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蘭克·施納普親眼見證了西貢的末日。當他終于擠到美國大使館的屋頂上時,眼前如希臘悲劇般的一幕是那么不真實:城市在烈焰中燃燒,夜光彈劃破天際,直升機群像蜂群在紅色的夜空中亂舞!施納普勉強爬上了直升機,坐在他身邊的同事——另一名中情局官員面無表情地說:“我們上演了一次比敦克爾克還慘的大敗退!”
施納普知道自己永遠回不來了,他下意識的看了看表,時間被定格在1975年4月30日19點30分。
地球另一邊。清晨的陽光透過白宮橢圓形辦公室的玻璃。杰拉爾德·福特獨坐在辦公桌后,面前的電視屏幕里,陸戰(zhàn)隊直升機正從美國大使館屋頂倉皇撤離,現(xiàn)場的每個人都近乎歇斯底里??偨y(tǒng)后來回憶說:“那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的時刻,我親眼目睹了美國人被一腳踢出越南?!?/p>
他不應該為這一幕負責。福特的總統(tǒng)生涯才剛剛開始9個月,而西貢的崩潰只是華盛頓近20年東南亞政策的終章罷了。艾森豪威爾、肯尼迪、約翰遜、尼克松,也許還有麥克納馬拉、威斯特摩蘭、基辛格……這是屬于他們的戰(zhàn)爭,他們幾乎讓美國變成了一個“東南亞國家”。
諷刺的是,40年后的今天,一位曾經“被踢出越南的美國人”又被那些踢過他的人請回來了,他的名字叫約翰·克里。越戰(zhàn)旗手們預言的“多米諾骨牌”效應沒有出現(xiàn),美國現(xiàn)在仍然是一個“東南亞國家”。
脆弱的東南亞
美國在越南的目標是什么?如何達到這一目標?或者說有沒有可能達到目標?華盛頓和五角大樓沒能給出這三個問題的正確答案,對美國來說,這是導致一場軍事和地緣政治災難的真正原因。
從地理上看,越南所在的東南亞由位于歐亞大陸上的中南半島,以及散落在西南太平洋上的東印度群島兩部分組成。當1945年日軍投降時,這里的戰(zhàn)略地位已經在一場全球戰(zhàn)爭中凸顯:東南亞“阻隔”了印度洋與太平洋,把在二戰(zhàn)中“覺醒”的新澳洲與北方大陸國家相“連通”。在石油能源時代,東南亞又是中東原油進入東北亞工業(yè)國的必經之地。這里與非洲不同,東南亞擁有上億“已開化”人口,這意味著龐大的市場以及一個地跨海洋與大陸,并占據地球樞紐位置的新強權有可能在這里崛起——日本帝國曾經無限接近這一目標。
因此,戰(zhàn)后東南亞的權利真空是不能被允許的。反殖民浪潮對那些覬覦該地區(qū)的大國來說是一次重新洗牌的機會。很快,印度尼西亞趕走了荷蘭人,卻迎來了俄國人;日不落帝國試圖重新整合遠東勢力范圍,卻立刻遭到受蘇聯(lián)支持的蘇加諾政權的強硬挑戰(zhàn);菲律賓在美軍“保護”下率先獨立;越南則必須在回歸法國還是成為一個獨立赤色國家之間做出抉擇。我們還不應忘記與東南亞關系緊密的另外兩個大國:印度即將獨立并展現(xiàn)出強烈的大國雄心;中國也在1949年結束內戰(zhàn),渴望重塑自己的大國地位。
總之,這一時期的東南亞處于極不穩(wěn)定的狀態(tài)。當地有獨裁、有民主;有殖民者、有反殖民者;有暴力革命、有君主立憲;有穆斯林,有基督徒,有佛教徒,還有儒家文化……沖突在此背景下幾乎不可避免,實際上,自從1940年日軍進入法屬印度支那以來,東南亞的戰(zhàn)火就從未停息過。當1964年8月美越戰(zhàn)爭全面爆發(fā)時,越南已經打了8年的抗法戰(zhàn)爭和10年內戰(zhàn), 英國在馬來亞的叢林戰(zhàn)爭也已持續(xù)近兩年。
東南亞局勢的脆弱、復雜讓任何大規(guī)模軍事介入都面臨極高風險,對此美國人是很清楚的。但這里的戰(zhàn)略價值毋庸置疑,面臨冷戰(zhàn)零和博弈的美國并沒有在1955年接法國人的盤,它在謹慎的尋找著機會。
肯尼迪決定反擊
美國與東南亞的軍事聯(lián)系可以追溯到1898年的美西戰(zhàn)爭。此后,擁有馬尼拉的美國即可以被認為是一個特殊的“東南亞國家”。菲律賓的地理位置決定了其作為控制東印度群島的門戶是很有價值的,但對中南半島上發(fā)生的事情卻無能為力。美國無法阻止受到蘇聯(lián)和中國支持的共產黨軍隊在奠邊府取得決定性勝利。好在1954年的日內瓦協(xié)定仍然保留了南越政權,而這也許就是美國一直在尋找的機會——印度支那出現(xiàn)了新的權力真空,美國將取代法國在東南亞大陸部分站穩(wěn)腳跟,而且它就在共產黨中國“脆弱的軟腹部”。
其實一直到1961年第三次柏林危機結束之前,美國對東南亞和世界其他地方的興趣都是有限的。歐洲火藥桶隨時可能引爆,艾森豪威爾和剛剛上任的肯尼迪政府對此有著清醒的認識。但在國內“鷹派”看來,美國在冷戰(zhàn)中表現(xiàn)軟弱:1949年中國國民黨政權被推翻,1953年簽署朝鮮停戰(zhàn)協(xié)定,1956年納賽爾領導的埃及倒向蘇聯(lián),當年底蘇軍坦克進入布達佩斯,1959年古巴親美的巴蒂斯塔政權被推翻,兩年后美軍竟眼睜睜看著古巴的親美力量在豬灣被徹底絞殺。
在東南亞,吳庭艷政府無論是軍事還是政治上都已將自己的無能暴露無疑。北越隨時有可能揮軍南下完成統(tǒng)一,屆時老撾和柬埔寨必將赤化,緬甸和泰國恐也難以幸免。英軍此時正在馬來亞與印度尼西亞越境武裝苦戰(zhàn),后者被認為得到了中國和蘇聯(lián)的支持。
1961年,麥克納馬拉成為新的美國國防部長,他隨即重拾艾森豪威爾的所謂“多米諾骨牌”理論,認為如果不能在越南堵住“共產主義擴張”,整個東南亞必將淪為中國和蘇聯(lián)勢力范圍。五角大樓與白宮一拍即合,華盛頓迫切需要強有力的措施來改變“綏靖者”形象。
肯尼迪的反擊堪稱一組漂亮的組合拳——在1961年的第三次柏林危機穩(wěn)住中歐局勢后,次年的古巴導彈危機進一步鞏固了美國在拉美的優(yōu)勢。在中東和非洲,以色列人和法國人可以讓美國暫時退居幕后。
在當時的美國政府看來,只有東南亞面臨的局勢最為危急,而處于反共反華最前線的越南,因此成為肯尼迪決心投入賭注的最重要戰(zhàn)場。
美國一直到1961年才決定軍事介入越南,應該說相關決策程序是足夠謹慎的。從1961年到1964年,美國在越南的“特種戰(zhàn)爭”逐步升級,卻沒能阻止越南局勢惡化。我們無法假設肯尼迪沒有被刺殺的話歷史將如何發(fā)展。實際上到1963年局勢又有了新的變化,美國人發(fā)現(xiàn)西貢政府無論換誰上臺都沒用,其完全是一個失去人心,且沒有任何希望的傀儡政府。對它的軍事支持不僅不能在東南亞鞏固美國威望,甚至存在道德上的負面效應。此時的東南亞和全球局勢也沒兩年前那么“糟糕”,英軍在馬來亞的地位很穩(wěn)固,雅加達也與莫斯科漸行漸遠。即便越南這枚“骨牌”倒下,似乎也不足以產生致命的連鎖效應。endprint
有明確的史料證明,肯尼迪在1963年時正在考慮撤出越南。然而,一位名叫哈維·奧斯瓦爾德的美籍古巴人打斷了歷史前進本應有的慣性。約翰·肯尼迪在1963年11月22日被刺殺,副總統(tǒng)林登·約翰遜登上了舞臺中央,麥克納馬拉則留任國防部長。
1964年,白宮與五角大樓制定了新的越南目標。事后證明,這是一個根本不可能實現(xiàn)的目標。
遏制中國
美蘇關系在1962年古巴導彈危機后有所緩和。赫魯曉夫在古巴的失敗讓其遭受到黨內和軍內強烈質疑。一直到1964年赫魯曉夫下臺,莫斯科都在忙于新的內部權力斗爭。此時蘇聯(lián)顯然對古巴導彈危機式的直接軍事對峙缺乏信心,無論是赫魯曉夫還是勃列日涅夫,這一階段的冷戰(zhàn)目標都是取得與美國的戰(zhàn)略平衡,而非發(fā)動一場毀滅西方的世界大戰(zhàn)。
不過,麥克納馬拉很快就為“多米諾骨牌”理論找到了新的“推手”——中國。
無論從地緣政治還是歷史傳統(tǒng)來看,中國在東南亞都擁有根深蒂固的傳統(tǒng)利益。中國歷代王朝外交政策的關鍵一環(huán),就是保證東南亞與中國朝貢秩序的穩(wěn)定。當中原王朝相對強勢時,東南亞任何對朝貢國際秩序的挑戰(zhàn)都會遭到嚴酷軍事打擊。東漢、三國(吳)、元、明、清時期的歷史早已證明了這一點。在1949年后,特別是1953年朝鮮戰(zhàn)爭后,在美國人看來,中國已經重新崛起為亞洲強權,新的社會主義中國是否會重新謀求建立以自身為中心的新東南亞?華盛頓自然是“寧可信其有”。
這一時期的中國外交似乎也釋放出了足夠刺激的“擴張”信號。在1955年的萬隆會議上,中國代表團對東南亞反殖民運動給予明確支持,這讓西方國家重新感受到中國在東南亞的號召力。在接下來的一年,北京強烈批評了莫斯科在波茲南事件上的“軟弱”。當1959年赫魯曉夫從美國訪問歸來時,中蘇關系實際已瀕臨崩盤。1962年的古巴導彈危機再次給了北京零成本展示強硬的機會。同年,中國在西藏果斷對印度軍隊發(fā)起反擊。另一方面,進入上世紀60年代后,中國國內政局越發(fā)不穩(wěn)定,政治領導人習慣于在公眾及外交場合發(fā)表極為激進的言論。而北京盡管面臨政治和經濟困難,仍然盡全力援助第三世界國家,并努力將自己塑造成“決不妥協(xié)的共產主義斗士”。
面對“咄咄逼人”的中國,約翰遜政府似乎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中國已經超越蘇聯(lián),成為輸出共產主義意識形態(tài)與暴力革命的新中心。
特別需要指出的是,按照西方戰(zhàn)略邏輯,中國在東南亞存在廣泛的現(xiàn)實利益,東南亞有大量華人,他們掌握著所在國家和地區(qū)的經濟命脈,北京有理由“保護他們的利益”,并為己所用。如果能在東南亞取得軍事和政治優(yōu)勢,中國即有可能成為一個新的橫跨陸權與海權的超級大國。
1964年6月1日,在夏威夷首府檀香山,美國政府召開了第10次越南問題會議。會議確定了“逐步擴大”侵越戰(zhàn)爭的計劃。6月20日,威廉·威斯特摩蘭將軍接替哈金斯擔任美駐南越軍援司令部司令。6月23日,泰勒接替洛奇任美國駐南越大使。至此,美國完成了由“特種戰(zhàn)爭”向全面戰(zhàn)爭的政策調整和組織準備。隨著8月2日北部灣海戰(zhàn)爆發(fā),“真正”的越南戰(zhàn)爭打響了。
注定戰(zhàn)敗
對于美國來說,越南戰(zhàn)爭的戰(zhàn)略本質是一場有限的“遏制”戰(zhàn)爭。對此,白宮和五角大樓沒有分歧。朝鮮戰(zhàn)爭經驗表明,在冷戰(zhàn)背景下的局部戰(zhàn)爭中追求絕對化目標是十分困難的,甚至是不可能的。美軍地面部隊在10年侵越戰(zhàn)爭中從未越過北緯17度線——這必將導致中國公開的武力干涉。然而,現(xiàn)實情況是美國連有限的戰(zhàn)爭目標也沒能達成。
是目標出了問題?還是手段出了問題?越南為什么沒能成為第二個朝鮮半島?
客觀的說,美軍在越南戰(zhàn)場上的軍事表現(xiàn)是合格的——如果不算很好的話。美軍地面部隊取得了幾乎每一場戰(zhàn)役的勝利,從未遭遇過長津湖式的慘敗。越南的制空權制海權自始至終都牢牢掌握在美軍手里,然而美軍卻無法剿滅南方的越共游擊隊。純軍事觀點認為,大規(guī)模戰(zhàn)術轟炸無法切斷后援充裕的北越政府向南越輸送部隊和物資的通道。越南不是朝鮮半島,只要卡死幾個山間隘口就可以堵死部隊機動線路。越南的熱帶叢林讓滲透變得輕而易舉,南越游擊隊即便遭遇失敗還可以暫時退回北方,根本就不可能被徹底剿滅。
1972年尼克松政府為了以打促和,發(fā)動了對北越的戰(zhàn)略轟炸,似乎取得了“奇效”,巴黎和談最終達成協(xié)議。然而,這樣的“奇效”恐怕還是河內對空襲和談判前景早有把握的結果——只要美軍撤出,統(tǒng)一是遲早的事。想僅靠戰(zhàn)略轟炸就讓北越徹底放棄南越顯然不可能。約翰遜政府是明智的,越過北緯17度線只能是一場更大的災難。軍事上占領河內和海防沒有意義,北越政府和軍事力量可以撤至中國境內,將整個越南變成“南越”,而將中國作為“北越”繼續(xù)戰(zhàn)爭。
美國在越南唯一取勝的機會在政治而非軍事。只有在越南建立一個穩(wěn)定、廉潔、高效的政府,才有可能消滅游擊隊在南越生存的土壤,從而達到朝鮮戰(zhàn)爭式的有限目標。對此美國很清楚,實際上在1964年全面戰(zhàn)爭爆發(fā)前,中央情報局就已經干過多次“換馬”鬧劇。但這一切都是徒勞的,南越的政治精英均來自法國殖民時期有意保留的王室、地主和貴族階級,他們執(zhí)政的動機是保證自身利益集團不被共產黨消滅。他們的腐化和軟弱是內生性的,根本不可能讓南越變成美國所希望的亞洲民主樣版。反過來講,美國在南越保持大規(guī)模軍事存在本身,就已經足以讓西貢政權在民眾中威信掃地了。
因此,美國在越南的目標是注定要失敗的,跟手段無關。肯尼迪花了兩年時間看清了這一點,約翰遜卻足足花了4年,尼克松在上臺之前就知道這場軍事冒險是沒有希望的,當尼克松將最后的戰(zhàn)爭目標定為“如何體面撤出”時,就已經超出了理性戰(zhàn)略范疇,其最終失敗即非常容易理解了。最可悲的是那些將軍們,1968年威斯特摩蘭還在敦促約翰遜增兵至70萬,并聲稱只要兵力足夠,戰(zhàn)爭仍可以打贏。可想而知,約翰遜在聽到自己的將軍如此要求時是多么憤怒與沮喪——威斯特摩蘭之前曾保證過只要增兵至50萬就能打贏,而1968年美軍已經在越南部署了多達54萬人。威斯特摩蘭顯然已經輸紅了眼,他在1968年被撤換,但直到2005年去世都不承認自己的失敗。endprint
在1968年下臺的還有羅伯特·麥克納馬拉,這位美國歷史上任期最久的國防部長改行當了世界銀行行長,并且一干就是13年。麥克納馬拉從政前就是個成功的商人,在世界銀行的工作的確更適合他。
假如中美
60年代建交
美國第36任總統(tǒng)林登·約翰遜在1969年1月退休,有陰謀論者懷疑這位前副總統(tǒng)聯(lián)合軍工財閥暗殺了肯尼迪,目的就是阻止從越南撤軍。這種說法沒有任何根據,只是為達拉斯總統(tǒng)刺殺案平添吊詭罷了。
約翰遜是一位真正的戰(zhàn)時總統(tǒng),他的整個任期都深陷在越南的軍事失敗和國內巨大的反戰(zhàn)浪潮之中。但他的退休生涯只持續(xù)了4年,這位倒霉的前總統(tǒng)沒能看到戰(zhàn)爭結束,也許是任期內巨大的精神壓力讓他備受煎熬,1973年1月22日,約翰遜在在德克薩斯州自己的牧場因心肌梗塞去世,年僅64歲。僅僅5天之后,巴黎和會終于達成協(xié)議。
后來的事實證明,“多米諾骨牌”效應沒有出現(xiàn)。福特總統(tǒng)雖然只能無奈的看著“美國人被踢出越南”,但統(tǒng)一的越南很快就因侵略鄰國的霸權主義政策而喪失了國際威信。更重要的是,共產黨國家內部在失去共同敵人后出現(xiàn)裂痕,中越兩國甚至在1979年兵戎相見。退出越南讓美國失去了峴港和金蘭灣,五角大樓隨即加強了在泰國、馬來西亞、菲律賓、臺灣一線的防御鏈條,該鏈條的背后則站著強大的美日同盟和美澳新同盟。
對于中國來說,越南統(tǒng)一后的反華表現(xiàn)本應是可以預測的,在歷代東南亞朝貢體系中,越南一直都是個不穩(wěn)定因素。當然,任由美國消滅越南共產黨政權會有損國家安全,中美之間在東南亞需要緩沖區(qū),以現(xiàn)在眼光來看,也許朝鮮半島模式更符合中國利益。
今天評價美國在1964年的戰(zhàn)略選擇必然是“事后諸葛”,不過歷史經驗總需要總結,歷史也往往因各種可能的軌跡充滿魅力。美國在越南選擇了錯誤的戰(zhàn)略目標,其手段本身倒沒有大問題。1972年2月21日,尼克松訪華。這是一次遲到了10年的訪問。如果肯尼迪對共產主義陣營的內部問題看得足夠清楚的話,他就應該知道北京在與莫斯科分道揚鑣后其實是存在改善中美關系的動機的。中美在上世紀60年代初建交將讓美國的越南戰(zhàn)略、東南亞戰(zhàn)略,乃至全球戰(zhàn)略都更富有彈性。美國可以果斷放棄越南,這樣既讓中國感到舒服,實際上也可以在南線牽制中國。如果中美蘇大三角提前10年到來,剛上臺的勃列日涅夫政府恐怕也會重新盤算自己的對華政策。
當這一切終于在上世紀80年代成為現(xiàn)實后,美國人贏得了冷戰(zhàn),但5 8000名美國大兵的生命卻已經淪為華盛頓失敗戰(zhàn)略的犧牲品。
環(huán)南中國海骨牌
東南亞今天仍是世界中心之一。在后冷戰(zhàn)時代,東南亞的戰(zhàn)略地位不降反升,其在經濟繁榮的同時,也再次面臨新的安全困境。中國憑借強大經濟實力正迅速崛起成為新的全球性大國,與50年前不同,中國目前在東南亞擁有巨大的現(xiàn)實利益,中國也正在打造一支強大的海軍以便必要時保護自己的利益。美國則對中國在東南亞的戰(zhàn)略企圖心存狐疑。
當媒體炒作所謂美國“重返亞太”時,稍對歷史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美國其實從未離開過亞太。在美國看來,50年前的中國只能通過意識形態(tài)輸出來推倒“多米諾骨牌”,今天的中國則更加強調經濟輻射,并將意識形態(tài)輸出的內容換成了中國傳統(tǒng)儒家文化。
在對東盟國家的經濟影響競爭中,美國基本沒有取勝的可能。然而,在中國與東盟貿易額高速增長的同時,近年來中國與某些東南亞國家的安全關系卻急劇惡化。實際上無論中國主觀意愿如何,在越來越強大的中國面前淪為附庸,肯定是很多危機感很強的東南亞小國的噩夢。
歷史上,東南亞朝貢體系的確在相當長的時間里維持了地區(qū)和平與穩(wěn)定。但這種“不平等”國際關系和地區(qū)秩序與現(xiàn)今被廣泛接受的現(xiàn)代國際體制存在結構性矛盾。朝貢體系強調國與國之間名義上的不平等,允許朝貢國保有事實上的獨立。而現(xiàn)代國際關系則強調國與國之間名義上的絕對平等,卻對現(xiàn)實中的倚強凌弱無能為力。中國試圖強化自身在東南亞話語權的努力經常會被解讀為重建宗主國地位。美國的如意算盤是在不用付出太多成本的情況下,為東南亞小國提供條約式安全保障,來平衡中國在本地區(qū)的影響。
如果說50年前東南亞的戰(zhàn)略重心在越南的話,今天的戰(zhàn)略重心就在南中國海。今天的美國政軍高層認為南中國海將是阻止中國“擴張”的重要節(jié)點與最前線。這已經絕不僅僅是南海自由通行權問題,也不僅僅是馬六甲海峽等重要海上通道的控制權問題。美國所擔心的,仍將是一個橫跨東南亞海權與陸權的超級大國的出現(xiàn)。
可以預測,未來圍繞南中國海的軍事斗爭和外交博弈將常態(tài)化。南中國海不是越南叢林,這里很適合美國發(fā)揮海空軍優(yōu)勢。但就像50年前一樣,是否擁有正確的戰(zhàn)略目標才是決定博弈勝負的關鍵,美國現(xiàn)實主義的戰(zhàn)略思維往往在亞洲文化圈碰壁。中國在東南亞一直強調“非零和博弈”,剛性圍堵對于中國來說已經持續(xù)60多年,實際上也沒能阻止中國影響力在東南亞和全世界的增長。
責任編輯:王宏亮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