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大地回暖,萬物復蘇,這時候,在大自然中唱主角的可謂是桃花了??矗悍路鹨灰怪g,一樹樹的桃花競相開放。漫山遍野、溝溝坡坡,朵朵燦爛,枝枝奪目,千樹妍喧,噴火蒸霞,那景色真可謂“桃花溪流共爭妍,姹紫嫣紅競相呈”。
桃花不僅僅是自然界中花的一種,在中國文化中,它還是一種文化符號。它作為一種自然物,本來不具有“文化”的涵義。但是,桃花以它俏麗的色彩、繽紛的落英觸動了人的某種情緒和情感,融匯了人們審美的心理因素,作為人們共同認可的一種藝術(shù)形象,世世代代承襲、相傳。于是,如同中國的“梅文化”、“菊文化”一樣,逐漸形成了中國的“桃花文化”。
桃花最常見的文化內(nèi)涵是作為春天的意象而被人們喜愛。春天是花的季節(jié),花的世界??墒侨藗円惶岬酱禾?,就會想起濃艷的桃花。因為桃花在早春開放,芳華鮮美,往往成為春天來到的象征。比如唐代周樸的“桃花春色暖先開,明媚誰人不看來”(《桃花》);唐代吳融的“滿樹如嬌爛漫紅,萬枝丹彩灼春融”(《桃花》);宋代白敏中的“千朵濃芳綺樹斜,一枝枝綴亂云霞。憑君莫厭臨風看,占斷春光是此花”(《桃花》)等,都生動形象地寫出桃花在萬紫千紅的春天所占的特殊地位。桃紅柳綠,一直是明媚春光的典型寫照,而春水也常常被形象地稱為桃花水、桃花汛、桃花浪。與此同時,桃花的凋零也往往和春天的逝去聯(lián)系在一起。因此,憐花惜春也是古代桃花詩的一個重要內(nèi)容。如南朝沈約的“風來吹葉動,風動畏花傷。紅英已照灼,況復含日光,歌童暗理曲,游女夜縫裳。詎誠當春淚,能斷思人腸”(《詠桃詩》),抒發(fā)了詩人因傷春而斷腸的思緒。清代袁枚的“二月春歸風雨天,碧桃花下感流年。殘紅尚有三千樹,不及初開一朵鮮”(《題桃樹》),將桃花凋零后滿目的狼藉景象與初放第一朵時的鮮艷明麗作對比,表達出他憐花惜春的思想感情。
因桃花嬌艷美麗,在中國文化中又常作為美人的意象。以桃花比擬美人,或?qū)⒚廊吮茸魈一?,在古代桃花詩中屢見不鮮?!对娊?jīng)》中“桃之夭夭,灼灼其華”,首唱以桃花喻人的先聲。南朝徐悱的“方鮮類紅粉,比素若鉛華”(《對房前桃樹詠佳期贈內(nèi)》),由眼前鮮艷的紅白花瓣的桃花,聯(lián)想到妻子臉上的胭脂和香粉,表達出對遠方妻子強烈的思念之情。唐代崔護的“人面桃花相映紅”(《題都城南莊》),借緋紅的桃花襯托少女的羞容。而唐代韋莊的“帶露似垂湘女淚,無言如伴息媯愁”(《庭前桃》),則用湘女之淚、息媯無言描摹桃花的姿態(tài)。清代曹雪芹的“胭脂鮮艷何相類,花之顏色人之淚。若將人淚比桃花,淚自長流花自媚。淚眼觀花淚易干,淚干春盡花憔悴”(《桃花行》),以花擬人,以人比花。詩人以人淚長流比花自嫵媚,淚易干比花易衰,憔悴人比憔悴花,回環(huán)反復、珠聯(lián)璧合,將花與人交織在一起,刻畫出一個孤獨無援、多愁善感的柔弱少女形象,而桃花也就成了林黛玉純潔美麗而紅顏薄命的象征性寫照。
以上我們所說的都是“桃花文化”中的自然意象,有時古代人也把桃花作為某種精神的象征,把桃花作為情義的見證?!度龂萘x》里劉備、關(guān)羽、張飛“桃園三結(jié)義”,三人意氣相投,豪情滿懷,選在一個桃花似火、生機勃勃的園林,舉酒盟誓,結(jié)拜兄弟,這里桃花的涵義是不言而喻的。東晉陶淵明的《桃花源記》,寫了一個理想的“世外桃源”,一個桃花盛開的地方,無塵世之煩擾,男耕女織,自給自足,老小怡樂,生活安逸,有花有草,有山有洞、有小橋流水人家……這樣的傳奇,寫在紙上,留在人心,令多少人神往?桃花在此,就是一種精神寄托。桃花源作為一個“理想世界”,作為精神棲息之所,世世代代吸引著文人學士,形成了他們的“桃花源情結(jié)”。中國一些文人并非不知道桃花源之不可尋,他們尋找桃花源,幾乎與屈子的《天問》一樣,上升為一種探求宇宙、社會和人生意義的思維模式。
中華文化博大精深,不說別的,僅僅是一簇簇桃花就這樣深具文化內(nèi)涵??矗诺涮一?,風情有余,風骨也足,入詩入詞入畫,處處彰顯一種“桃花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