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首家“公益格子鋪”關門幕后

曾暉

幫殘疾人代銷手工藝品；由愛心人士捐贈物品，廉價銷售后將利潤用于公益事業(yè)……西部第一家“公益格子鋪”僅僅運轉了一年半，就宣布關門。其創(chuàng)始人徐雪鵬對于這次嘗試并不后悔：“‘格子鋪雖然關門，但不意味著失敗。”

站在緊鎖的玻璃門前，創(chuàng)始人徐雪鵬依然清晰記得“公益格子鋪”開業(yè)時的風光。

就在一年半前，他和這家小店還被媒體寄予厚望，兩家電視臺、數(shù)家本土報紙爭相報道。然而煙花易冷，短暫的熱鬧背后，面對現(xiàn)實生存壓力，“格子鋪”交出的“答卷”并不理想。

“總營業(yè)額不到20萬元，除去日常開支和代售返還外，真正為公益項目所籌資金只有一兩萬元。”做了16年公益的徐雪鵬，對“格子鋪”投入的心血前所未有，對這樣微乎其微的經營業(yè)績也心有不甘。

愛心遭遇市場寒流？

玻璃門內，柜臺、貨架東倒西歪，等待著搬運，不少“格子”里還存放著沒有售出的手工藝品。徐雪鵬囑咐店長陳衛(wèi)利，千萬把它們妥善保管，登記造冊。

這些針線活兒大都出自殘障人士之手。據(jù)徐雪鵬介紹，當初創(chuàng)辦“格子鋪”的動因，就是為了幫助殘疾人解決生計問題。

“他們能做簡單勞動，許多人也有自謀職業(yè)的愿望，但要扶持他們個個都開店，并不現(xiàn)實。干脆就采用集中辦法，把他們編織的工藝品放在‘格子鋪里代銷?！标愋l(wèi)利補充說。

但事與愿違，工藝品的銷量并不理想。

“有的都放了大半年了?！标愋l(wèi)利坦言，“格子鋪”里人氣高的反而是愛心人士捐贈的實用品?！颁N量最好的是卷紙。我們按市場價格的6折賣，很多人不去超市，都愿意到這里來買?！?/p>

徐雪鵬反思“格子鋪”的得失：主營商品無人問津，甚至造成積壓，這直接影響了店鋪的運營。市場不對路，是“格子鋪”關門的重要原因。

有件事情至今令他如鯁在喉。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大爺拿著錢在店里轉悠了半天，著實找不到適合自己購買的東西，最后嘆氣離開。

“多數(shù)殘障人士受自身能力所限，做的手工活相對粗糙，附加值也不高?！?徐雪鵬的口氣中透著無奈，“一個茶杯墊、一雙鞋墊，頂破天標價10塊錢，沒人買，但如果把它做成一個有藝術氣息的掛飾，卻能夠賣到數(shù)十上百元?！彼ㄗh大家縫制“太陽神鳥”圖騰飾品，但沒有人做得了。

為了維持店面運轉，店長陳衛(wèi)利甚至想出些旁門左道。她開辟了一些收費的“格子”，以每月60元的價格出租給非慈善寄賣者，她還不遺余力地用最原始的“吆喝式”傳播，在個人QQ上為“格子鋪”做廣告，卻因此被諸多好友“拉黑”。

對于陳衛(wèi)利的努力，徐雪鵬的評價是“很努力在走路，卻走錯了方向?！?/p>

“如果政府扶持再多些”

“雖然這些工藝品不算特別精美，如果把它們放在人流量大的地方，應該會有市場?！标愋l(wèi)利覺得“格子鋪”的冷清還有個不容忽視的客觀原因——“口岸”不佳。

“格子鋪”的店面，坐落在一片老舊的居民區(qū)中。陳衛(wèi)利每天早上10點就開門，一直守候到晚上10點，平均每天也就20來個顧客。

相鄰鋪面的業(yè)主也向記者證實了這一情況。就在“格子鋪”隔壁的一家咖啡店，開業(yè)僅僅一個月，便貼出了“店面轉讓”的告示。

之所以選在背街小巷，徐雪鵬介紹，原來，鋪面是區(qū)政府下屬的社會組織發(fā)展基金會為徐雪鵬所在的NGO組織提供的，房租和稅收全免。

原本“租賃”協(xié)議今年4月才到期，但當?shù)亟謪^(qū)要整體打造，政府便提前通知收回鋪面?？紤]到現(xiàn)實的經營情況，徐雪鵬選擇了順勢關門。

盡管有些失落，徐雪鵬仍對政府充滿感激?！半m然地段不理想，但畢竟給我們提供了一個試驗平臺，哪怕中途有些波折，‘格子鋪依然挺到了現(xiàn)在。我們所積累的經驗，遠比營業(yè)額上的數(shù)字要多得多。”

徐雪鵬提到的“波折”，是“格子鋪”發(fā)生的兩起“失竊”事件。

第一起發(fā)生在去年，店內一臺電腦被盜，價值雖不高，卻儲存了他們歷年來舉辦公益活動的重要資料。第二起則是今年年前，存放在社區(qū)辦公倉庫的部分愛心捐贈品“不翼而飛”了。

“沒有全部被盜，卷紙18筒，蠶絲被18床……正好每件東西丟了18件。”陳衛(wèi)利忙跑到社區(qū)辦公室打聽情況，得到回答——“不曉得?！?/p>

對于這樣的解釋，徐雪鵬很不是滋味。

徐雪鵬感嘆：“要是政府的扶持力度更大些，搞好殘疾人的技能培訓，支持我們到更理想的地段開店，或許‘格子鋪的前景會更好。哪怕相關領導多來店里過問幾次，也或許可以避免發(fā)生失竊的尷尬。”

“格子鋪”仍有前景

NGO 業(yè)界人士景源向記者透露，時下NGO組織主流運作模式是通過提供公益產品，由政府或基金會出資購買，以維系發(fā)展。但據(jù)他所知，通過此類方式生存的公益組織，還沒有一家敢公開真實賬本。

“說通俗一點，這些組織有可能被當作‘洗錢工具。因為‘拿人手短，他們普遍保持沉默。長此以往，其公信力肯定下降，面向社會的‘造血功能也會萎縮。一旦人家日后撤資，它們根本活不下去?！?/p>

在業(yè)內人士看來，“格子鋪”是一種帶有“造血”機能的公益運作新模式，它一定程度上解決了傳統(tǒng)公益項目時空剝離的問題，讓受助者、服務者、捐助者三者有機統(tǒng)一。更重要的是，作為“看得見”的公益，“格子鋪”能調動更廣泛的社會力量參與，使自身的運作保障更具穩(wěn)定性。

據(jù)了解，近年來，在我國各大中城市，以“愛心”、“公益”為名的“格子鋪”發(fā)展迅速，但總體上都呈現(xiàn)出“小打小鬧”的景象。究其原因，其面臨的困境與徐雪鵬們大同小異：“格子鋪”作為新生事物，還未能尋找到很好的市場契合點，也難以得到公權力的更多施援。

景源分析，公益服務本應“政府搭臺、民間組織唱戲”，優(yōu)勢互補，實現(xiàn)多贏格局。但在一些地方，實際操作層面往往不是一方缺位，就是另一方越位，要么推卸責任，要么搶占資源。

以“格子鋪”為例，它本質上只是一個交易平臺，如果要讓它承擔諸如加工、物流，甚至是生產者的技能培訓任務，顯然力不從心。這些問題，不是一個免費的鋪面就能夠解決的，仍需要政府來統(tǒng)籌組織。

在“公益格子鋪”宣布關門的第二天，有義工向徐雪鵬發(fā)來短信，表示愿意贊助“格子鋪”恢復運作；區(qū)政府也表示，愿意重新給“格子鋪”另尋一處門面，可都被徐雪鵬婉拒了。

“‘格子鋪雖然關門，但并不意味著失敗。只是有了一次教訓，會讓我們更加謹慎?！毙煅i說，“實體店沒了，可網絡店鋪還在，這將是我們未來重點的發(fā)展方向，陳衛(wèi)利也將由店長轉型為‘網店長?！?/p>

現(xiàn)在的徐雪鵬，終于可以暫時清閑一段時間。他繼續(xù)關注著公益活動，一邊打理著自己的佛學用品店。他感到一絲輕松：“其實做生意比做公益容易多了，畢竟要考慮的因素少多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