨水的豆花草在夕陽下?lián)u曳，美極。

在我看來，張梅山就像是這壽鹿山下的豆花草，以堅韌不拔的毅力努力地改變著自己和周邊人的命運，相信她在經(jīng)歷了風雨和挫折之后終會見到彩虹，她所付出的艱苦和心血，一定會得到豐厚的回報。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