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世中，那些直入人心的暖

張君燕

◆ 一 ◆

一次跟朋友外出辦事，偶然來到影視城外面的出租房里，住在這里的都是懷揣著藝術(shù)夢想的年輕人。房間里，一個年輕的女孩正在吃飯。桌子上放著一碗肥膩膩的紅燒肉和幾個饅頭，女孩一口肉一口饅頭，大口大口地吃著，不一會兒的工夫，桌子上的東西就一掃而光。女孩打著飽嗝，卻仍起身去鍋里舀飯。真是個貪吃的女孩，已經(jīng)有發(fā)胖的跡象了，還不注意節(jié)食，現(xiàn)在的女孩子多注重保持身材啊?；蛟S是有導(dǎo)演找她拍戲，要求她增肥？我轉(zhuǎn)念想到，一定是，要不然她也不會不顧自身的承受能力，這么胡吃海喝。

臨走時，突然聽到房東的聲音：“媛媛，你還是悠著點(diǎn)吧，別把自己撐壞了?！?/p>

“不行，再有半個月我就要回老家了。在母親的觀念里，胖就是福氣，她要是看到我瘦成這個樣子，一定會傷心死的。我一定要讓母親臨走時看到我胖胖的樣子，不然她到那邊也不會安心的?！?/p>

這是女孩哽咽的聲音。聽了女孩的話，我微微一怔，原來讓一個愛美的女孩心甘情愿地放棄美麗的外表，放棄觸手可及的美好前程，還可以有這樣一個我意想不到的甚至有點(diǎn)荒唐的理由。但就是這一點(diǎn)點(diǎn)的荒唐，卻讓我忍不住鼻子一酸，差點(diǎn)掉下淚來。

◆ 二 ◆

小區(qū)旁的市場上，常常可以看見一對母子守著一個菜攤賣菜。母親很勤快，把菜收拾得整整齊齊，泛著黃的葉子、打了蔫兒的水果，她都會細(xì)心地一一挑揀出來。兒子總是安靜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微笑著看母親忙碌，有時也會幫母親把地上散亂的蔬菜歸置整齊。母親忙碌的間隙，會習(xí)慣性地轉(zhuǎn)頭看看兒子，然后母子相視一笑，那份濃濃的母子深情總能感染路過的行人。

也許是為了省錢，母子二人通常只買一份簡單的盒飯做午餐。盒飯剛剛買來，兒子便一把搶過來，狼吞虎咽地吃著，全然沒有了之前的安靜和懂事。而那明顯不協(xié)調(diào)的動作和略顯呆滯的表情讓我不由得懷疑兒子的智商：“她的兒子是個弱智，唉，這女人真可憐?！?/p>

一旁的大嬸低聲告訴我。怪不得呢，我搖著頭，對那個女人也產(chǎn)生了幾分同情，攤上一個只知道搶吃搶喝的傻兒子，心里該多難過啊。可是，我卻看到母親接過兒子吃剩的飯盒時，臉上抑制不住的欣喜和激動。路過他們身邊時，我往母親的飯盒里瞟了一眼，青菜、豆角等素菜不見了，只剩下泛著光澤的炒肉高高地堆在白白的米飯上面，對面的兒子正一臉期待地看著母親，那眼神分明如朝圣者般虔誠……

◆ 三 ◆

每天早晚，我都會看到一個中年婦女?dāng)v扶著一位老太太在樹林旁邊的小路上散步。老太太也許是中過風(fēng)，走路很不利索，中年婦女便小心翼翼地陪著她慢慢地走。走累了，中年婦女拿出隨身攜帶的棉墊子墊在路邊的石凳上，扶老太太坐下休息。真是個細(xì)心的女兒，我在心里暗想。

有一次，老太太突然發(fā)作起來：“我不想走了，我要休息”，“我又不認(rèn)識你，你別管我?！崩咸Z無倫次地嚷嚷，還發(fā)瘋似的揮著手里的拐杖。中年婦女終于失去了耐性，對著老太太喊：“你不認(rèn)識我，我還不認(rèn)識你呢?！闭f完，便蹲在地上大哭起來。然而，哭過之后，她站起身來擦擦眼淚，又扶著老太太繼續(xù)鍛煉。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中年婦女能做到這些，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誰還沒有煩躁的時候呢。

那次跟鄰居聊天，我才知道，原來那位中年婦女只是老太太的兒媳，而她的丈夫早就因?yàn)橥庥龈鷦e的女人遠(yuǎn)走高飛了。

原來，子女對父母的拳拳孝心會超越血緣而存在，原來，那些我們看不分明的表象背后竟藏著如此深沉的愛。

◆ 四 ◆

那次參加培訓(xùn)時，和一位盲人朋友住在一個寢室。每天晚上，她總是戴著耳機(jī)躺在床上，似乎在聽音樂。好幾次，我好奇地問她在聽什么音樂，竟能讓她如此著迷，她總是笑而不言。一次趁她出去，我偷偷戴上她的耳機(jī)按下了開始鍵，卻并沒有美妙的音樂響起，只有一陣陣咳嗽聲敲打著耳膜，快進(jìn)以后，依然如此。

她回來后，我忍不住問她原因。聽了我的問話，她臉上的表情突然黯淡下來，嘆了口氣說，她的父親早亡，母親又多病，由于自己眼睛看不到，對母親最直觀的印象就是她的聲音。每天晚上，她都是伴著母親的咳嗽聲入眠，時間久了，聽不到母親的咳嗽聲她就會失眠。后來，她便偷偷地錄下了母親的咳嗽聲，在外的日子便拿出來聽上一會兒?！叭缃?，我只能通過傾聽這一聲聲咳嗽來感受母親的溫暖和愛意了?！彼挠牡卣f著，臉頰上流下了兩行清淚。

（編輯/袁恒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