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棱鏡下的追兇故事

電影篩子

6月下旬揭曉的“美國電視評論家選擇獎”中，最新劇集《冰血暴》獲得了最佳迷你劇獎。

與電影搭上關系的劇集，常會被拿來和原作比較，更何況這劇的源頭、1996年的電影《冰血暴》曾獲得奧斯卡、戛納多項大獎，至今仍被譽為科恩兄弟的犯罪片杰作。此番電視劇版在與電影的較量中不落下風，能成功獨立出來受到評論界和觀眾的肯定，或許正是因為編劇諾亞·霍利所總結(jié)的——“這是一部沒有科恩兄弟參與的科恩作品”。

10集的迷你劇，與電影版《冰血暴》有類似的人物框架和藝術風格，但細看又有很大不同，完全沒有把一部電影抻長的感覺，而是有著精致的架構(gòu)，讓觀眾的情感隨著故事的展開逐漸升溫。這也是電視劇的優(yōu)勢所在，讓我們有足夠的時間對人物產(chǎn)生感情，在乎他們做些什么。而這部劇的厲害之處還遠不止于此，最精彩的是它對于人物的塑造，于無形中實現(xiàn)的視角變換，平添了觀劇享受。

劇集中，最突出的人物當數(shù)保險業(yè)務員萊斯特。此人平庸到窩囊，整日被妻子數(shù)落，還在大街上被少年時的同窗赫斯拳腳相加。萊斯特偶遇殺手馬爾沃，表達了對赫斯的憤恨，沒想到馬爾沃真去干掉了赫斯。萊斯特也一怒之下殺死了妻子，叫來馬爾沃幫著收拾殘局，碰巧此時來到萊斯特家中調(diào)查的小鎮(zhèn)警長，亦不幸被殺。

從平庸的窩囊廢，到身背命案與警方巧妙周旋的法外之徒，萊斯特的轉(zhuǎn)變令人震驚。劇集在處理時沒有加入道德評判，而是讓觀眾從萊斯特的視角去觀察。接下來，我們看到他所能做的，不只是殺人，還有說謊、栽贓，甚至從當初的沖動殺人轉(zhuǎn)向處心積慮的謀殺。憤怒、嫉妒、恐懼，我們很清楚他做每件事的動機，也就不再對巨變感到意外。這種主觀視角的展現(xiàn)，讓我們看清楚人性的矛盾，意識到邪惡與機智其實一直潛伏于萊斯特心里，直到被殺手馬爾沃激發(fā)出來。

同樣是反面角色，劇集對職業(yè)殺手馬爾沃的刻畫則采用了客觀視角。他像個影子惡魔，若隱若現(xiàn)，神出鬼沒。我們眼看著他殺掉萊斯特的同學赫斯、殺掉小鎮(zhèn)警長；精心設局騙了富翁百萬錢財，毫不留情干掉同伙；直搗黑幫老巢展開大屠殺，在FBI眼皮底下逃之夭夭……一樁樁案件看下來，不用慢鏡頭、特寫或是音樂渲染，我們已經(jīng)明白這是個極端殘忍、狡猾、機警，為了錢愿意做任何事情、也有能力做任何事情的惡魔。到了最后兩集，當他越來越靠近我們喜愛的人物——女警莫莉時，氣氛緊張到令人窒息。

事實上，劇集對莫莉的展現(xiàn)同樣采用客觀視角。我們看到這位年輕女警在警長遇害后，意識到萊斯特有重大嫌疑，但這結(jié)論屢次被繼任警長比爾否定；哪怕案件被認定已結(jié)案，她依然對真相鍥而不舍。有些人我們只需看到她的表面，已經(jīng)被她感動。在這個冷酷到令人膽寒的故事中，多虧有莫莉提醒我們?nèi)耸篱g還有美好，還有智慧、勇氣、堅韌、善良這些品格。

時隔18年，《冰血暴》迷你劇版再次講述了一個很棒的追兇故事，充滿層次感，充滿立體豐滿的人物塑造，不只是主角生輝，配角亦大放光彩。臨近結(jié)尾處，警長比爾這樣對莫莉解釋自己過去對她簡單粗暴的否定——“我只是不想把人想得太壞?！边@一句話，就讓觀眾對他的看法180度轉(zhuǎn)變，原來那固執(zhí)背后，也有如此感人的原因。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