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窨井蓋

趙謙

潘大爺是一名環(huán)衛(wèi)工人。這天一大早，他正在自己負責的路段清掃衛(wèi)生，忽然發(fā)現(xiàn)路邊的一個窨井蓋不翼而飛，下水道張著黑乎乎的大嘴，像隨時要吃人一樣。

潘大爺趕緊找了幾塊石頭把井口圍起來，又插了根樹枝，在上面掛個紅色塑料袋，提醒來往行人注意安全。干完活后，潘大爺也沒有顧得上吃早飯，就去找領導。領導說：“這事不歸咱管。咱們的任務就是把街道打掃好。” 潘大爺不甘心地問：“那該歸誰管呢？”領導搖了搖頭，說他也不知道。

潘大爺回來后又把這事兒告訴了幾個工友，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大多是埋怨他吃飽了撐的。只有王瘦子好心提醒道：“窨井蓋要是被人偷走了，應當歸公安局管，公安局抓小偷嘛?！?潘大爺一聽有理，就去了公安局。

民警聽了潘大爺?shù)臄⑹?，面露難色，說：“這件事太小了，根本不夠立案的條件?！迸舜鬆斦f：“我知道這是個小事，但是那一帶有個攝像頭，你們可以查查攝像頭，把這個賊抓住不就行了嗎？”警察說：“你說得輕巧，攝像頭那么隨便就能調(diào)閱嗎？要走程序，知道嗎？”

潘大爺搖搖頭，說：“不知道，照你這么說，這個小偷就抓不住了？”民警回答道：“也不是，要是他再次作案的話，說不準就抓住他了。大爺，就目前來說這事還真不好辦，不過還是謝謝您給我們提供線索。”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潘大爺再賴著不走就講不過去了。

回到住處，潘大爺把結果講給工友們聽，大家都不知道該怎么勸他。潘大爺抬頭看看天，擔憂地說：“雨季馬上就來了，要是不能趕緊補上，還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事呢?！?/p>

下午，潘大爺又來到城管局，管事的是一個胖子。胖子聽了潘大爺?shù)臄⑹?，就說他是有病亂投醫(yī)，這事跟城管局是一點邊都沾不上。胖子還中氣十足地說：“要是有亂擺攤的，歡迎你來舉報！”

臨走，潘大爺還不死心，問：“你知道這窨井蓋歸什么部門管嗎？”胖子想了半天，模棱兩可地說：“可能歸污水處理公司，也可能歸自來水公司。”想了想，又改正道，“不，你還是去找市政管理局問問吧?！?/p>

潘大爺左轉(zhuǎn)右轉(zhuǎn)好不容易找到市政管理局，這次接待他的是一個女孩，女孩態(tài)度很好，問這問那，非常詳細，這讓潘大爺看見了希望。不過女孩最后表示自己只是臨時工，什么事情也做不了主，讓他去找王主任，女孩說完調(diào)皮地笑笑，用手指了個方向。

潘大爺總算找到了王主任。可聽他講明來意，王主任像牙疼似的說：“那一帶的窨井蓋比較特殊，全是金屬材料，這原先是我們劉局長一手抓的，沒有備用的，所以要補起來非常麻煩?！?/p>

潘大爺問：“那再讓劉局長抓一抓不就行了嗎？”王主任看了他一眼，問：“是你讓他抓一抓，還是我讓他抓一抓??？” 潘大爺就是不知好歹，想也沒有想，就說：“當然是你了?！蓖踔魅螝夂艉舻卣酒饋?，大聲說道：“還是你去找他吧，他在監(jiān)獄里頭呢！”潘大爺愣了，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站在那里，半天說不出話來。

潘大爺回到住處時，天已經(jīng)黑了。工友們都忙圍上來問結果。潘大爺又把經(jīng)過講了一下。工友們勸他知難而退，別再自討苦吃。潘大爺說：“看著路上露著這么個大窟窿，我心里頭堵得慌?！?/p>

一旁的王瘦子說：“既然情況這么嚴重，我倒是有個辦法?！迸舜鬆斆柺裁崔k法。王瘦子說：“這個辦法好是好，不過得破費一下，不知你愿意嗎？”潘大爺想了想，實話實說：“只要別太多就行。太多了可吃不消?！?/p>

王瘦子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說：“現(xiàn)在無論辦什么事，要么送禮，要么請吃頓飯。我正好有個親戚在市政管理局上班，咱可以讓他出面，把領導請來，不就好解決了嗎？”大家聽了，一致反對，說：“拉倒吧，人家領導什么飯沒有吃過啊，會來吃咱的飯那才怪呢。你有茅臺嗎？有海參、鮑魚嗎？”見此情景，王瘦子趕緊舉手投降：“算我沒說。”

潘大爺一夜沒有睡好，一大早起來，掃完街道，又馬不停蹄地來到市里一家生產(chǎn)窨井蓋的公司，這家公司專門生產(chǎn)水泥窨井蓋，便宜實用，潘大爺想省下請客的一頓飯錢，買個水泥窨井蓋還是合算的。

潘大爺來到廠里，說明來意，沒想到廠長竟然一口回絕：“我們的窨井蓋不能在本市銷售。只能往外市賣?！?潘大爺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不解道：“你說什么？放著近的不賣，偏偏要賣到外地？”廠長說：“你問我，我問誰去?。慨敵鮿⒕珠L就是這么定的，你看我們生產(chǎn)的窨井蓋，雖然是水泥的，但是里面都加了很粗的鋼筋，比鐵的都結實，價格還便宜?！币娕舜鬆斠桓彪y以理解的樣子，廠長生出同情之心，說，“你別瞎琢磨了，這叫潛規(guī)則！趕快走吧。”

走到門口，潘大爺突然想起一件事，趕緊回過來提醒：“劉局長不是進去了嗎？”廠長氣哼哼說：“他進去了，還有后來人呀！誰敢挑戰(zhàn)潛規(guī)則?。俊?/p>

不過，也不能說潘大爺這一趟一點沒收獲，他從廠長嘴里得到一個信息，窨井蓋上都有廠家的地址和電話。潘大爺來到路邊，挑了一個窨井蓋，一看上面果然有廠家的聯(lián)系電話，他連忙掏出手機來打。

起初，對方還以為來了個大訂單，高興得只想叫爹。當?shù)弥舜鬆斨灰粋€時，聲音都變了，馬上拒絕。潘大爺苦苦哀求了半天，對方只得說：“不瞞你說，千里迢迢，我們送一個窨井蓋過去，價格會很高的，你付得起費用嗎？”

潘大爺小心翼翼地問大概要多少錢。對方想了一會，說：“這樣吧，過幾天，我們正好往南方送貨，順便給您捎一個過去，不過價格也不能太低，就收你五百塊吧?！迸舜鬆敽芨纱嗟卮饝?。

幾天后，窨井蓋終于送來了，潘大爺長長地出了口氣，像是完成了一項重大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