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戈

湯友盛

毛澤東同志說過：“戰(zhàn)爭偉力之最深厚的根源，存在于民眾之中。日本敢于欺負我們，主要的原因在于中國民眾的無組織狀態(tài)?？朔诉@一缺點，就把日本侵略者置于我們數萬萬站起來的人民之前，使它像一頭野牛沖入火陣，我們一聲喚，也要把它嚇一大跳，這頭野牛就非燒死不可。”

八路軍“老四團”，即八路軍115師教導二旅四團，地方俗稱“老四團”。

1937年平型關大戰(zhàn)后，以兩個紅軍連隊為骨干，于12月底在山西洪涸河西擴編而成。1940年11月，該部隊到達魯南、蘇北，在海陵、贛榆、臨沂一帶浴血奮戰(zhàn)，一直戰(zhàn)斗到抗戰(zhàn)勝利。

抗戰(zhàn)時期，在沂蒙人民的支援下，打鬼子、滅漢奸，襲擊阿虎車站、活捉漢奸朱新齋，攻無不克、戰(zhàn)無不勝，取得了一個又一個勝利，威名遠揚，戰(zhàn)功赫赫。這里記載的就是“老四團”進入沂蒙山區(qū)之后，所發(fā)生的一個又一個動人的故事。

一

1937年12月，山西洪涸河西。

部隊在行軍中，11月的天氣，戰(zhàn)士們穿的衣服都比較單寒，但是，大家個個都斗志昂揚，喜悅的心情無以言表，因為平型關大捷給他們帶來了無比的高興和快樂。

在指揮部里，“老四團”團長賀健正在接聽著電話。

“是、是，請肖政委放心，我們一定要發(fā)揚‘老四團敢于啃硬骨頭的精神，不管他娘的小鬼子的武器多么的精良、厲害，我們也一定要和魯南地區(qū)的老百姓一起并肩戰(zhàn)斗，團結一心，打成一片，把他們堅決地消滅掉，一定叫他們有來無回、徹底地趕出中國去！嗯，嗯，請肖政委放心，八營營長和其他的同志們的工作我保證做好。嗯，我會的，對，最大能力地發(fā)揮每一個戰(zhàn)士的主觀能動性，打好每一個戰(zhàn)役。和當地的民眾搞好團結，不拿群眾一針一線，請首長放心。好、好的?！?/p>

“老四團”的團長賀健剛剛放下電話，隨著“報告”的聲音，走進來一個壯壯實實的黑臉大漢，他就是“老四團”八營的營長張亞鵬。

團長賀健給八營營長張亞鵬倒了一杯水說：“我正要準備找你的，你這就來了。戰(zhàn)士的心情怎么樣??？是不是平型關大捷有點兒沖昏了大家的頭腦？”

“沒有。請首長放心，平型關大戰(zhàn)使每一個戰(zhàn)士更加清醒地認識到了，小鬼子也只不過是外強中干，在中國稱霸不了多長時間。雖然他們的武器比我們的精良，但是，他們在正義面前，最后，只能是咎由自取，自取滅亡。他們是兔子的尾巴——不會太長了?！?/p>

八營營長張亞鵬坐在從老財主家那里弄來的一把老式的太師椅子上，趕忙站起來說。

“很好。我最擔心的就是你們八營的那些戰(zhàn)士們，我怕他們打了大勝仗，尾巴會翹到天上去。俗話說，驕兵必敗?。≌l翹了尾巴你一定要狠狠地批評他，決不能心慈手軟。我說的這些話你都聽明白了嗎？”

賀健揮舞著臂膀說，他像是在給張亞鵬打預防針。

“聽明白了，請首長放心?！?/p>

“聽明白了就好。那我也就放心了。張營長，我告訴你一個事情，你心里一定要有一個心理準備。接上級指示，12月底，我們八路軍115師教導二旅四團馬上就要進行擴編，擴編完畢的‘老四團馬上就要到達魯南、蘇北，在海陵、贛榆、沂蒙山區(qū)一帶，帶領那里的群眾堅持抗戰(zhàn)，因為那里的民眾，特別是根據地群眾的工作非常薄弱。上級要求我們一定要狠狠地打擊和消滅日本帝國主義侵略者，堅持到抗戰(zhàn)的最后勝利?！?/p>

賀健對張亞鵬說。

張亞鵬在一次戰(zhàn)役中，曾經救過賀健的命，加之倆人又都是湖北省黃安縣老鄉(xiāng)，所以他們倆是莫逆之交。有時候他們倆之間讓人們根本分不出上下級之間的關系。但是，張亞鵬心中非常有數，他一般在公眾面前從來都是以一個下級的身份出現的，從來沒有把他們倆的兄弟之情放在工作之上。這也可能是賀健一直非常喜歡張亞鵬的原因之一。

這時，張亞鵬的目光才從賀健的身上轉向團部的辦公室，他看見團部里通訊班的戰(zhàn)士們有的在發(fā)報、有的在接電話、有的在整理文件，大家一個個正忙得不可開交。他悄悄地走近團長賀健的面前從懷里掏出來一瓶酒說：“老團長，我給你弄來了一瓶高度的杏花村酒?！?/p>

賀健接過來酒，端詳著說：“嗯，是貨真價實的杏花村。哈哈，好樣的，你小子從哪里弄來的？老鄉(xiāng)家里的東西，我們千萬一針一線都不能拿??？”

“放心吧，這些紀律我不會去帶頭違犯的，這是我的一個老鄉(xiāng)給我弄來的?！睆垇嗼i解釋說。

“那就成，嘿嘿嘿，那就成。老子已經有半年多滴酒未沾了，今天，也算是平型關大戰(zhàn)勝利了，我們弟兄們自己犒勞犒勞自己。什么時候把他奶奶的小鬼子徹底地趕出中國去，我要大擺筵宴去犒勞我們這些在戰(zhàn)場上拼命流血的弟兄們。正好，我這里還有一包五香花生米，等我忙完了，我讓通訊員去通知你，我們弟兄倆好好的整兩盅?！辟R健興高采烈地說。

賀健身穿一件露了里子的皮夾克，他平時少言寡語，很少講話，今天不知道為什么，他打開了話匣子，他今天講的話比他平時一年講的還要多。

賀健送走了八營營長張亞鵬，他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1937年，賀健受黨的指派，在鄂豫皖地區(qū)做民運工作。老母親隱約知道兒子賀健可能參加了紅軍，老母親日夜惦念著兒子，身在異鄉(xiāng)的賀健也時常想念著年邁多病的老母。賀健抽空給家里寫了一封平安信，信中夾寄著自己的近照和鄂豫皖蘇區(qū)銀行發(fā)行的一元五角錢。雖然團長賀健離家時稱自己在外以“打鐵”為生，但是，心細的老母親早已猜想出來兒子可能已經參加了紅軍。當時，賀健的家鄉(xiāng)已淪為敵占區(qū)，“白狗子”日夜盤查、到處抓人，眾多“鬧紅”的家屬慘遭厄運。老母親將賀健照片的四周用硬紙殼鑲上邊，再一針一線地縫好，然后同寄來的一元五角錢放在一起，用油布包起來，藏在自家土墻的裂縫中……

賀健想起來自己的老母親，想起來天下還有那么多的勞苦大眾在受苦受難，掙扎在死亡線上。他把拳頭握得緊緊的，便大步流星地朝會場走去。

“我們從來就勇敢，就勇敢，就勇敢，光榮的老四團，挺進在抗日的最前線，由方平第一仗，威震呂梁山，由山西打到山東，由長城打到海邊，在那松江兩岸，一仗勝一仗，人民歡呼，我們是英雄的老四團，老四團?！卑藸I三連指導員黃再成正在帶領著連隊的戰(zhàn)士們學唱老四團的團歌。

緊接著，節(jié)目開始了。一連指導員劉宏反串成一個漂亮的女性報幕員，拿腔拿調地說：“請大家欣賞獨幕話劇《捉奸》?！?/p>

一營副指導員王克反串一位青年婦女，十五歲的小兵于有田反串一位小姑娘，二旅的宣傳員張忠扮演了一個反派人物漢奸。

他們三個一上臺，特別是一營副指導員王克反串的那位青年婦女，他扭扭捏捏、酸不溜球、流里流氣的樣子，一下子就把臺下的觀眾給逗樂了，不由得引起了大家一陣陣雷鳴般的掌聲。

賀健和團政委吳岱在兩位警衛(wèi)員的陪同下，看見戰(zhàn)士們在演節(jié)目，便悄悄地站在一個光禿禿的小土包上面觀看，兩個警衛(wèi)員分別站在一棵老槐樹下警戒。

團政委吳岱比賀健年齡小七八歲，但是，兩個人一直合作的非常好。吳岱被王克扮演的老財主小老婆的滑稽樣子笑得前仰后合，他幾乎眼淚都笑出來了。

八營營長張亞鵬突然發(fā)現團長和政委正在看戰(zhàn)士們表演的節(jié)目，他連忙站起來立正，給兩位首長行了一個軍禮，并說道：“請兩位首長坐下觀看?！?/p>

賀健示意他不要驚動了戰(zhàn)士。

獨幕話劇《捉奸》演完了之后，戰(zhàn)士的掌聲還沒有停息，八營營長張亞鵬就站起來大聲地說道：“同志們，下面歡迎我們的老團長和政委給我們作報告?！?/p>

一陣熱烈的掌聲過后，賀健讓政委吳岱講話。

政委吳岱說：“剛才觀看了大家表演的節(jié)目很精彩，我再一次向各位演員的成功表演表示祝賀！團長讓我講，那么我就先講，我講完了再讓團長給我們作指示。接上級指示，我們八路軍115師教導二旅四團經過擴編以后，接受了一項新任務，就是讓我們火速到達魯南、蘇北地區(qū)，在海陵、贛榆、臨沂一帶繼續(xù)發(fā)揚我們‘老四團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硬骨頭精神，在那里帶領著群眾一起繼續(xù)抗戰(zhàn)，一直戰(zhàn)斗到抗戰(zhàn)的最后勝利為止。今天晚上大家好好的休息一下，明天拂曉整裝待命出發(fā)。下面我們歡迎團長給我們講話?！?/p>

賀健環(huán)視了一下大家，他黑瘦的身體顯得精神矍鑠，目光炯炯有神，他講話的語速很慢：“戰(zhàn)友們好、各位老表們好！剛才團政委已經講了我們老四團擴編后，上級又給了我們新的更加艱巨更加光榮的任務，那就是要去魯南地區(qū)去消滅小鬼子。當然，我們可能有一些弟兄們和我一樣非常懷念我們的這片故土，不想離開我們的山西老家，舍不得孩子老婆熱炕頭。大家知道，小鬼子侵略我們中國，他們一天不被趕出去中國，我們中國的老百姓就一天不得安寧，就一天不能過上好日子。我希望大家一定要繼續(xù)發(fā)揚我們‘老四團‘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敢于啃硬骨頭的精神，以全局為重。大家知道，我們‘老四團是毛主席在井岡山親自帶過的一支精銳部隊，我們之所以能夠打勝仗，就是靠的這種團結一心，敢于拼搏，敢于打硬仗的精神，更不要辜負了我們老團長楊尚汝對于我們的一片殷切希望，不要辜負了一任任‘老四團留給我們好的傳統(tǒng)。各位老表、弟兄們，大家都比較了解我，我賀健自從1910從湖北省黃安縣華家河鎮(zhèn)喻家畈村娘肚子里爬出來，就把我的原名喻安良改成了賀健，目的就是為了拿起槍干革命，為我們窮人鬧翻身，求解放。我這一百多斤早就全部交給我們的黨、我們的部隊。弟兄們，各位老表們，如果愿意跟著我干，今天晚上大家好好地休息一下，明天一早我們就奔赴新的戰(zhàn)斗征程?！?/p>

又是一陣雷鳴般的掌聲。

然后，賀健大聲地問大家：“大家有沒有決心？”

大家齊聲回答：“堅決消滅敵人！”

……

戰(zhàn)士們休息之后，賀健和吳岱又在團部召集了一個由各個營長參加的會議，研究了奔赴魯南地區(qū)如何開辟工作的方案。

月上東山，大地寒光凝結，山崗上的樹梢直插蒼穹……

二

1937年7月7日，盧溝橋事變揭開了全國抗日戰(zhàn)爭的序幕。

日本內閣會議提出所謂“事件不擴大，就地解決”的方針，欺騙世界輿論，麻痹國民黨當局，日軍不僅不履行諾言，反而大批調兵向中國軍隊進攻。在中國實行了“燒光、殺光、搶光”的三光政策。濱海地區(qū)臨沂、郯城、沙河等地的日偽軍2000余人勾結日寇，橫行三鄉(xiāng)五里。沂蒙兒女以及魯南、蘇北一帶的老百姓也和全國一樣，生靈涂炭，民不聊生。

農歷除夕拂曉，沭西日軍六十余人、偽軍二百余人掃蕩沭河西岸的曹莊、朱村，日偽軍火燒曹莊后，繼續(xù)向朱村進犯。

鬼子龜田隊長帶領著一個鬼子的小分隊騎著馬，挎著東洋刀，挑著膏藥旗，耀武揚威地在臨沭的朱村一帶燒殺搶掠，大肆奸淫婦女，所到之處燒光殺光搶光。在很遠的地方就能看見各個村子里狼煙四起，聽到村子里一片鬼哭狼嚎。

沭河西岸冒起了滾滾濃煙，烏煙瘴氣。引起駐扎在沭河東岸頂子村“老四團”八連連長鄢思甲和指導員譚沛然的警覺，鄢思甲立即命令司號員吹響了緊急集合號，鄢連長率最先趕到集合場的一個班先行，譚指導員帶全連隨后出發(fā)，并派出通信員向營部報告。八連在沭河東岸河灘上跑步前進，周圍都是從河西逃過來的老鄉(xiāng)，哭的、叫的、抱孩子的、牽毛驢的、挑擔子的，場面驚慌混亂。八連戰(zhàn)士們高聲喊道：“老鄉(xiāng)們，不要怕，我們是‘老四團八連的，我們一定把鬼子打回去！”

八連快速渡河趕到朱村，連長決定指導員帶二排從村東南攻打，副連長帶一排從村東攻打，自己帶三排從村北攻打，三面夾擊敵人，力爭盡快把敵人打出村去。八連隊伍展開后，迅速沖入村內，一排手榴彈扔出去，先把200多偽軍打散，然后用五挺輕機槍向日軍猛烈掃射，把日軍打退到村西一個高地上的松樹林中，并將其包圍。日偽軍憑借一挺九二重機槍、一具擲彈筒，十幾挺歪把子機槍妄想負隅頑抗。

八連勇士們向日偽軍發(fā)起猛烈攻擊，幾百枚手榴彈一齊扔向敵人的陣地，把敵人炸得躲入小山溝里不敢露頭。戰(zhàn)斗中，連長鄢思甲、一排長秦家龍兩個人負傷后，但仍然堅持指揮戰(zhàn)斗。二排長徐樂之、三排長安吉然各帶領全排向敵人發(fā)起猛攻。戰(zhàn)斗中，班長郝紅娃腿部負傷，堅決不下戰(zhàn)場，爬在地上扔手榴彈，打得英勇頑強。

此時，日軍100多人增援部隊攜重炮趕到，八連在敵強我弱的情況下，依然攻勢不減，戰(zhàn)斗打了接近六個小時，日偽軍終于堅持不住了，丟下十一具日軍尸體潰敗而逃。八連又一口氣追出一里多地，抓了幾個俘虜，才得勝收兵。

龜田本認為這次“掃蕩”，他們是滿載而歸，得勝回朝了。他萬萬沒有想到在回來的路上，碰見了“老四團”的“鋼八連”。鬼子一片驚慌失措，管頭不顧腚的朝四處狼狽逃竄。除龜田先挨了一槍，帶著他的三個侍衛(wèi)兵倉惶逃竄外，其余小鬼子全部消滅。

朱村戰(zhàn)斗八連共斃敵40余人，傷敵70余人，八連犧牲24人，傷40多人。

八連回到駐地頂子，人民群眾敲鑼打鼓，燃放鞭炮，有的挑著一筐筐的白面饅頭、油煎果子，歡迎慰問英勇的子弟兵。

當老百姓見到八連抬下來的烈士遺體，無不失聲痛哭。六班戰(zhàn)士裴飛正回到房東家，見房東王大娘抱著孫子，站在門口一個一個地數著回來的戰(zhàn)士，發(fā)覺六班少了兩個戰(zhàn)士，王大娘落一邊哭著，一邊親自點燃九柱香供在桌上。王大娘悲痛欲絕，她哭得昏死過去好幾次。

“老四團”八連在大年初一這一天，為了保衛(wèi)根據地朱村的老百姓，與兩倍之敵激戰(zhàn)六個多小時，在兵力、兵器均處劣勢的情況下，發(fā)揚勇猛頑強的戰(zhàn)斗作風，取得朱村反擊戰(zhàn)的勝利，受到沭河兩岸人民群眾高度贊揚，并稱八連為“鋼八連”。

山東軍區(qū)政治部主任肖華同志了解“老四團”八連朱村戰(zhàn)斗的經過，在老百姓的一片贊揚之聲，一九四四年八月，在山東軍區(qū)戰(zhàn)斗英雄、民兵英雄代表大會上，親自宣布“老四團”八連為“鋼八連”。

“鋼八連”在朱村戰(zhàn)斗的戰(zhàn)功卓著，連長鄢思甲、排長徐樂之、班長郝紅娃被授予“山東軍區(qū)一級戰(zhàn)斗英雄”。戰(zhàn)士裴飛正、焦希姆被授予“濱海軍區(qū)二級戰(zhàn)斗英雄”，戰(zhàn)士趙吉祥被授予“濱海軍區(qū)戰(zhàn)斗英雄”。戰(zhàn)后，鄢思甲被提升為二營副營長，鋼八連由一排長秦家龍任連長。

一九四〇年在挺進敵后的過程中，小汶河戰(zhàn)役打響了。當時部隊越過津浦鐵路封鎖線，來到山東抗日軍民起義地點之一的徂徠山下，時至晚上八點多鐘。根據上級的指示，準備第二天凌晨三點出發(fā)，拔掉前面敵人的一個據點。

第二天凌晨，部隊出發(fā)不到一個小時，就聽到前邊響起了激烈的槍聲，是兄弟部隊在攻打據點。

中午十二點，部隊行軍到了小汶河。先頭部隊同來自新泰縣城的鬼子遭遇后接上了火。

鬼子有四輛汽車，約二百多人，車上有輕重機槍、迫擊炮等。首先與鬼子交火的是“老四團”的便衣偵察員，緊接著是尖兵班和尖兵排。而前衛(wèi)連隊大都暴露在汶河岸邊的沙灘上。鬼子的火力十分猛烈，輕重機槍、小炮一齊打來，戰(zhàn)士們連頭都抬不起來，身邊的土堆也被他們給打翻了。這時，指揮員派了一個連隊迂回包抄敵人。當鬼子發(fā)現“老四團”的部隊出現在他們側翼時，便倉皇收兵逃跑。前衛(wèi)連隊的戰(zhàn)士一聲吶喊沖了出去，炸毀一輛日本軍車，打死幾十名鬼子，繳獲了一批武器，其余的鬼子狼狽逃竄。但由于地形不利，“老四團”也犧牲了十幾名同志。

戰(zhàn)斗結束后，已經是下午二點多鐘了。為了盡快完成向敵后挺進的任務，“老四團”只能將戰(zhàn)友的遺體用沙子在河灘上就地掩埋。

經過一天行軍一百三十多里，打了三次仗，穿越八十多里的敵占區(qū)，戰(zhàn)士們一口水沒有喝、一口飯沒有吃，渴急了，見到路邊車轍里有水趴下就喝。

小汶河戰(zhàn)役后，部隊行進到平邑縣境內的五安、小卞橋一帶，部隊還沒來得及休整，就在一一五師副師長陳光的指揮下，開始攻打日軍五安據點。這也是八路軍進入沂蒙山區(qū)后打的第一仗。

戰(zhàn)斗從夜里開始，經過一夜一天的強攻，第二天下午攻進了敵人的據點。但是，鬼子不甘心失敗，一邊調集日偽軍支援，一邊與我軍在野外激戰(zhàn)。戰(zhàn)斗一直持續(xù)到第三天上午，鬼子又調集三百多人增援，從五安的側面包抄。

這股日軍搶占了小卞橋南面一個小山頭。我軍二營一個連隊立即與其展開了爭奪制高點的激戰(zhàn)。鬼子居高臨下以優(yōu)勢兵力扼守。那個連攻不上去，團長即命令特務連增援。特務連是一個能打硬仗惡仗的連隊，很快將山頭拿下，但付出的代價也很大，當時該連二排，除幾個重傷員幸存外，排長梁雙才等全部犧牲。

戰(zhàn)斗仍在繼續(xù)。日軍又組織兵力向“老四團”的二營后面插了過來。日偽軍沒有發(fā)現“老四團”二營預備隊埋伏在山下，敵人靠近時，二營打了敵人一個措手不及，狠狠地打退了日偽軍的進攻。

第四天下午，日軍又調集了大批援軍向“老四團”反撲過來。因為“老四團”的主要任務是向敵后挺進，為了保存有生力量，“老四團”保護著傷員主動撤離了陣地，進入了一條叫豬尾巴溝的山谷。這里地勢險峻，日軍恐遭“老四團”的埋伏，慌忙撤退了?！袄纤膱F”向山谷深處走了三四華里，在沂蒙山區(qū)發(fā)現只有幾戶人家。一百多名傷員最后交給當地人民政府，全部安排在這里治療。在這些傷員中，他們雖然一個個渾身血淋淋的，但是，沒有一個人喊痛叫苦的，體現了“老四團”真正的硬骨頭精神。

三

臨沭縣朱村，剛剛不到十歲的李美林家里，兩間破草房已經被鬼子給燒得片甲不留，一床破舊的被子還在冒著焦糊的黑煙，家里的壇壇罐罐全部被鬼子給砸得粉碎，家里的兩只老母雞也已經被鬼子給抓走。家里只剩下了十歲的李美林和父親，父親親眼看見自己家里的東西全部被小鬼子給搶光，要不是他和小美林藏在自家的一個地瓜窖里，說不準他爺倆的命早就沒有了。

李美林的父親發(fā)現鬼子離開了村子后，他爺倆便悄悄地從地瓜窖里爬出來，忽然看見村子里又來了一支部隊，沒見搶東西，也沒聽說要抓丁。他們見了上了歲數的人還“大爺、大娘”親熱地叫著，讓人感到很親切很溫暖。

李美林就和父親商量，你看這些兵和部隊不像壞人，他們還在老百姓家里，支了一口大鍋燒水、做飯。

李美林餓得兩眼冒金星，他父親就湊向前，向那些兵討碗水喝，有一位戰(zhàn)士卻給了他爺倆一些干糧。李美林爺倆感動得差一點哭了。于是，李美林天天跟著他們，有時也幫他們找找東西、提提水，抱抱柴禾。慢慢地就混熟了，“老四團”八連指導員鄢思甲還親切地喊他“小鬼”。李美林這才了解到他們就是八路軍，是專門來打鬼子的，李美林爺倆喜出望外。

鄢思甲看見李美林年齡雖然小，但是，卻非常機靈、勤快，加之家里窮的揭不開鍋，就問李美林你想不想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