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個舞有多難

鄭小亮

這天早上，花苑小區(qū)的張老太提著一個音箱急急地下了樓，來到廣場后，不停地向大家道歉：“對不起，耽誤大家了。”

音樂響起，早就等在那里的一群老頭老太開始翩翩起舞。聽說跳舞可以鍛煉身體，小區(qū)的老人們開始流行跳廣場舞，試過幾次后，腰不酸背不痛腿也不抽筋了，效果還真不賴。

一曲《映山紅》唱完，領(lǐng)舞的張老太開始大聲嚷嚷：“瞧瞧，有的老家伙跳得亂七八糟，連最基本的整齊劃一都達不到，就這水準(zhǔn)，還指望參加老年廣場舞大賽？”那神情跟訓(xùn)小孩子似的，惹得舞隊的王老爹撲哧一笑，張老太把眼一瞪：“笑什么笑，說的就是你，你最離譜了?！蓖趵系檬治孀《鋯枺骸澳阏f什么，大點聲?！?/p>

王老爹耳背，有人大聲轉(zhuǎn)述后，才明白張老太是教訓(xùn)他的。王老爹不滿地說：“這音樂聽得模模糊糊的，叫我怎么壓拍子，除非調(diào)大聲，那樣跳起來才有勁兒?！?/p>

話一出口，老人們面面相覷，說實話，這音樂聲確實太小了，可為這事兒沒少跟小區(qū)周邊的居民慪氣，不敢大聲??！

不提這茬還罷，一想起這碼事，張老太就一肚子火，把氣兒撒在了王老爹頭上：“別扯犢子，火不旺怪灶歪，我就把音量放大，看你跳得好不！”

說罷，張老太把音量旋鈕往右邊一轉(zhuǎn)，只聽音箱里傳來炸耳朵的“咚鏘”聲。這才有味道嘛，大家又來勁兒了，各自歸隊準(zhǔn)備跳第二曲。

剛找到感覺，小區(qū)樓上便探出幾個腦袋，拿著擴音喇叭叫罵，張老太一臉鐵青，邊跳邊說：“甭理會，我們繼續(xù)，保持隊形。”

話音未落，“啪”的一聲，一個用塑料袋裝水制成的“水彈”從天而降，正好在張老太面前炸開，若不是張老太跳舞時剛好退了一步，那水彈一準(zhǔn)落到她頭上。

張老太火了，氣鼓鼓地關(guān)掉音箱，跟“擴音喇叭”們對干了起來：“有這么欺負(fù)老人的嗎，我們的歲數(shù)跟你們爹媽差不多，你們當(dāng)心遭報應(yīng)！”有幾個腦袋縮了回去，可還有幾個不依不饒：“老人也應(yīng)該自重，這一大清早吵得人不安生，就是為老不尊，我們起早貪黑賺錢養(yǎng)家，容易嗎！現(xiàn)在可好，叫你們一鬧，連覺也睡不好……”

見張老太還要還擊，一旁的王老爹忙扯住她，說：“忍住別逞強，敵動我不動，這是策略！”

王老爹那一本正經(jīng)的樣兒，惹得張老太沒好氣地吼了一句：“少來你的蹩腳策略，除了忍還是忍，現(xiàn)在人家都騎在老婆子我的頭上了！”話雖這么說，張老太抹抹胸口一琢磨，“擴音喇叭”們說得也在理，誰叫老人們吵著人家了？

冷場后，小區(qū)變得安靜起來，老人們舞興全無。這時，王老爹又發(fā)話了：“我們撤吧，要保存實力，來日方長嘛，以后再慢慢打游擊……”

這以后可怎么辦，總不能老為這事跟人鬧別扭吧。走在撤退隊伍前頭的張老太“唉”了一聲，說：“人家說得沒錯，我們做長輩的，也得體諒一下年輕人，我看就到此為止吧，舞隊解散?！庇欣先藞詻Q反對：“那可不成，我們可以再想辦法嘛，這事兒包在我頭上，就不信還沒有老年人娛樂的地方！”

說話的人還是王老爹，俗話說聾子會擇話，他一開口，大家都笑了：“這說到關(guān)鍵地兒，王老爹的耳朵怎么就好使了？”

別看王老爹平時少言寡語，辦起事來那是半點不含糊，連張老太也不得不承認(rèn)，與小區(qū)居民糾結(jié)的時候，若不是王老爹，場面也許沒法收拾。

王老爹振振有詞，還拍了胸脯，大家也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他頭上。

沒多久，有好消息傳來：有地兒跳舞了！只見王老爹手舞足蹈地說：“有條件要上，沒有條件創(chuàng)造條件也要上，這附近有家娛樂場關(guān)門大吉，那老板跟我兒子是朋友，答應(yīng)短期內(nèi)免費給我們使用！”

老人們歡呼起來，可有人問了：“這短期是多短？”王老爹伸出兩根手指頭：“兩個月以內(nèi)?！边@么一說，大家又蔫了：才兩個月啊……不過這話大家都沒出口，雖說這日子短，但好歹是王老爹的戰(zhàn)績，可不能傷了他的心。

兩個月彈指一揮間，“退場”那天，老人們猝不及防，像一隊殘兵敗將，耷拉著腦袋離開了。見大伙兒悶悶不樂，王老爹又拍起了胸脯：“在任何時期，我們都不能被困難嚇倒，要迎難而上，采取麻雀偷食的戰(zhàn)略，打一槍換一個地方！這事兒包在我頭上，老伙計們等我好消息！”

還能怎么辦，也只好指望王老爹了。不過張老太詭秘地一笑，大聲對王老爹說：“你可別又采取什么迂回作戰(zhàn)策略，要大伙兒迂回到小區(qū)廣場??！”

王老爹愣了愣，尷尬地傻笑了：“那……我再想想策略，不急不急?！贝蠹叶紦u頭嘆氣，幸虧張老太精明，看穿了王老爹的心思，簡直就是一語中的。

再回到小區(qū)廣場是不可能了，樹還要張皮呢！花苑小區(qū)老年舞隊就這么散了，老人們很久都沒聚到一起，一個個只好擱家里扭扭腰、活動活動筋骨。

就在大家失望的時候，王老爹那里有動靜了：“捷報捷報，找到好去處了！”老人們都激動了，七嘴八舌地問：“在哪兒，長期還是短期，能管多久……”

王老爹神秘地一笑，說：“這次保管長期，經(jīng)偵察發(fā)現(xiàn)，離我們縣城最近的一個鎮(zhèn)的一個村，有個以前的曬谷場荒廢著，我跟村委會說好了，他們也歡迎我們過去，說還可以帶動村里的留守老人一起運動，鍛煉身體。那里面積大，離村中心遠(yuǎn)，保證不擾民，只不過有個問題，那就是離咱們縣城遠(yuǎn)了點，咱們得早起坐公共汽車過去。

早起就早起，在巨大的困難面前，這個算得了什么！老人們都精神抖擻，又恢復(fù)了往日神采……

（責(zé)編/黃素萍 插圖/盧仲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