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閩梅
蘇格蘭裔孩子生活在加拿大小鎮(zhèn)
相對于美國文學的繁榮,加拿大文學是19世紀后半葉發(fā)展起來的。作為英聯邦的成員,加拿大在文化上受原先宗主國英國和法國的影響。除了魁北克省為加拿大的法國文學中心之外,加拿大的大部分地區(qū)都流行英語文學,門羅正是加拿大英語文學的代表作家。
早期加拿大文學把蘇格蘭人塑造成“國民建設者”的形象,認為他們有著堅強和忍耐的民族性格。門羅追憶自己的童年生活時曾說:“小時候,我們從不會因為一件事情做得好而受到表揚,卻總是因為做不好某件事而受到教育?!?/p>
門羅從小生活在小鎮(zhèn)上,她親眼目睹“蘇格蘭人無論有多貧困,最無法放棄的就是閱讀本身”,蘇格蘭家庭都鼓勵他們的孩子們閱讀,那些貧窮的蘇格蘭家庭,都有閱讀的好習慣。門羅的父親陪著她一起閱讀的時候,最怕的是不速之客登門打擾。
門羅把她的蘇格蘭人特有的經歷和感覺寫進自己的家族史《洛克城堡風光》。書中,她把家族的祖先追溯到蘇格蘭長老會成員和蘇格蘭詩人詹姆斯·霍格(1770——1835),之后她的家族幾乎每一代都出過作家。
門羅的母親:小鎮(zhèn)上最特立獨行的人
生活在貧窮而偏遠的加拿大溫格姆鎮(zhèn),門羅的母親跟小鎮(zhèn)人格格不入,像一個不合時宜的城里人。門羅說,城里人的特點是“想獲得關注”或者“認為自己很聰明”;但對于一個小鎮(zhèn)人來說,這也許是“最壞的事”。生活也因此懲罰了門羅的母親,門羅說:“她的一生如此悲慘、如此不公平,她卻依然很勇敢?!焙髞?,母親得了帕金森綜合征,年輕的門羅選擇了逃出家庭,申請到大學的獎學金去求學。作為長女,她本該放棄這個機會而留下來照顧母親。
“當我離開家的時候,我母親已經無法自己穿衣服、自己梳頭發(fā)。當人們年輕的時候,想象不到殘廢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會覺得總會想到辦法克服困難。但當我年紀漸漸變大之后,我能想象到那種情形,也開始同情母親。西安大略大學提供的獎學金,讓我有機會及借口逃離這個家庭,母親對我的離去感到絕望。”門羅說。
一般蘇格蘭家庭都會讓女孩學習編織,但母親從來不鼓勵門羅做這些。相反,為了培養(yǎng)門羅的文學才能,母親讓她堅持參加星期天的學校朗誦班,當時門羅才7歲,“死活都不想去”,但最后拗不過母親。如今,門羅說她深深地感謝母親,因為從7歲開始接受的文學訓練,是她日后成為優(yōu)秀作家的起步課程。
“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女權主義作家”
前幾年獲諾貝爾獎的女性作家,多有女權主義傾向,如奧地利的耶利內克。但門羅跟耶利內克不太一樣。
2012年門羅在《紐約客》對她的采訪中宣布:“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女權主義作家,我看問題從不站在強烈的女性角度。我確實認為,作為男人真的很難。想想,在那些灰暗的貧困年代,男人還必須養(yǎng)家糊口,會面臨怎樣的壓力?”
應該說,門羅是一個對男性有充分同情并立足于女性視角的作家。
在她的早期作品中,她把自身的成長經驗投射到女主人公身上,我們便常會看到這樣一個女主人公:出身于偏遠的鄉(xiāng)下——加拿大安大略省西南部的小鎮(zhèn),空有諸多夢想,最后卻懷著焦慮去質疑自己的夢想。同時,她的作品中常常描寫被別的作家所忽視的形象——中年或老年的單身女性,用她的話說,叫“上了年紀的老姑娘”。她自己也承認:“在我的內心里,我就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姑娘?!?/p>
中國女作家張愛玲喜歡把人生比成一件“爬滿了虱子”的華麗衣裳,而門羅的比喻則更奇特,也更殘酷,她的長篇小說《女孩與女人們的生活》中,把女性的人生比作廚房的抹布,“人們的生活……是乏味的、簡單的、神奇的,也是莫測高深的——鋪著油抹布的廚房就仿佛是深不可測的洞穴”。
“當代契訶夫”:如何寫好敘事文
門羅的作品基本上都是短篇小說集,很多人把她與契訶夫相提并論,稱她為“當代契河夫”。
門羅在《紐約客》的訪談中說:“真正將我徹底擊潰的絕不是家務或孩子,我一生都在做家務。真正讓我困惑的是一些對于女性的歧視性評價。這些評價讓寫作這件事變得古怪且不得體,甚至刻意被忽略。”在這樣的歧視性評價中,女作家堅持自己的寫作風格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但門羅做到了。
崔斯曼是門羅2012年最后一本小說集《親愛的生活》的編輯,他很欣賞門羅的這種特殊的寫作風格:“有時我會想刪除第3頁一些完全無關主旨的段落。當我讀到第24頁時,我突然意識到,前面那一段是多么重要?!?/p>
門羅正是運用那些傳統寫作并不看重的要素,把這些看似不起眼的要素編織到小說的意義中去的。
這兩個故事說明:語文老師的意見并不一定總是對的。那種寫“最重要的東西”的寫作理念是傳統的,但并不是完全正確的。
其實,門羅的創(chuàng)作最早從改寫童話開始。
她每天孤獨地走在上學和放學的路上,漫無邊際地幻想,因為她覺得安徒生的童話《美人魚》結局太悲慘,于是自己改出一個“大團圓”式的結局,“女孩兒最后活了下來,并且和她的王子走到了一起”。這樣的文學起步,注定門羅不是一個以書寫驚世駭俗的情節(jié)取勝的作家,也不是一個描寫苦難的作家,正如《觀察家》雜志所說:“她的故事里藏著一個妥協的世界。她耐心地描寫這個為了生存而妥協的‘了無生趣的世界,這種長久的堅持和耐心正是她作品的出色之處,也許,也正是她不夠深刻的原因所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