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志誠
那年一個夏日的傍晚,我和爹鋤了一天地往回趕時,看見了那只叼雞的紅狐在前面不遠的沙丘上站著。我的心里騰地起了一團火……
紅狐出現(xiàn)在十多天前的一個月夜。出院撒尿的我,猛然間聽見雞窩里響起了雞叫聲。我揉了揉睡眼,就見一團紅艷艷的火躥上院墻。我走到雞窩邊,見地上有一攤血?!凹t黃鼠狼叼雞了!”我的聲音驚動了母親,她出來查看一番,嘆了一口氣,“那是狐,娃。”母親回屋去了。
“偷雞賊,今天非逮住你不可?!蔽覛鈵赖叵蚣t狐沖去。紅狐待我快到跟前才逃了,不時還回頭瞅瞅爹。
“娃,你追不上那家伙的?!钡奥曃绰洌医O倒在地,一回頭卻見紅狐又在剛剛那個沙丘上站著。我站起來又追了過去。狐雙腿一躍,躥到爹身邊,似乎要引爹去追它,見爹不理,嚎叫著圍著我們繞圈。“娃,你不要追了,這畜生的窩就在附近,說不準還能扒一窩狐崽子哩?!钡f。
果然,我們很快就發(fā)現(xiàn)附近的沙坨里有一個洞。爹把耳朵貼在洞口聽,掩飾不住一臉喜悅。紅狐見我們用小鋤往外扒土,嚎叫著蹲在十多步外,雙眼流下淚來。很快,我們就看見了四只狐崽子,圓乎乎的蜷成一團?!鞍押套幽没丶椅股闲┤兆淤u了,夠我娃好幾年的學(xué)費哩。”爹的喜悅感染了我,我也美得像吃了塊糖似的。
紅狐一路尾隨著我們,凄涼地干嚎著,引得我布衫襟子上的小狐崽也哀鳴不止。我有些心軟,卻忽然想起那只花母雞,心一橫,追上了爹。
夜里,院中突然響起嚎叫聲。我往院子里看,是那只紅狐。屋里的四只小狐也跟著哀鳴起來,屋里屋外的狐叫聲凄涼地響成一片,引得村子里的狗也叫了起來。紅狐還用爪不停地撓著門。我心里酸楚楚的,正要央求爹放了狐崽,見爹操起頂門棍去開門,卻被母親劈手奪下了。我拉開門,狐退到了院中,哀鳴著伏下前腿,我發(fā)現(xiàn)紅狐已比那日見時瘦了許多,表情呆滯地望著我,眼角隱隱有淚痕。
爹呵斥狗的聲音猛然在院子里響起,我不由得心頭一緊,才發(fā)現(xiàn)是鄰居家那只狼狗來了。爹死死地抱住狗脖子。紅狐還不肯走,發(fā)出揪心的哀嚎。母親抱了四只狐崽,輕輕放到了大門外,紅狐迫不及待地叼起院中的一只柳籃子,低低地叫了一聲。四只狐崽便爬了進去。紅狐叼起籃子,回頭看了看我們,便飛快地躥出大門,消失在夜色中。
很多年后,紅狐凄涼的嚎叫聲還清晰地回響在我的耳邊,讓我傷懷不已。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