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飯

李波

劉四嫂打完場，趕緊扛著半袋谷子去了加工廠?！斑哼海蛯倌隳苣?，打完場也不歇歇，忙著加工谷子干啥？”“吃新小米唄，那金黃黃、肉嘟嘟的小米飯多好吃，這叫美不美頭一嘴?！眲⑺纳┮荒樀牡靡??！斑€挺會享受啊?！薄霸坜r(nóng)村不比那城里差，就說這吃新小米吧，城里能有？”“嗯哪，哪有咱方便，地里產(chǎn)的，鍋里做的，饞死那幫城里人?！?/p>

手等之時，半袋子谷子變成了金黃的小米?！澳枪瓤肺也灰?，你們留著喂豬吧，加工費多少錢？”“得得，我也不多要了，給三塊得了?！眲⑺纳┍称鸢氪有滦∶祝d沖沖快步流星趕回家。她是不嫌累得慌，放下袋子，抄起小碗從袋子里舀出三碗新米，放入小瓦盆里，加入水淘了兩遍，倒進大鍋，開始燒火煮飯。

待開鍋等上五六分鐘，落了熱氣，劉四嫂掀開鍋，拿起笊籬一笊籬一笊籬地甩干米湯，撈起鍋中八分熟的小米飯放入瓦盆。等撈干凈了，再把鍋里黃澄澄、香噴噴的米湯舀出來放入另一個瓦盆，緊接著用炊帚清理鍋底，開始加火，待鍋底熱上來，把瓦盆中八分熟的米飯倒入鍋底，頓時發(fā)出“吱吱嘎嘎”的爆花聲。劉四嫂抄起筷子把鍋里的米飯豁了平整均勻，蓋上鍋蓋，小火燜飯。騰出工夫，劉四嫂開始擇洗蘸醬菜，大蔥啊、香菜啊、辣椒啊等等，她忽然想起啥事，跑出外屋，推起板車，向后趟街走去。

劉四嫂來到一處馬架子房前，她放下板車，趴著窗戶朝里瞅，“干娘、干娘”。里面?zhèn)鱽恚罢l呀”？“我呀，干娘，我過來推你，到我家吃新小米干飯去?！薄靶滦∶紫聛砹?？我就愛這口?！眲⑺纳┩崎T進屋，抱出行動不便的干娘放到板車上，推回自己的家。

“吆吆，這新小米真香啊，看著饞人呀。”老太太端著一碗小米飯夸贊著。“干娘，我給你打飯包。”說著，劉四嫂把一個大白菜葉子鋪在桌子上，又往葉子上抹醬，抹勻乎了，開始放香菜、蔥段和辣椒塊等，然后把一碗飯扣到上面，用手卷起菜葉子，打成了飯包，隨手遞給干娘。老太太接過來大咬一口，連連點頭，“好吃，真好吃！”劉四嫂自己又打了一個飯包，細嚼慢咽地吃著。

“小米飯養(yǎng)人啊，我這也算是吃了一輩子，沒吃夠啊?！薄案赡锇?，你要是樂意吃，我只要是做小米飯，就去接你?！崩咸珨n了攏花白的頭發(fā)，“唉呀，你說你啊，比我親閨女還親”。“干娘你說遠了，你不是沒有兒女嗎，我不照顧你誰照顧你。干娘啊你吃嘎吱吧，我去給你鏟來?！薄俺猿?，我呀，牙口還行，咬得動?！眲⑺纳┧合乱粔K菜葉，又蘸了一段蔥，加了個飯團放在嘴里，下地去給干娘鏟鍋嘎吱。

這個時候，劉四進了屋，“干娘來了，咋的，沒給你熬個菜啊。”“不用，我就是來吃新小米干飯來的，香??！”劉四大嘴一咧樂了。“干娘，看看黃燦燦的鍋嘎吱，挺酥軟的，給你?！眲⑺纳┌彦伕轮ㄟf給干娘，老太太放進嘴里，微閉上眼睛，“香啊，香著呢”。

幾束陽光照進來，干娘吃著吃著困了，說，想睡一覺了，像小米飯那么香地睡一覺。

選自《天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