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激活女性資源需長征

蔡成平

“日本應讓女性工作，她們將推動經(jīng)濟復蘇?！眹H貨幣基金組織（IMF）總裁拉加德在IMF世界銀行2013年秋季年會上老調重彈。在更早些的東京秋季年會上，她也曾當著多位日本政府官員的面強調：“我相信，除了讓她們幫忙恐怕別無選擇，而且她們確實能幫上忙?！?/p>

對拉加德的一番肺腑之言，日本政府官員心領神會，安倍更是了然于胸。在2012年大選時他就強調，“所有上市企業(yè)董事中都必須至少有一名女性，截至2020年女性在所有領域中至少需占據(jù)30%的領導崗位！”

不過，日本政府早在2003年便已提出這一目標，并在2005年明確地寫進《男女共同參劃第二次基本計劃》。但可以斷言，要切實提高女性社會地位，日本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因為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而解凍融冰也絕非一日之功。

日本女性社會地位有多低？

日本女性的地位是高是低，可謂見仁見智。因為日本的家庭經(jīng)濟大權往往為女性掌管，所以很多人并不認為日本女性地位低，反而覺得日本男性只是表面風光，其實很命苦。平日若去咖啡廳，往往很少看到男性的身影，悠閑地喝咖啡聊天的基本上都是女性。

不過，若從社會地位角度而言，日本女性的處境確實不容樂觀。

2006年，萬事達卡曾對韓國、日本、菲律賓等13個亞太國家男性和女性社會經(jīng)濟地位展開調查，并從女性就業(yè)率、管理職比重、高等教育比率、收入水平四項指標綜合評出“女性成就指數(shù)”，結果顯示，日本的這一指數(shù)在13個國家中排倒數(shù)第一。

2007年，聯(lián)合國發(fā)布《性別對工作授權造成的影響》的發(fā)展計劃報告。其中顯示，在全球75個參與該計劃的國家中，日本排名第42位，在發(fā)達國家中排倒數(shù)第一，這意味著日本是發(fā)達國家中男女工作機會最不平等的國家。

此外，瑞士智庫機構世界經(jīng)濟論壇（World Economic Forum）自2005年起每年都發(fā)布《男女格差報告》，從經(jīng)濟、教育、政治和健康四個領域來分析被調查國的男女差距，并據(jù)此評算出“男女平等指數(shù)”。日本的這一指數(shù)一直處于末位行列。2008年至2012年，被調查國逐年遞增，由130個上升到135個，日本的排名分別在第98、101、94、98、101位。

而最近的報告則是2012年12月世界經(jīng)合組織（OECD）發(fā)布的《性別論壇報告》，結果顯示，在34個發(fā)達國家加盟國中，日本40歲以上男女薪資差距高達40%，僅次于韓國，位居倒數(shù)第二，上市公司女性董事成員比例僅為5%，為加盟國中最低。

日本職場女性

被輸在了起跑線上

首先，在職場上，職業(yè)崗位劃分從一開始便存在男女差異。日本的公司在招聘時往往將崗位大致分成綜合職和一般職，前者主要承擔較復雜的業(yè)務，可得到良好培養(yǎng)，步步晉升，后者則負責簡單的輔助性事務工作，晉升機會渺茫。日本厚生勞動省的調查顯示，綜合職崗位的女性比例僅為3%，一般職崗位的女性比例卻超過90%。

其次，雇傭形態(tài)上男女差異巨大。日本企業(yè)為節(jié)省成本，紛紛降低正式職員比例，轉向增加非正式雇傭。二者薪資差距明顯。日本國稅廳發(fā)布的《2012年度民間薪資實態(tài)統(tǒng)計調查》顯示，日本正式職員的平均年薪為467萬日元，而非正式職員的平均年薪只有168萬日元。

根據(jù)日本總務省發(fā)布的《勞動力調查2012年速報》，日本非正式職員中的女性比例高達70.2%，女性的非正式雇傭比例高達54.5%，即每10名職場女性中就有近6名是非正式職員。

日本職場的男性和女性從一開始就注定了職場道路將完全不同。

事實上，統(tǒng)計數(shù)據(jù)也佐證了這一點。日本國稅廳的薪資調查顯示，日本男性平均年薪高達503.8萬日元，女性卻只有267.9萬日元，尤其是50～54歲年齡段，男女平均年薪高達641萬日元，女性卻只有276萬日元。

日本女性為何會輸在起跑線上

首先，日本社會的基本特質仍是男權社會。日本內(nèi)閣府2012年12月發(fā)布的《男女共同參劃世論調查》顯示，仍有56.1%的人贊成“丈夫應在外工作，妻子應在內(nèi)持家”。

日本有句話叫“女子三界無家”，即女人降生后，其家是父母的，長大出嫁后，其家是丈夫的，丈夫死后，其家是兒子的，所以需“在家從父，既嫁從夫，夫死從子”。這實際上是中國古代“婦女三從”的翻版，在中國早已消失全無，反而日本仍殘留了不少。

其次，日本缺乏幫助女性育兒、工作兩不誤的環(huán)境。日本國立社會保障與人口問題研究所《第14次出生動向基本調查》顯示，日本女性在生育前有工作的比率為70.7%，但生育后還能繼續(xù)工作的女性驟降至26.8%。日本總務省的一項調查也顯示，在25～34歲的女性辭職者中，65.1%的女性回答“工作與育兒實在難兩立”。

同時，日本政府在稅收、福利等方面也將婚后女性劃分為被撫養(yǎng)者。若女性婚后不工作或薪水較低，丈夫的薪水會相應地增加配偶補貼、育兒補貼等，反之，這些補貼會被取消，丈夫另需繳納更高的個稅，整個家庭的收入未必會增加。

于是，日本職場便形成了這樣的循環(huán)：在公司方看來，女性結婚育兒后大多會辭職，因此很難一視同仁地將其安排成綜合職正式職員；日本女性在如此嚴苛的現(xiàn)狀面前，也變得泰然處之或無奈接受，職業(yè)追求的欲望很弱。

日本能率協(xié)會集團2013年9月發(fā)布的調查顯示，81.1%的日本職場女性不希望成為管理者，與工作相比更重視家庭等私生活的傾向明顯。法國巴黎銀行駐日本首席信用分析師Mana Nakazora分析認為，“現(xiàn)在的日本女性比以前更保守，她們沒有可以效仿的榜樣。”

激活女性資源是萬里長征

問題是，日本現(xiàn)在面對的是一顆人口定時炸彈?！度毡救丝诎灼奉A計，到2050年日本人口將從目前的1.27億降至9000萬，勞動人口與需贍養(yǎng)人口比例將從目前的7∶3變成1∶1。由于日本移民政策十分苛刻﹐在日本工作的外國人占其總人口比例是經(jīng)合組織（OECD）成員國中最低的，還不到2%。因此，日本只有一條路可走——激活女性資源。

日本女性受教育程度良好，大學畢業(yè)生的男女比例約為1∶1，職場男女的比例卻是3∶1，這意味著日本正浪費著大量的女性人才。高盛2010年甚至專門發(fā)布《女人經(jīng)濟學3.0：即刻行動》報告，呼吁日本要充分利用這些受過良好教育的女性，稱這將為職場增加820萬名人才，也能令日本經(jīng)濟每年多增長15%，這相當于日本汽車產(chǎn)業(yè)規(guī)模的兩倍。

基于此，安倍政府正在想盡一切辦法試圖提高女性社會地位。2012年甫一當選便任命兩名女性擔任自民黨政調會長、總務會長的要職，引發(fā)輿論熱議，因為這在自民黨歷史上是第一次。此外，他還三番五次地要求企業(yè)界改善女性就業(yè)環(huán)境，包括敦促企業(yè)界將產(chǎn)假從1年半延長至3年，等等。

但是，激活女性資源，涉及法律、社會觀念、制度架構等各方面的改革，這是一次必須以百米賽跑的速度來完成的萬里長征，而當下的日本只是邁出了第一步。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