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范晉川
“完美”的綁架
◆ 范晉川
1
劉國本端起杯子,抿了口已經(jīng)沒有一點熱氣的咖啡,胃部一陣痙攣,端杯子的手微微顫抖。
媽的,太緊張了。
對面餐桌一個正埋頭敲電腦鍵盤的男子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然后低頭繼續(xù)在鍵盤上敲擊。
他把身子靠在椅背上,輕輕出了一口氣。
透過咖啡館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對面1095號門口的彩色燈光。他在這個椅子中已經(jīng)坐了兩個小時了。按照原先計劃,他在30分鐘前就應該給住在1095號的那個人打電話了。
他把手伸到褲子口袋里,指頭碰到了那部剛買的黑色手機,似乎被燙到一樣,手馬上縮了回來。他還要再想想。
他穿了件方格襯衣,外面套了件灰茄克。頭發(fā)中規(guī)中矩的偏向右邊,方臉盤,屬于那種見一面很難給人留下什么印象的類型。
他準備開價500萬,就算能拿到一半,也是筆不小的數(shù)目,他相信,有了這筆錢,他的一生將會改變。
他是從北京一所大學畢業(yè)后就來到這個城市的,受雇于一家電子設備公司。雖然畢業(yè)于一所在國內(nèi)相當有名的大學,年紀也32歲了,在公司也是元老級的,但仍然得不到重用,仍然是位置很低的職員。
他沒有房子,沒有女朋友。有一次在公司聚會中,他喝醉了,他說他處于食物鏈的最末端,沒有女孩肯嫁給他。
現(xiàn)在,他想改變命運。
墻上的掛鐘顯示時間是晚上9點55分。
一輛紅色跑車開進了對面的1095號。
兩個月前他曾進到過這個號稱是成功人士住的院子里。進門是個外表富麗堂皇的會所,會所后面是人工湖。湖邊是一棟棟別墅。他坐在公司的別克商務轎車里,在院子里行進了約三分鐘,停在一棟三層樓高的白色別墅前。
這棟別墅是董事長白光輝的。
他不清楚董事長有多少資產(chǎn),有人說上億了。不管怎么樣,讓他拿出數(shù)百萬來救女兒,不會有什么問題吧!
但如果萬一失敗了呢?
運氣不會那么差,老天總得照顧一下他吧?!
一個穿西裝的男子進到店里,要了咖啡,裝在外賣袋里急匆勿走了出去。
他雙手合在一起放在桌面上,深吸了一口氣,如果下一個進來的是位女士,就說明他會有好運氣。
五分鐘后,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推開門進到店里,從他身邊經(jīng)過的時候,對他笑了笑。
他指頭在桌面上彈了彈,這是上天的暗示,一定會有好運的。
墻上掛鐘顯示的時間是10點15分。他必須要行動了。
他站起來,推開門走出了咖啡館。秋天的晚上,風已經(jīng)有些涼意了。
他沿著人行道往前走,在一個建筑工地前停了下來,取出手機,按下了一串號碼。
一個焦急的聲音:“喂……”
他壓低聲音:“你女兒在我們手里,不準報警,否則就別想見到她了?!?/p>
“你是誰,想干什么……”
他把電話掛了。
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快步走到公交車站,跳上剛進站的6路車,乘了三站路,下車,把手機丟進體育用品專賣店門前的垃圾箱中。
他可不想因為手機讓行蹤暴露。
馬路對面有個自動售貨機,他買了瓶可樂,擰開蓋喝了一口,帶著蘇打氣味的清涼液體順著喉嚨滑下去,爽極了。
他把剛才的活動又回憶了一遍。打電話的時候附近沒人。路燈是壞的,就算有攝像頭,也只能照個人影。他下載了個改號軟件,這個軟件能把他的聲音變成女人的。就算對方報案了,警察也會認為是個女劫匪。
萬無一失。他朝前面的步行街走去。
2
劉國本租的房子在華安路上的一棟臨街公寓樓里的五樓。廚房很小,剛好能放下一個老式燃氣灶和一個兩門冰箱。臥室擺了張傷痕累累的桌子和一張木架子床。衛(wèi)生間是公用的,在樓道盡頭。墻壁的隔音效果很差,隔壁一對小夫妻幾乎每天晚上都要發(fā)出那種讓他要發(fā)瘋的聲音。昨天房東打電話,說租約還有一個月到期,如果續(xù)租,就要增加租金了。
去他媽的吧。他在這個地方住夠了。
他推開窗子,樓下街道冷冷清清的。
這個時候,白光輝家肯定亂成一團了。
這件事起源于兩個月前的早晨。丁長水帶他進入到濱江大道1095號董事長的家里。
在這之前,他雖然也抱怨生活,但沒什么非分之想,他每天最大的享受是清早進入到辦公室的格子間后,用熱水沖一杯速溶咖啡。
但是這天早上他的速溶咖啡剛沖好,電話鈴就響了,是丁長水打來的。
丁長水是公司的銷售總監(jiān),這人和他同一年進入公司,文憑沒他高,但像兒子一樣巴結(jié)討好董事長,所以一步步升上去坐到了總監(jiān)位置。
丁長水說,董事長家的電腦有問題,讓他去調(diào)一調(diào)。
給他們開門的是位四十多歲、胸脯扁平的女人。丁長水在女人屁股上拍了拍,顯然兩人很熟。
這是董事長家的保姆吧,他想。
女人把他們領到二樓。
房間有些亂。地毯上扔著個泰迪熊。穿紅色上衣的邁克爾·杰克遜在淡綠色墻紙上微笑。
他判斷,這應是董事長女兒的房間。
董事長女兒叫白小妮,讀高三。在桌上一張倒扣的鏡框里有她的照片,一個大眼睛、尖下巴的女孩。
丁長水告訴他,桌上擺的筆記本電腦運行速度慢,讓他看看有什么問題。
他啟動電腦的時候,保姆在身后說:“小趙怎么沒來呢?”
小趙是丁長水的老鄉(xiāng),聽說馬上要升職了??礃幼有≮w經(jīng)常來這里。
丁長水說:“小趙出差了。不過我們這個小兄弟也不錯嘛,高手呢。”
頂個屁。他罵了一句。當然只能在心里。
畢業(yè)的時候,他以為自己是精英,可到了社會上,才發(fā)現(xiàn)狗屁都不是。
電腦沒什么大問題,他升級了幾個程序,清理了垃圾。
他是無意中進入白小妮的QQ里的,有很多照片。
當天晚上回到家里后,他想近距離觀察“富二代”的生活。他在調(diào)試電腦時,發(fā)現(xiàn)了白小妮QQ密碼,因此進入她的私人空間,是不費力氣的。
他不是偷窺狂,僅僅是好奇。
后來情況就發(fā)生了變化。因為他發(fā)現(xiàn)有個叫趙開建的人和白小妮以老婆老公相稱。從兩人的對話中,判斷這個趙開建年紀在20歲左右,家在福建。這兩人每天商量怎樣見面而不被父母發(fā)現(xiàn)。
叛逆女孩和叛逆男孩。
這個時候,一個想法冒了出來。這個想法如此頑固,趕都趕不掉。
一輛警車從遠處駛來,車頂上閃爍的紅燈在夜空中格外剌眼。他嚇了一跳,但警車不是來找他的。
他關上窗子,躺在床上的時候想,計劃周密,警察絕不可能發(fā)現(xiàn)的。
3
下了兩天的雨停了,從厚厚的云層中露出幾縷陽光灑下來,給人行道旁的建筑抹上了一層亮色。
劉國本穿了一件為了這次行動特意從服裝市場買的藏青色茄克,戴了副粗邊框平光眼鏡,頭上是黑色棒球帽。
出門的時候,他特意站到鏡子跟前,差點沒認出來鏡子里的人是誰。
步行到公交車站,12路公交車上人不多,他找了座位坐下。
平常這個時候,他已經(jīng)坐到辦公室的格子間里了。今天他沒去,請假的借口是,老家來親屬了。
公交車停在十字路口等信號燈轉(zhuǎn)換,路邊正對他車窗的是某品牌手表專賣店,他的前女友朱艷萍就在這家店里當營業(yè)員。
這是個很傲慢的女人。就算她在名牌手表店上班,每天能見到不少有錢的大佬,但也不能用那種居高臨下的口氣跟他說話吧。特別讓他胸悶的是,交往一年多,他僅摸過她的手。別的地方不讓碰。她說,等你把房買了,干什么都行。言外之意是,沒房子什么都別想。
最終兩人還是分手了。
他把臉貼在冰冷的玻璃上,賤女人,爺馬上就有錢了。
汽車開動了,把手表店甩在了身后,他認為這是一種象征。
他的計劃一旦成功,生活質(zhì)量將提高一個到數(shù)個檔次,到那時候,什么樣的女人找不到?他的理想是找個像范冰冰那樣的女人,手表店里的賤女人就算再求,他也會把她像狗一樣踢開。
不過,他得離開現(xiàn)在這個公司,要不要離開這個城市,他還沒想好。
董事長女兒被綁架的事在公司已經(jīng)傳開了。昨天在公司的飲水間接水的時候,聽見行政部兩個女人議論,說董事長的女兒被黑社會綁了,董事長老婆快崩潰了。財務部正在準備錢,贖人呀。
他從飲水間出來的時候,開水濺出來燙到手上。他不覺得痛。財務部準備錢,這對他來說是個好消息。
公交車靠站了。窗外一個臟兮兮的男人坐在站牌下乞討。不遠的商場樓頂巨大的電子屏上各種商品在快速流動。不知為什么,他和這個城市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他家在北方一個縣級市。他把生活中的各種不愉快歸結(jié)為出身。媽的,他不靠出身,他要靠自己的力量改變命運。
公交車又開動了。
還有一站他就下車了。他打起精神,不管怎么說,他總算干了件大事。
4
劉國本進到快餐廳的時間是上午10點20分。
已經(jīng)過了早餐時間,餐廳里人不多。
他到柜臺買了杯奶茶,找了角落的位置坐下,把一張當天的日報攤開在桌面上,然后把餐廳掃視了一遍,沒有可疑人員,他要見的人也沒來。
一個穿皮茄克的男子推門進到餐廳里,看到他擺在桌面上的報紙,一屁股坐到他對面椅子中。
“錢帶了吧?”“皮茄克”問。
“東西呢?”
“皮茄克”取出一個信封丟到他面前,他也取出一個信封放到“皮茄克”面前?!捌で芽恕泵嗣欧獾暮穸?,滿意地點了點頭,把信封放進口袋里,起身離開了。
他小心翼翼地打開信封,里面是兩張白小妮彎曲著身體躺在轎車后備箱里的照片,手和腳腕都綁著粗粗的繩子,看上去很慘的樣子。
照片是合成的,但就算內(nèi)行,也很難看出來真?zhèn)巍?/p>
皮茄克是他在網(wǎng)上找的,為這兩張照片他付出了2000元錢。
前天晚上他給白光輝打了第二個電話,要求白光輝準備500萬。
他說:“如果你還想見女兒的話?!?/p>
白光輝說:“你怎么能讓我相信呢?”
好吧,那就給一個讓老家伙相信的理由。
當然,他知道“皮茄克”敲了他一把,不過付出是有回報的,而且是大大的回報。
他站起來,從餐廳走出去。
不遠處是市圖書館。他進到閱覽室里。人不多。他找了個角落坐下,取出個空信封,上面已經(jīng)貼好打印的地址。他把剛收到的兩張照片裝進去,小心翼翼地擦掉指紋。
從圖書館出來,他招手叫了輛出租車,到市中心的廣場下車。廣場邊上有家郵局,門口有個綠色郵筒。郵筒上寫著開箱時間,每天五次。
信封悄然無聲地落進郵筒里。他看表,離第三次開箱時間還有52分鐘。
這封信最晚在明天就應送到濱河大道1095號。
他腦子里冒出畫面。老家伙打開信封,照片掉出來,然后心臟病發(fā)作。
他臉上浮出了一絲微笑,老家伙在公司從沒正眼看過他。
他有種痛快淋漓的報仇感覺。
5
時間又過去了兩天。
劉國本坐在駕駛室里,從后視鏡看到一輛白色雪佛來轎車跟在后面,距離不遠不近。
他有種強烈的不安感覺。
他是在郊區(qū)五星鎮(zhèn)上發(fā)現(xiàn)這輛車的。
這天是休息日,他租了輛昌河面包車,開了一個多小時,進入到五星鎮(zhèn),把車停在路邊。
馬路很寬,但車很少,顯得空蕩蕩的。
天上飄起了細細的雨絲,在擋風玻璃上留下了一道道水痕,像女人的眼淚。
這些日子,他不停地變換給白光輝打電話的地點。警察可不是吃素的,再說又有高科技手段,所以要一萬個小心。他想改變生活,可不是改到監(jiān)獄里去。
他取出手機,撥白光輝的號碼。
“收到照片了吧?”
白光輝嗓子沙啞,在電話那頭罵:“媽的,你們簡直沒人性?!?/p>
他冷冷地說:“這么說,你是不想再見女兒了?”
白光輝的口氣軟了下來:“你們到底想怎么樣?”
“500萬,現(xiàn)款,兩天內(nèi)準備好。”
白光輝哀求,在這么短時間,他無法提出這么一大筆現(xiàn)款。
“那你就準備收尸吧?!彼麙鞌嗔穗娫挕?/p>
他取出電話卡,把手機扔到車輪下面,然后發(fā)動車。
車輪緩緩地從手機上壓過去。他聽見手機在車輪下發(fā)出“啪啪”的響聲,剛買不到兩天的手機就這么粉碎了。
他的原則是,每部手機只用一次,這樣可以大大降低被跟蹤的風險。
他踩油門,轎車順著街道往前開。路邊有很多建筑工地。又是一個具有中國特色的小鎮(zhèn)。就在這個時候,他從后視鏡里看到了那輛白色雪佛來轎車。
他點油門,車速提了上去。后面的雪佛來也提速了。
他頭上冒出了汗,不會是被警察盯上了吧?
他緊緊抓住方向盤,轎車急速駛過一座水泥橋,拐上一條馬路。
路標指示,前方500米是收費站。
警察在收費站埋伏著吧?他停車取卡時一擁而上。他在電視劇中無數(shù)次看到過這個鏡頭。
收費站沒有警察出來,坐在窗口發(fā)卡的女收費員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先生,你沒事吧?”
“沒事?!彼f,臉上擠出一絲微笑。
通過收費處,他猛踩油門,沿著公路急駛,這是一個絕好的甩掉對方的機會。
后視鏡里,果然沒有了雪佛來轎車。
他稍稍松了口氣。
進入市區(qū)的時候,那輛雪佛來又出現(xiàn)了,和他的轎車有兩輛車距離。路上車很多,堵車,他無法加速,眼看雪佛來逼了上來,他甚至可以看清雪佛來的駕駛員,是個四方臉男子,在獰笑。他快崩潰了。他不想玩這種“警察抓小偷”的游戲。他踩剎車,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嘟囔說:“該來的,就讓他來吧?!?/p>
后面響起一片汽車喇叭聲。窗子被猛烈敲擊。
他睜開眼,外面站的是那個“雪佛來”男子,在破口大罵:“你有病啊,到路中間睡覺!”
他急忙發(fā)動車。
“雪佛來”擦著他車子超過去,四方臉男子把左手伸出窗外,豎起中指。
盡管結(jié)果是一個豎起的中指,劉國本還是松了一口氣。媽的,虛驚一場。
6
劉國本做了個惡夢,夢見他被幾個面目不清的人追殺,后來他掉到一個布滿尖刺的大坑里,醒來后再也睡不著。
這個夢莫非是種預兆?
昨天晚上他很晚才睡,反復推敲下一步計劃。
外面黑蒙蒙的,床頭鬧鐘顯示的時間是凌晨3點鐘。他給白光輝規(guī)定的交贖金時間是晚上8點鐘。
他已經(jīng)把贖金降到了250萬。
他設想過很多方案,但都有漏洞。他規(guī)定,交贖金只能白光輝一個人來,但很難保證沒有警察在后面跟蹤,因此交接地點必須便于逃脫,同時也不能和白光輝碰面。
他選的地點是26號高速路趙家橋段。
這個地點是他反復踩點后選中的。
他的計劃是這樣的,晚上8點鐘的時候,打電話讓白光輝把贖金裝到編織袋里,到金融路上老正興面館。然后再打電話,讓白光輝趕到省博物館門口廣場等指令。第三個電話讓白光輝到中原路立交口。第四個電話讓白光輝上高架,進入到26號公路,車速保持在60公里。三分鐘后打出第五個電話,讓他把車停在趙家橋涵洞上面。
他試過,從中原路立交到26號公路的趙家橋涵洞如果用每小時60公里的速度只需五分鐘就能到達,這樣他接到電話后馬上就要準備停車。
五分鐘后他將打出第六個電話,讓白光輝把裝贖金的編織袋從涵洞橋上扔下去。
涵洞橋下面是個縣級公路,因為沒有路燈,天黑以后很少有車輛和行人。到時候,他將用假身份證租一輛車,等在涵洞下面。
就算有警察開車跟在白光輝后面,但要開車從高速公路下來到趙家橋涵洞,至少需要30分鐘,他早已在夜幕中消失了。
這是個天衣無縫的計劃。
他下床,披上外套,拉開窗簾。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空氣中有股淡淡的煙味。電視上說,郊區(qū)農(nóng)民在秋收后把玉米稈堆在地里焚燒,導致空氣質(zhì)量下降。他喜歡這種味道,有種在家鄉(xiāng)的感覺。
公交車從樓下開過,城市已經(jīng)蘇醒過來了。
老天保佑,晚上的行動千萬別出什么差錯。
7
他成功了。
當他把沉甸甸的編織袋裝到轎車里的時候,興奮得手都顫抖了。
他開車一路狂奔,到城西一家超市的露天停車場里,打開編織袋,抓出鈔票放進事先準備好的箱子里,然后拖著箱子到路邊,攔了輛拉客的“摩的”,離開了這個地方。
下車的時候,他把可能留下指紋的地方都擦了一遍。
這輛車是用身份證租的,但身份證上的名子是馬大明。這個身份證是他在網(wǎng)上買來的。
他想著警察在全城搜捕馬大明的情景,不由笑出了聲。
真是一場完美的綁架。
他進入白小妮的QQ時,發(fā)現(xiàn)這個女孩準備偷偷到福建和男朋友見面。她準備玩一個星期失蹤,回到家里就說,她被人綁架了。
他掌握了兩個人商量的所有細節(jié),包括離家和返家時間。
這是上天賜給他的一個機會,他正好玩一場綁架的游戲。
他拖著箱子回到家里的時間是晚上11點,他估計,白小妮這會也該到家了。
他可是個講信譽的綁匪呢。
8
劉國本的興奮只維持了不到48小時。
簡直太不可思議了,白光輝竟然給他的是假幣,老家伙把他玩了。
他是到街上書報亭買手機充值卡時,發(fā)現(xiàn)被愚弄了。
拿到贖金的當天晚上,他一夜沒睡著。
錢拿到了,但怎么辦呢?
也許警察在錢上做了記號?就算沒有記號,這么一大筆錢也不能存銀行,太惹人注意了。
想來想去,還是提回老家,在老家所在的那個省會城市買房。
在這之前,不妨少量取出點花花。
第二天,他從贖金里取出了500元錢,到江北路上的書報亭買手機充值卡。
書報亭里是很瘦的黑臉男子。
男子接過500元錢,數(shù)了數(shù),然后一張張舉起來透光檢查上面的水印。再然后呢,男子就把錢退給他,冷冷說,你這錢不能用。
“為什么?”
“假幣!”男子大聲說。
他不信,到銀行驗鈔,果然是假幣。銀行里的值班經(jīng)理反復詢問他的錢是哪來的。
當然不能說是別人給的贖金。
他慌慌張張從銀行出來,慶幸銀行里的人沒報警。
深呼吸。再深呼吸。怎么能讓白光輝玩了呢?他想來想去,答案只有一個,老家伙在電腦上發(fā)現(xiàn)了女兒的去向,于是用假幣捉弄這個假綁匪。
費盡心機,到頭來全是一場空。
為了這次假綁架,他的成本是7000元,虧大了,這叫什么?賠了夫人又折兵吧。
回到家以后,反復考慮,做出了個決定:把假幣賣掉。只有這樣,才能把損失補回來。他判斷,白光輝極可能是從網(wǎng)上買到的假幣,他也只能從網(wǎng)上賣出去。
后面發(fā)生的事對劉國本來說就是悲劇了。他在網(wǎng)上找了個叫老冒的收假幣的人,老冒讓他先寄兩張看質(zhì)量。他寄了兩張后,很快有了答復,對方說,有多少要多少。
他們約定了交貨地點,悲催的是,來接頭的是便衣警察。
更讓他崩潰的消息是,他要賣出的這200多萬全是真幣,沒一張假的。
換句話說,白光輝的贖金貨真價實。他從中取出的500塊錢,被黑心的書報攤老板掉包了。
老板說,當時看這個人心神不定,東張西望,于是下手掉包。
劉國本大罵自己愚蠢到家,算計了半天,竟然在陰溝里翻船了。
警察還查明,白光輝接到女兒被綁架電話后之所以沒報案,是因為不敢,這幾年他靠行賄漏稅,發(fā)了大財,所以他寧肯付贖金,也不愿擔暴露的風險,一旦事發(fā),會帶出不少人呢。
不過劉國本對白光輝事發(fā)后能帶出什么人沒一點興趣,這會兒他正在看守所里,考慮要不要撞墻自殺呢。
發(fā)稿編輯/浦建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