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曉明：在和平里5號樓的日子

楊敏

1967年1月下旬的一個周末，北京大學(xué)國際政治系一年級學(xué)生賀曉明騎了一個小時的自行車，去城外萬壽路的“新六所”（建國之初為中央領(lǐng)導(dǎo)人所建的辦公和生活的地方，未完工，只建了六所房子）見父親賀龍和母親薛明。為了安全，他們由周恩來安排暫居此地。

與賀曉明同去的，還有在清華大學(xué)讀二年級的哥哥賀鵬飛和在景山中學(xué)上學(xué)的妹妹賀黎明。一家人在一起度過了一個周末，氣氛還算安寧。

走時，賀龍囑咐三兄妹：“要聽毛主席的話，在大風(fēng)大浪里鍛煉……”像是有許多話想講，卻又沒說下去。

“沒有太擔(dān)心，心里很坦然，沒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覺得毛主席和總理早晚會給他做一個結(jié)論的?！痹诒毙聵蚋浇囊惶幵鹤永?，67歲的賀曉明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她一身黑色，衣著簡單，笑起來眼睛一彎，眼尾上揚，神似賀龍。

就在這次團聚幾天之后，賀龍和薛明被送往西山一處僻靜的院落，遭到軟禁。兩年后的1969年6月9日早上七點，軟禁中的賀龍因糖尿病惡化被送往解放軍301醫(yī)院，當(dāng)日下午去世。

那個平常得令人想不起來的周末，成為賀曉明三兄妹與父親生前所見的最后一面。

1967年11月中旬的一天，賀曉明接到總參服務(wù)局的搬家通知。兄妹幾個找了紙箱子，簡單收拾了被褥、臉盆、毛巾和衣物等家當(dāng)。第二天一早，一輛大卡車連人帶箱子，將他們從北京東交民巷8號院，拉到了和平里五號樓。

改名換姓

1966年底，北京東交民巷8號院開始不平靜。8號院解放前是奧地利公使館，之后，羅榮桓、賀龍、陳毅幾位開國元帥及其家人居住于此。

時任中央軍委副主席、國防委員會副主席、國家體委主任的賀龍，頻繁受到國家體委造反派的滋擾。12月26日，與他私交甚好的周恩來讓他暫時搬到“新六所”，“家中事情我來管”。

沒過多久，他的行蹤被造反派得知。他聽說解放軍政治學(xué)院的造反派要結(jié)隊前來揪斗他，決定主動去城里與造反派當(dāng)面對質(zhì)。途經(jīng)中南海時，他和薛明決定去趟西花廳。周恩來讓秘書臨時搭了床，留他們住下來。

1967年1月19日下午4時，周恩來和李富春一起，與賀龍正式談話。

周恩來告訴他：“我從林副主席那里來，他說你在背后散布他歷史上有問題，說你到處伸手，不宣傳毛澤東思想，毛主席百年之后他不放心?！?/p>

賀龍幾次想插話，都被周恩來制止。周說：“毛主席不是保你嘛。我也是保你的。給你找個地方，先去休息一下，等秋天我去接你回來。”并向他保證，會照顧他的孩子們。

次日凌晨四點，賀龍夫婦被一輛吉普車送往西山一處三面環(huán)山的幽靜院落。這里只有一條路可以出入，除了賀龍、薛明以及看守他們的警衛(wèi)戰(zhàn)士以外，什么人也看不到。

此時，在東交民巷，他們的家已被紅衛(wèi)兵抄了，大字報滿天飛。

不得已，賀曉明三兄妹住進了廖承志位于東直門的小院。廖承志已被周恩來以寫檢查為名請到中南海保護起來，其夫人經(jīng)普椿接待了他們。“他夫人對我們照顧得特好，說別走，就在我們家躲起來，這個院子他們不敢進來?！辟R曉明說。

但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除了賀龍的問題，賀鵬飛是清華大學(xué)“八九派”的頭頭，太惹眼。

為了不連累廖家，兄妹三人商量，將年齡小、身體弱的賀黎明留在廖家，賀曉明和賀鵬飛兄妹倆則出去避風(fēng)頭。為了安全，賀鵬飛改名叫吳亮，賀曉明改為李列，賀黎明改為李紅。

賀鵬飛很精明，讓賀曉明冒充外地的革命群眾給清華大學(xué)的造反派打電話，稱要揪斗賀鵬飛，問他在不在學(xué)校。對方回答不在，還沒回學(xué)校。賀曉明問，他回來你們打算怎么處理他？對方說，把他抓起來。

兄妹倆知道，學(xué)?；夭蝗チ恕?h3>飄蕩40天

1月23日，兄妹倆決定騎自行車去天津。他們的眉眼跟父親都很像，怕造反派認(rèn)出來，決定白天到紅衛(wèi)兵接待站休息，晚上騎車趕路。

“騎車騎累了就休息。他抽煙，我就在堤坡上躺會兒，他說那不凍死你，我說不會，我還唱‘紅軍不怕遠(yuǎn)征難。我們兄妹關(guān)系特別好?！辟R曉明告訴《中國新聞周刊》。

就這樣，停停走走，一周后才到塘沽。

在塘沽，他們上了一艘開往上海的運輸輪，做些雜活，換取食宿。賀曉明什么活都干過：在航海圖上標(biāo)注船只位置；利用星月辨航；在輪機艙里給船加油；給廚師打下手；刷油漆、敲鐵銹。每次船在塘沽靠岸，他們都會偷偷給廖家打電話，向妹妹賀黎明報平安，并打聽父母的消息。

此時，賀龍久久聯(lián)系不上孩子們，托周恩來幫忙尋找。不久，周恩來得知了消息，讓賀黎明轉(zhuǎn)告他們回學(xué)校。

2月15日，在外飄蕩了40天之后，他倆回到了北京。

他們位于東交民巷的家已經(jīng)一片零落。所有的家具都已被搬走，父母之物被總參服務(wù)局封存，家里只剩下最基本的生活用品。他們收拾好東西，各自回了學(xué)校。

賀黎明也從廖家搬了出來。她怕造反派再來抄家，不敢一個人住在家里，只能住在朋友家。

回到北大，賀曉明發(fā)現(xiàn)，關(guān)于她的大字報從宿舍、食堂一直貼到了教學(xué)樓。貼在宿舍門上的大字報勒令她交代罪行，在她的名字上，還打了大大的叉。

賀龍的侄孫賀興洲從小在賀家長大，當(dāng)時是北京航空學(xué)院的學(xué)生。在串聯(lián)途中，他得知賀龍被打倒，急忙趕回北京的家里，幾經(jīng)打聽，才與賀鵬飛等聯(lián)系上。

賀鵬飛也挨了斗，但顯得很平靜。“老爺子的事情，我們幾個人心里都挺坦然的?！辟R興洲告訴《中國新聞周刊》。

這年“五一”，賀家兄妹和賀興洲都回到家中。家具沒了，就將褥子鋪在地上睡覺，做點簡單的飯吃。

此時，學(xué)校各派造反派的斗爭已經(jīng)白熱化，但他們幾乎不再參與，在一起時也很少談?wù)危槐е粋€簡單的信念：父親是沒問題的。

但不久，這個空蕩蕩的家也不能再給他們提供庇護了。他們被掃地出門，勒令搬家。

和平里5號樓

他們的新家，在和平里5號樓一區(qū)五層的501室。

這是一套小三居。朝北的一間做飯廳兼儲物間，朝西南的兩間，一間賀曉明姐妹住，一間賀鵬飛和賀興洲住，塞進兩張大床和一張桌子后，就只剩下立腳的地方了。為了“照顧他們的生活”，原來賀家的炊事員和八號院傳達室勤務(wù)員也被派來，就住在他們對面的房子里。

賀曉明和妹妹每月能從勤務(wù)員手里領(lǐng)到20元生活費，賀鵬飛能領(lǐng)到30元，因為他抽煙。這些錢都從賀龍夫婦的工資里扣除。賀曉明常常把自己的生活費省下來，給哥哥買煙。

不久，賀鵬飛發(fā)現(xiàn)，派來的兩人在監(jiān)視他們。他指給賀興洲看?！皟扇伺吭诖芭_上看著我們呢?！辟R興洲說。

當(dāng)時的和平里五號樓一區(qū)，除了賀家，被打倒的鐵道部部長呂正操、國務(wù)院副總理烏蘭夫和中央黨校校長林楓的孩子們都住在這里。

呂正操家住賀家樓下。兩家孩子在路上碰見了，會心照不宣地點點頭，但面上淡淡的，以免留下黑幫子女串聯(lián)的把柄。私下里，他們也有來往。呂正操的兒子呂彤羽下放農(nóng)村后，家里只剩下小妹妹呂彤巖。她膽小，不敢一個人過夜，賀曉明還曾下樓去陪她。

在這些黑幫子女中，21歲的賀鵬飛算年長的。他跟父親一樣，個性直爽，身邊很快聚集起一堆朋友。據(jù)賀曉明估計，在和平里的那兩年時間，家里來往的朋友不下百人，大部分都是父母被打倒的黑幫子弟。

漸漸地，和平里5號樓一區(qū)成為遠(yuǎn)近聞名的“黑幫樓”。和平里派出所和居委會的干部常冷不丁來個突擊檢查，咚咚咚大聲敲門，稱是查可疑分子，借機警告和敲打這些落難的黑幫子弟。

有一天半夜，賀鵬飛被警察帶到派出所問話，賀曉明姐妹等在派出所門口，緊張不已，好在沒什么事。“他就是找茬，逮個機會敲打你，意思是，你們數(shù)吧，全中國最差的幾戶人家就是你們了。”賀曉明說。

羅瑞卿被打倒后，羅點點一度無家可歸，是林楓家的常客。她回憶，不管什么時候去，都有一雙筷子和一碗飯，吃得最多的，是炸醬面。有一晚，警察又搞襲擊，睡夢中的她被林楓的女兒林京京拎起來，塞進了大衣櫥里。

劉少奇的孩子們當(dāng)時住在木樨地，但劉源常常來和平里玩。他曾撰文回憶過這一段：“我們一群孩子常聚在那里，引起派出所和居委會的關(guān)注，不分白天黑夜，就來個‘突然襲擊‘查戶口。我們或藏在箱子背后、壁櫥架子上，或蹬窗上樓頂，小時候在軍隊里學(xué)會的隱蔽、攀登、越野本領(lǐng)都派上用場，練到爐火純青。”

在北苑少管所

1968年暑假，賀鵬飛和賀興洲帶上賀黎明，又邀約了幾個朋友，準(zhǔn)備去天津等地玩一趟。賀曉明剛從天津回來，所以沒去，一個人留在和平里的家中。

在天津游玩后，他們又買了船票，準(zhǔn)備去上海玩。但一上船，就被警察盯上了。他們被北京市公安局的軍管人員押回了北京，關(guān)進了北苑青少年管教所。

北苑青少年管教所位于北京立水橋附近。文革時期，這里設(shè)了“可教育好的子女學(xué)習(xí)班”。被打倒的老干部的子女以各種名義被關(guān)押在此，被要求與父母劃清界限，并揭發(fā)他們。彭真、陸定一、薄一波、葉劍英、譚震林、李井泉的子女都曾被關(guān)押在這里。

賀鵬飛一伙人被懷疑想從大連偷渡到朝鮮去，證據(jù)是身上帶著游泳褲。賀興洲的檔案里寫進了“投敵叛國嫌疑”，這讓他日后的工作和生活都受到了嚴(yán)重影響。

幾個月里，賀曉明失去了兄妹們的音訊。直到入冬，才終于等來了消息。

“我那時候有預(yù)感，一進門就覺得我有信。果然，地上就有封信。我一打開就流眼淚?！毙攀琴R鵬飛托一位看守人員帶出來，從門縫里塞進來的。

信里簡單地敘述了他們在少管所的情況，囑咐她送秋冬的衣服和生活用品來，在什么時間、走什么路線都寫到了，還附了路線圖，并要求她戴一條紅圍巾。

她約了一個朋友，騎車去了少管所。少管所的門口有一條很長的通道，兩邊都是樹。一過這條通道，她就看見了正在地里勞動的賀鵬飛和賀黎明。“他們一看見紅圍巾就往外跑，我們倆拼命往里騎，在中間被看守人員擋住了。”

經(jīng)過看守的應(yīng)允，賀曉明在接待室見到了賀鵬飛、賀黎明和賀興洲三人。

不久之后，賀曉明又收到了賀鵬飛的信，讓她去一家醫(yī)院見面。在被關(guān)押期間，他的肝功能受到影響，被帶到這家醫(yī)院看病。

去的那天，她自己也正在發(fā)高燒。賀鵬飛瞅看守人員不備，從衣服、靴子里拿出一扎又一扎的信來，她暈暈乎乎地接過來，塞滿了背著的軍用挎包?！熬透愕叵鹿ぷ饕粯?。”她嘆道。

信是關(guān)在少管所的人偷偷寫給親友的。寫信人大多是她熟悉的，像陸定一的兒子陸德、廖漢生的兒子廖曉禮和薄一波的兒子薄熙成等。信封上已經(jīng)寫好了詳細(xì)的收件地址。

為了避免引人注意，寄信時，她每個郵筒只敢投三五封。那些從靴子里拿出來的信更是敏感，她怕通不過郵政檢查，就趁著晚上一封封親自送到收信人家里去。

1969年初，賀興洲、賀鵬飛和賀黎明相繼從看守所出來，回到和平里的家中。

父母親一直沒消息。但是，沒有消息也許才是好消息。

賀龍病逝

1969年6月9日下午，賀曉明一個人在北大籃球場邊，看人打球。她早已習(xí)慣了被所有人劃清界限的孤獨。

就在這時，北大軍宣隊的幾個人來找她，說來了兩名軍人，要接她出去談話。她一見這兩個軍人，心里立刻“咯噔”一下。上車后，其中一人告訴她，你爸爸病重，我們接你去看看。

車一直開進了解放軍301醫(yī)院，將如遭五雷轟頂?shù)乃龓У搅送饪拼髽堑尼t(yī)生辦公室。哥哥賀鵬飛已經(jīng)沉著臉坐在里面了。

中央專案組負(fù)責(zé)賀龍專案的一個高個子男子介紹了搶救治療的情況。賀鵬飛要了煙，一根接著一根地抽，他冷靜地提出，想見母親薛明。

在301醫(yī)院一間陰暗的儲藏室里，他們終于見到了母親。她坐在床板上，目光有些呆滯。已經(jīng)是夏天，她還穿著毛衣，戴著一頂黃色的帽子，帽子下的頭發(fā)都白了。她講話也有點困難了，只是機械地重復(fù)：我很好，很好……趁專案人員不注意，她悄悄對賀曉明說：“我要襯衣襯褲，沒穿的了?！?/p>

在去看遺體的路上，她一直抓著賀曉明的手，要她堅強一點。

在14病室17號床，他們見到了賀龍。白被單一直拉到他的鼻子，遮住了那兩撇標(biāo)志性的黑胡子，只露出額頭和灰白的頭發(fā)。

這也是薛明第一次見到賀龍的遺容。她陪著他在西山度過了遭囚禁的最后兩年時光，但最后他病危被送往醫(yī)院時，專案組人員拒絕她陪同前往。

不久，薛明被送到貴陽磊莊空軍機場附近的“五七干校”勞改。賀鵬飛畢業(yè)分配到甘肅武都汽車修配廠當(dāng)了工人。賀興洲去山西當(dāng)了煤礦工人。賀曉明被分配到貴州雷山縣教育局工作，與母親距離很近，但她們相互并不知道。

“我是怎么撐下來的？一個希望就在媽媽身上。至少我知道，我媽媽活著?！辟R曉明眼里閃著淚光，“還有一個原因，我那時候?qū)α直牒尥噶?，心想你要是不把我整死，我就跟你耗到底，我看你是怎么死的！很簡單的原因，就撐著我活下來了?！?/p>

最小的妹妹賀黎明去了陜北志丹縣插隊?！百R黎明要去插隊了，給我發(fā)了個電報，我就從山西回來了，把家里有用沒用的東西塞進了兩個大木箱子?！辟R興洲對《中國新聞周刊》回憶，語氣平淡。他一直將賀黎明送到了志丹縣。兩個大木箱子，一個30多公斤，一個50多公斤，先托運到西安火車站，他再扛到汽車站，托運到志丹縣。

因是黑幫子女，賀黎明插隊時挨過打，腰上留下了永久的傷病。那段生活，她再也不愿對人提起。

因為人都散了，和平里五號樓的房子被收回。他們從此離開了這里。

平反

兩年后的1971年9月13日，林彪的飛機墜毀在蒙古溫都爾汗，機毀人亡。

1974年9月29日，中央發(fā)出了25號文件《關(guān)于為賀龍同志恢復(fù)名譽的通知》。

1975年6月9日，賀龍去世六年之時，中央為他舉行了追悼會，周恩來帶病主持，見到薛明時，滿面淚水地說：“我沒有保護好他！”在賀龍遺像前，他深鞠了七個躬。

但對于中央的平反通知，薛明持保留意見。通知說：“中央當(dāng)時認(rèn)為，把賀龍同志的問題搞清楚也是必要的?！痹谔岬饺ナ涝驎r，只簡單地寫了“因病逝世”。薛明表示，前者是在為林彪等人開脫罪行，后者隱瞞了賀龍被迫害致死的真相。

“當(dāng)時四人幫還在，能做到這個程度已經(jīng)非常好了，主席和總理是盡心了。但我媽媽就是不接受這個文件，她要為父親徹底平反?！辟R曉明對《中國新聞周刊》回憶。

林彪事件之后，薛明被周恩來接回北京，暫住南鑼鼓巷的一處小院。一天，她在家里接待了一位王姓護士。當(dāng)年在西山“新六所”時，此人曾奉命收走賀龍的藥物，并對他們苛刻以待?！八屛覌寢屜蛩趩挝环从?，說他在西山，沒有迫害我爸爸。我媽媽很生氣地批評了他。她說，你說的和當(dāng)時的事實不符合，你知道他有糖尿病、缺鈣、感冒、摔跤那么多次，還收走我們的藥品，你一個醫(yī)務(wù)人員沒有盡到責(zé)任嘛！”

1979年3月2日，薛明給時任中共中央總書記胡耀邦和軍委秘書長耿飚寫報告，請求在賀龍83歲生日前后，發(fā)表她寫的追憶賀龍的文章《向黨和人民的報告》，同時請求中央對1974年的賀龍平反報告重新斟酌。

3月29日，《解放軍報》和《人民日報》都刊發(fā)了薛明的追憶文章。軍委秘書長羅瑞卿看過文章之后，責(zé)成總政保衛(wèi)部成立聯(lián)合調(diào)查組，調(diào)查賀龍死因。

三個月后，中央保健委員會組織專家對賀龍的治療經(jīng)過進行了詳盡分析，結(jié)論是：由于“在醫(yī)療上限制、拖延和反治療”，使賀龍的糖尿病惡化，引起一系列并發(fā)癥而死。

1982年10月16日，中央發(fā)出《關(guān)于為賀龍同志徹底平反的決定》，重新為賀龍的歷史問題和死因作結(jié)論，徹底為其平反。《決定》寫道：“1969年6月8日，在賀龍同志病情惡化后，林彪、江青一伙不但不采取應(yīng)有的搶救措施，反而使用了促使其病情惡化的卑劣手段，致使賀龍同志于1969年6月9日含冤逝世。”《決定》宣布，撤銷1974年的《關(guān)于為賀龍同志恢復(fù)名譽的通知》。

2009年6月27日，按照賀龍生前愿望，經(jīng)中央批準(zhǔn)，薛明帶著孩子們將其骨灰遷往他的家鄉(xiāng)湖南張家界賀龍公園安葬。

2011年8月31日，薛明去世。賀曉明姐妹向中央申請獲批后，將父母合葬在了一起。

在位于北新橋附近的院子里，賀曉明為父親設(shè)了一個紀(jì)念室，里面陳列著父親的遺像和一些老照片。她還搜羅父親用過的老物件，專門辟出一個角落，還原了父親的工作環(huán)境：一盞落地?zé)?，一席單人沙發(fā)，和一個放著毛澤東著作的小邊桌。家人每天都會泡杯茶，放在桌上，就好像他仍在那里，陪著他們，給他們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