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菲擇婿

何尤之

下天山，越黃河，策馬揚(yáng)鞭；跨雪原，經(jīng)古道，黃塵翻滾。閻奕菲執(zhí)玉簫，佩承影，頭頂笠，面蒙紗，一襲綠羅衫，直奔黃淮而來。臨行前，父親西域劍圣叮囑：江湖險(xiǎn)惡，莫惹事端，遇事急喚大鵬。二十三年前天山試劍，我與和靜道人比武，不慎腳踏薄雪，墜身而下。瀛州空中飛閃身而出，凌空借力，為父方躲過一難。為父與空中飛結(jié)為兄弟，且結(jié)盟誓，日后若得兒女，便結(jié)為姐妹，亦或夫妻。那時(shí)我和空中飛皆未婚娶。時(shí)光如逝，想必空中飛亦已兒女成人。為父且修書一封，表述其意，空中飛一看便知。

輾轉(zhuǎn)月余，跋山涉水，閻奕菲終至瀛州。下榻東土客棧，稍作整頓，翌日便前往徐家溝，求見瀛州空中飛，門童即去稟報(bào)，遂領(lǐng)奕菲入堂。但見一長者立于正堂，背門斜視，捻須沉思，俄而頷首。奕菲暗忖，想必就是空中飛徐正兵徐叔叔了。長者轉(zhuǎn)過身來，見了奕菲，笑聲朗朗道：可是西域劍圣閻兄閻大俠之女？閻兄可好？奕菲奉上父書：小女正是，家父甚好。徐正兵看罷書信，喜形于色，撫掌稱道：昔日盟誓，猶在耳畔。兄臺信約，為弟景仰！再看奕菲，妙齡貌美，亭亭玉立，更是笑逐顏開。

不過稍后徐正兵道：我有三子，神態(tài)各異，年方二十左右，皆未婚配。若有菲兒中意者，便了卻老夫心愿。奕菲眉目含羞，雙頰飛紅，低聲道：婚姻大事，從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容小女做主？還請徐叔指教。徐正兵大笑：既如此，按江湖規(guī)矩，比武定親。奕菲羞而不答，唯言是從。

徐家溝有蓮塘，荷花芬芳，荷葉清香。閻奕菲沿小徑漫步，聽一池幽靜，看滿目翠綠。忽聞絲絲風(fēng)聲，掠過鄉(xiāng)野。奕菲急取承影劍，循聲而望。卻見碧波之中荷葉之上，兩青年男子輕盈而居，執(zhí)劍而舞。奕菲驚嘆，荷葉輕浮，兩男子如履平地，瀟灑自如，足見輕功了得！遐思間奕菲忘了身在何處，直至兩支利劍刺來，才抽身而退，以承影接招。兩男子突然住手，一個(gè)道：是菲姑娘吧？我是徐連，他是我弟，叫徐云。閻奕菲收劍施禮，紅云隱現(xiàn)。徐云道：聽家父說，菲姑娘從天山來？奕菲點(diǎn)頭，已明白二人乃徐叔之子，身手不凡，英俊清朗。想自己此行之任，不覺低眉弄梢，紅顏盡現(xiàn)。徐氏兄弟初見奕菲，亦是驚羨暗慕，果然是天山來的俠女，粉面桃花，彎月細(xì)眉，皓齒光嫩，唇舌櫻紅，姿若楊柳，體似徐風(fēng)。

三子徐港，閻奕菲直到比武始見。聽徐連說，徐港不好武藝，專心看書，整日守在書房吟詩作對了。

待奕菲消除了長途勞頓，半月后在徐家后院比武開始。比武之事并未張揚(yáng)，只有徐家大院的人圍觀。先是徐連上場，一支齊眉棍呼呼生風(fēng)。奕菲不敢輕敵，輕盈躲避，不時(shí)以承影劍格擋。奕菲漸覺不支，驀地斜刺承影劍，竟點(diǎn)破徐連上衣。徐連服輸。接著是徐云。徐云使的是長劍，劍走蓮花，魚躍龍門。奕菲敬佩，一支承影劍封住了徐云的攻勢，并很快將徐云逼近死角。徐云亦罷手服輸。最后是徐港登臺。徐港兩手空空，斯斯文文，向奕菲施禮。臺下笑聲陣陣。徐港不會武，本不欲參加。徐正兵又覺有失公允，便拉他來亮個(gè)相，體現(xiàn)機(jī)會均等。徐港道：菲姑娘，你輸了！奕菲一愣，尚未交手，何出此言？徐港說：徐家乃輕功世家，適才大哥二哥均未以輕功應(yīng)付，顯然是憐花惜玉了，不然菲姑娘焉能取勝？奕菲想起蓮塘一幕，覺得徐港所言極是，勝之不武也，便欲重新比武。徐正兵小聲勸諫：比武是名，了解是實(shí)，武德更重要嘛。奕菲不依，徐正兵應(yīng)允改日再比。

三天后重新比武，徐正兵宣布比賽規(guī)則：憑功夫說話！閻奕菲亦笑意盈盈：若勝不了我，休要提親！徐氏兄弟果然亮了絕活。徐連齊眉棍如同金箍棒，隨之身影凌空飄忽，忽隱忽現(xiàn)，忽正忽斜。奕菲以靜制動(dòng)，將承影劍舞成銅墻鐵壁。徐連齊眉棍似有千鈞之力，依然破壁而入。奕菲甘敗下風(fēng)。徐云登場，亦使出全身解數(shù)，寸步不讓，長劍如影隨形，貼著承影劍絲毫不離，險(xiǎn)象環(huán)生。奕菲縱身后躍，欲解其招，徐云輕輕提身，已躍至奕菲身后。奕菲幾番突圍，皆陷入徐云包圍之中。奕菲再拱手服輸。輪到徐港悠悠上臺，對著奕菲微微一笑，道：菲姑娘，你贏了！眾人一愣。奕菲默而不語。徐港道：菲姑娘與二位長兄交手，幾次欲舉玉簫，卻作罷了。可見姑娘并未亮出玉簫絕招。奕菲欽佩。

徐正兵決定納奕菲為徐港之妻，兩兄長不解：三弟不通武藝，菲姑娘以武取人，怎嫁三弟？奕菲釋言：三哥觀察入微，分析細(xì)致，怎是不通武藝？徐連說：三弟只是嘴上功夫罷了。徐云說：菲姑娘且使出玉簫，我等再比試一次。閻奕菲笑道：不必了吧？徐云說：菲姑娘當(dāng)以武服人！奕菲只得允諾。到后院，徐連和奕菲比起武來，奕菲漸處劣勢，便吹彈玉簫。簫音低沉，力穿天際，一只大鵬疾馳而來，撲向徐連。徐連雙腳一提，騰空而起，大鵬扇動(dòng)羽翼，徐連隨風(fēng)而落。徐云見狀，揮劍而上，大鵬一撲翅膀，徐云便被罩住。兄弟倆雙雙被鵬翅困住。閻奕菲正欲停簫，卻見一個(gè)身影掠上林梢，飄然而下，騎在大鵬脊梁之上，一手抓住羽翼，一手猛擊大鵬翅骨。大鵬疼痛難耐，雙翅疲軟。徐連徐云乘勢逃脫，對著徐港發(fā)憷，不解其輕功怎如此了得。徐港一躍而起，跳到奕菲身旁，神定氣閑，英姿勃發(fā)。奕菲停了簫曲，大鵬振翅而去。

擇良日，太陽照，掛紅燈。拜天地，入洞房，結(jié)秦晉。徐港攜奕菲叩拜徐正兵，再接受兄長及鄉(xiāng)人道賀。徐家大院鑼鼓喧天，喜氣洋洋，一派祥和景象。

選自《小說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