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昕宇,北京人,外號270。早年從事過多種職業(yè),熱愛機械,2000年之后在事業(yè)上小有成就。攜未婚妻梁紅參加2008年汶川地震救災時,重新反思生命的意義。積極追尋夢想,花了4年時間學習各種生存技能,開始不斷探索自然的奇跡。張昕宇擁有一份堪稱完美的愛情,在寒極奧伊米亞康向女友梁紅求婚成功后,駕駛帆船到南極完成了中國人在南極舉行的第一場婚禮。優(yōu)酷上的首個網(wǎng)絡自制戶外真人秀“侶行”使他為更多網(wǎng)友知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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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的滋味是最難受的。我這輩子最煎熬的時刻,就是懸在馬魯姆火山巖壁上,跟隊友們失去聯(lián)系的時候。
抬頭是茫茫酸霧,遮天蔽日;低頭是滾滾熔巖,仿佛要吞噬一切。在那種極端的情況下,我腦子突然就炸開了,被各種各樣的思緒、記憶碎片所充斥。30多年光陰,一下子團聚。
打娘胎里出來,我就忘了帶安分,8歲之后,就開始收集各種傷疤,身上一直沒好過。直到20多歲從部隊退伍后,我賺到了最大的軍功章——直接被拆掉一塊骨頭。騎著摩托車載著女朋友梁紅,被一酒駕的撞了,差點兒截肢。最后腿保住了,從腰部拆了塊骨頭補上去,從此我再也沒有合身的褲腰帶。
我問守護在身邊的梁紅:“截肢了你還要我嗎?”
她哭得淚人似的:“要?!?/p>
這就是我擁有的愛情,簡簡單單一個字,全在里面了。后面的路,我們生死相依,不離不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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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開始探險計劃的時候,很多人不理解,但我的媽媽和梁紅的父母特別豁達。我媽說,想去就去吧,只要是你真想做的,就肯定沒錯。梁紅的父母也是這樣,他們說,不就是出趟遠門嗎,去吧,玩開心。
“注意危險,在外邊吃飯注意一點,早飯一定要吃。對別的國家的人要客氣一點,多交朋友?!边@就是他們的囑咐。
平凡的人,樸實的話語。真的,真要去做一件事的時候,會發(fā)現(xiàn)根本就沒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多的羈絆和阻攔。但有太多人,在邁步之前,就會把阻礙放大,然后過濾掉這個想法。邁出第一步,很重要。
我從來沒有后悔這個選擇,這個選擇也給了我最大的報答。千倍萬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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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索馬里,梁紅被幾十桿上了膛、開了保險的槍指著,我們一起站在摩加迪沙之戰(zhàn)的現(xiàn)場。颯颯風聲里,我聽到了槍聲。烽火佳人?不,不,不,我們看到了另外一個民族的本質(zhì)。混亂的秩序是表象,遮不住的是當?shù)厝藢γ篮梦磥淼南蛲?/p>
奧伊米亞康零下52℃的極寒里,梁紅陪我露營成功。我們突破了自身的極限,也知道了我們的能量槽還遠未滿擋。更重要的,是寒極見證了我的求婚,把戒指凍在了梁紅的手指上。
死亡離我們最近的時候,只有十幾米。切爾諾貝利核電站,26年來,前前后后奪去了逾十萬人的生命。我們就站在它的跟前。我不敢說我們戰(zhàn)勝了核輻射,但我們沒有害怕它。
優(yōu)美的瓦努阿圖,藏著人間最壯觀的一方美景。馬魯姆火山是大自然力量和美感的完美結(jié)合。它用雄渾的力量,吸引著所有熱血沸騰的男人。它用不類塵境的奇美,攫取著人的靈魂。天堂不在虛幻里,就在眼前。來了,你就看得見。
對講機里的聲音把我的思緒拉回了現(xiàn)實,通信恢復了,我要繼續(xù)往下,深入馬魯姆火山腹地,貼近巖溶湖。無關征服,無關使命。我只想讓自己的生命之花,在盡可能離地球上最美也是最危險的地方更近之處,盛開得再絢爛一點。
在下降到275米的時候,看著身下翻滾跳躍的巖漿,真的,我差一點兒就跳了。人生不可能再完美了,世界把它最壯美的一面,毫無保留地呈現(xiàn)給我。
有很多人問過我對生死的看法。我一直說,我還有很多地方?jīng)]去呢,還有很多路沒走呢,你們得到2019年或者再遠一點的時候,再來問我,我可能就有答案了。彼時,在火山里,答案有了。生,是為了不惜一切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死,當你真的為此付出的時候,死亦無所謂。馬魯姆火山,就是一個我死那里都值了的地方。
在陷入窒息之后,我沿著繩索上升回到地面的時候,我已經(jīng)把無憾的生命,交給了我一生的愛人,梁紅手上。上升器拉快了,我會被撕成碎片;繩索斷了,我將葬身熊熊火山,徹底絢爛。
防毒面具里傳來梁紅的聲音,“如果老張出意外了,我也不活了,我也會跳下去”。還有陪我一路征服的隊友魏凱和曾喬的話:一起來,一起走,永遠不丟下任何一個人。親情、愛情、友情,和生死,在這一刻完美融合。沒有梁紅,我可能是一個拄著拐杖的胖子,在家里混沌度日。沒有這幫生死朋友,我哪兒也去不了,什么也干不成。得之我幸,我這輩子該是有多幸運。感謝地球之眼、天堂之門,馬魯姆火山讓我體驗到了那一刻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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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哭過三次,我父親去世是一次,在汶川漢旺的救災現(xiàn)場是一次,兩次都是因為悲傷。第三次,我是被自己感動了。
從瓦努阿圖回到北京后,有媒體給我們弄了個招待會。我們在馬魯姆火山上拍的視頻、照片,在會上播放。鏡頭不多,三言兩語,道不出我們在那上面8天的故事。銀幕上的火山,風姿大打折扣。當我在下降275米的凸點,展開寫著“中國”的旗子的那張照片跳出來的時候,我的眼淚霎時就流了出來。身下熊熊燃燒的馬魯姆火山,給我做了回背景。
這次是驕傲,是自豪。我三番五次地提到,自己有一種近乎執(zhí)拗的狹隘民族自豪感,一次次探險之旅,讓我的這種自豪感得到多次釋放和爆發(fā)。
走出第一步的時候,那個時候的我還是小我,純粹因為好奇、刺激,和解決自己心里的惑。在索馬里,當“中國萬歲”、“中索人民友誼萬歲”被索馬里人喊出來的時候,強烈的民族自豪感便在我心里噴發(fā)而出。
老外說中國人不能征服寒極,我們?nèi)チ?,是第一批冬季到達的中國人,奧伊米亞康的紀念碑前,從此有了五星紅旗。梁紅成了世界上第一個在奧伊米亞康露營成功的女性。這次是大我了,但我更想表達的是小我,因為那是我們對自身極限的一次挑戰(zhàn)。我更想表達的是,人們不要輕易地去劃定自己的極限。不妨試試,真的,每個人都可以是超人。
馬魯姆火山之行,是我這么多年來,縱橫四海最為困難重重的一站。只有一個新西蘭人征服過,現(xiàn)在我們做到了,還把“中國”二字和龍的圖騰帶了進去,一起見證我們的征服。從此以后要這么說:只有中國人和新西蘭人做到了。
我自豪于中國的旗子飄在了馬魯姆火山,我興奮于自己見到了人間最壯美的一面,我感動于愛情、親情、友情讓生死變得不那么嚴峻。我還收獲了一個酋長、一個部落的親情和友情。
“說漢語的人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至少在那里,中國人走在世界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