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衫客（連載三）

（接上期）

第三章 雷霆之戰(zhàn)

藍天一碧如洗，安和莊的氣息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也幸虧這無限的壓抑才掩蓋了鐵衛(wèi)、刀手、劍士和武成龍熾熱燃燒的恨火。

鄭成川帶黑旗會所屬闖進安和莊大門沒在意刀手、劍士、鐵衛(wèi)隨后出現(xiàn)并掩上大門，因為這樣的情況他們見得太多，但最后都是被他們斬盡殺絕。他向蕭飛羽投去一瞥陰森地道：“約莫九天前有人潛入安和莊，是安和莊找的助力對嗎？你又是這些人之首?！?/p>

蕭飛羽暗忖黑白雙煞帶武功堡殘余來此果然沒有逃過黑旗會的眼線，如果他當初堅拒，武功保殘余走時只需露個臉他就會后患無窮，而且他非常相信他們會這樣做，因為他們窮途末路，出于本能也會覺得拖下水的人越多越好，這也是他當初不得不留下武功堡殘余的原因之一，所以放棄了狂丐暗中請有份量的人出面斡旋。他聳了一下肩膀淡淡地道：“看來你沒有做好功課，我是蕭家老厶，人們習慣叫我三少。”鄭成川陰險地笑了，他道：“三少也沒有做好功課，都知道蕭家人做生意精明，可擺出眼前的架勢顯然為了討價還價，只是這天下者知道與本會做生意從來就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蕭家拿不出萬兩黃金，乖乖交出蕭家在漢口鎮(zhèn)的所有契約，包括蕭家船行、碼頭、木材場、米店、布行，并轉(zhuǎn)告訴蕭家人黑旗會不會虧待蕭家所顧之人，還會比蕭家人經(jīng)營得更好?！笔掞w羽點頭道：“很徹底?！彼麑ξ涑升埖溃骸八诙蝸肀厩f，你可不能虧待他?！?/p>

被仇恨的火焰烤焦了的武成龍迫不及待越過蕭飛羽逼近鄭成川一行。“你！”他沖鄭成川勾動食指，因為在武功堡毀滅的那晚他看到鄭成川肆意追殺驟遇襲擊驚慌失措的武功堡所屬。

鄭成川伸手攔住一位準備上前的黑旗會灰衣殺手迎向武成龍，話也不說雙手就指天畫地，緊接著右手掌向前一翻，因為他成名至今還沒有人敢公然在他面前蔑視地勾動食指。一股旋轉(zhuǎn)的勁氣向武成龍沖擊的同時鄭成川左手幻動，五縷指風在嘯聲中勁射。人隨掌進，一擊必殺！

寒光暴閃，武成龍劍舞回龍護住全身。只聽“嘭！嘭！嘭！”掌劍相觸的聲音震耳欲聾，人影消失了，看到的只有劍影、掌影，掌影、劍影?！班兀　币宦暰揄?，掌影消失了，劍影也消失了。

武成龍連退五步，鄭成川退了半步。內(nèi)力修為優(yōu)劣立判。鄭成川的內(nèi)力要高出武成龍好幾籌！只是鄭成川還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原以為可以速戰(zhàn)速決壓制安和莊企圖頑抗的囂張氣焰再與其主對話。在他吃驚的當口，武成龍不顧內(nèi)力懸殊搶先發(fā)動攻擊。無畏搶進，殺氣飆升！飆升的殺氣中含有復仇的烈火！

鄭成川兩手上下舞動劃出一個個虛幻的圓圈。圓圈層層疊合?！包S泉路上無歸人！”一招從不輕用的“黃泉路上無歸人”向外拍出。

武成龍劍如銀龍飛舞，在強勁的內(nèi)勁攻擊下借巧勁騰升而起，緊跟著如天際游龍向下俯沖。鄭成川看出了危機，因為武成龍不再是一個人，而是一把快如游龍的狂劍。他雙手疊起上下翻卷，無數(shù)的掌影宛如懸空浮蓮。

武成龍第一次俯沖被勁氣所阻，他臨空轉(zhuǎn)折翻騰，人如電螺旋轉(zhuǎn)將攻擊的勁道消融吸納，俯沖，無畏的俯沖，他暴旋就像電槌，凌厲地撕開疊疊掌影，人劍合一宛如流星曳落！這是盤龍劍法的最后一式，也是盤龍劍法從沒有過的龍行天際！

“轟！”一聲悶響，武成龍翻騰落地，白色長衫肢離破碎，他踉蹌后退，直到退到蕭飛羽身側(cè)被蕭飛羽暗涌的內(nèi)勁泄去身上殘余的力道才剎住后退之勢。此時他臉色雖然灰敗，但眼中卻流露出高昂的斗志，要不是蕭飛羽傳音讓他去換身行頭……

原地未動的鄭成川見武成龍轉(zhuǎn)身而去想拔腿追擊，可真氣涌動之際他感到全身酥軟失力，涌動的真氣也從氣海穴狂泄。腹部有熱乎乎的東西流了出來，他垂眸而視，臉上頓現(xiàn)極度恐懼，因為他這才發(fā)現(xiàn)腹部從左至右被拉開一條尺長的豁口，血和內(nèi)臟從豁口涌出體外。豪氣頓失，他一邊將流出的內(nèi)臟塞進肚子里一邊哀嚎道：“快幫幫我，快呀！”凄慘的叫聲讓人毛骨悚然。

只手拿云黯然，因為他沒有料到鄭成川英雄一世會落得如此悲慘的下場。他對一位灰衣人示意，灰衣人來到鄭成川身邊。

“別！”聲音凄涼而無奈，鄭成川捂住腹部，眼中流露凄涼的祈求?；乙氯耸呛谄鞎]有憐憫之心的殺人刀，抖手之間寒光驟閃，鄭成川的頸項多了一條裂開的噴血豁口。

蕭飛羽沒有等黑旗會所屬有進一步的動作就舉手放下。除了五名劍手騰身撲向只手拿云，怒火焚身的鐵衛(wèi)、刀手一聲不響向黑旗會所屬沖去。

換好衣服的武成龍回到蕭飛羽身邊，他懷著一顆蠢蠢欲動的心瞅著斗場，臉上蕩漾起噬血的渴望。蕭飛羽淡淡地道：“你悟出的一招就使整套劍法有了實質(zhì)性升華，以搏殺技藝而言你有了非凡的超越。”他向從容應對五名劍手狂野沖擊的只手拿云投去一瞥道：“以技取巧少了深刻的感觸，尤其是應對數(shù)人攻擊更會落于下乘?！?/p>

武成龍迅速收斂狂放的心緒，他能悟出盤龍劍法沒有的一招得自蕭飛羽對盤龍劍法的解析，以致蕭飛羽雖然比他年少他卻將蕭飛羽奉若可以化腐朽為神奇的神明。他黯然地低聲道：“成龍記住三少教誨，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p>

蕭飛羽知道武成龍何以黯然，因為技藝的提升在于領悟，修煉內(nèi)力不但需要有良好的領悟力加上資質(zhì)，還要有去蕪存菁的秘訣，否則即使年屆高齡修為也難步入佳境，可眼前的情勢時不待我。

武成龍略為遲疑對目光轉(zhuǎn)向與五名劍士纏斗的只手拿云對蕭飛羽道：“三少言：如果能設法使江湖人云集于此，又能制造混亂再混淆視聽，也許會僥幸引劫于外。只是漢口鎮(zhèn)巴掌大一塊地方，安和莊又是漢口鎮(zhèn)首屈一指的大莊，所以無論怎樣掩飾，黑旗會都有可能將目光轉(zhuǎn)向安和莊。故而成龍以為如果能全殲黑旗會先鋒不為人知，就該在江湖人云集于此時又制造混亂再混淆視聽之際蠶噬黑旗會有的生力量，理由是只要有江湖人云集就必然會有黑旗會滲透，如果還能盡可能營造由外向內(nèi)攻擊的印象就會增加引劫于外的可能性。”他的話似乎有非常啟示，所以蕭飛羽瞧著只手拿云的目光變得飄忽起來。

死亡博弈，安和莊徹底失去了安和，死亡的陰影在兵器的撞擊聲中悄然游移?！稗Z！”的一聲，激起了一陣塵土—開始有人倒下了，這情形像瘟疫能傳染不斷有人倒下。一會工夫再也沒有一名站著的灰衣人。

閑下來的刀手、劍士和鐵衛(wèi)將五名劍手和只手拿云圈住時莊門被推開，七名伙計進院無視院中情況不聲不響地將地上的死尸裹起帶出門外，又非常認真地，心無旁顧地沖刷地面的血污。

五名劍士和只手拿云的搏殺處于膠著狀態(tài)。只手拿云是有數(shù)的江湖高人，一雙如鬼影幻動的手仿佛在編織一張可怕的網(wǎng)將五名劍手網(wǎng)在其中，以致圍殺他的五名劍手不時險象環(huán)生。可每當只手拿云得手之際，劍手都會有神來之筆，那神來之筆不僅詭譎難測，而且殺氣逼人。隨著時間推移，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只手拿云逐漸意識到劍手的神來之筆與神情淡然的蕭飛羽有關，因為轉(zhuǎn)觀者讓出了一個豁口，每當緊要關頭豁口頂端的蕭飛羽都會嘴唇微微蠕動。

只手拿云苦心編織的網(wǎng)慢慢被撐大。當網(wǎng)終于被撕裂時，五位劍士的招式有了質(zhì)的轉(zhuǎn)化，這轉(zhuǎn)化讓只手拿云小心翼翼，也在轉(zhuǎn)化中他又有了新發(fā)現(xiàn)，因為只要蕭飛羽嘴唇蠕動圍觀者都會略有所得的微微點頭，這又導致了越來越難以應對的五名劍手的攻勢放緩。這使他知道剛才的推斷不幸言中——五位劍手能成功困住他得于蕭飛羽暗中傳音指點，曾無限風光的他成了練功的靶子。心中的悲哀難以言表，他大喝一聲攻出了傾力的一招，可在逼退五名劍手之際他沒有后續(xù)動作，而是仰首遙視天際。五名劍士本要向放棄抵抗的只手拿云發(fā)動致命一擊時驀然聽到蕭飛羽的一聲：“慢！”

蕭飛羽對只手拿云淡淡地道：“怎就輕易放棄？據(jù)傳昔年你只自獨闖堪稱武林圣地的少林，還連傷二十一人全身而退?！敝皇帜迷茟K然道：“傳言畢竟是傳言，而且還是昔年?！笔掞w羽點頭道：“還有傳言你行道江湖從沒濫殺一人，可你不僅連傷少林眾僧，還率領黑旗會所屬闖進本莊。”

只手拿云收回目光頹然道：“解釋沒有任何意義，但是我還是想解釋。十余年前我一個族兄之子不滿父母包辦婚姻欲出家少林。族中人因我和武林中人有交往托我前去勸阻。我趕到少林，少林不顧我語出至誠，推波助瀾使事情不可逆轉(zhuǎn)，導致我無顏面對家鄉(xiāng)父老激憤出手。當年我雖然傷了少林眾僧，但我也受嚴重內(nèi)傷，要不巧遇江湖名醫(yī)姚清義我就會埋骨荒野。一年前，我獲悉姚清義掌珠失蹤。為了報答當年的救命之恩我發(fā)誓要幫他找回女兒?？擅ＣＨ撕Ｕ乙粋€人如大海撈針。于是我想到了曾有一面之緣，任黑旗會漢口分壇壇主的太極虎任意行。太極虎應承幫我，條件是在此期間我助他管理漢口分壇事務。如果不是太極虎要等候兩個重要客人不能分身，作為客座我不會率領黑旗會所屬前來，因為據(jù)我先前所知安和莊只是一個與世無爭的生意之莊?！笔掞w羽淡淡地道：“我一直認為你情有可原，可你不該闖入本莊，也使我沒有理由再次因為你宿愿未了放過你。”

“再次因為你宿愿未了”使只手拿云臉色驟變，因為月前夜靜人深有一個蒙面人奇跡般出現(xiàn)在他臥室，雖然他迅疾反應還是被蒙面人所制。在他驚懼萬分時，蒙面人詳細詢問了黑旗會漢口分壇的勢力分布。他為了保命，坦言了有限的所知，因為他畢竟只是黑旗會的客座。蒙面人沒有殺他卻要毀掉他的武功，他告訴蒙面人他此生有一個心愿未了，毀掉他的武功與取他性命沒有兩樣，并告訴了蒙面人又是怎樣一個心愿。他“卟嗵”跪下祈求道：“毀我對于您易于翻掌，但我還是要再一次請求您允許我了去宿愿，那樣我會傾畢生之力效忠于您?！?/p>

蕭飛羽遲疑時聽到了武成龍的傳音：“只手拿云江湖風評頗佳，傳言為人一言九鼎。屬下斗膽進言：黑旗會人多勢眾，三少雖然技如天人也難免有被黑旗會人海淹沒之慮，如果三少積極接納與黑旗會仇深似海的江湖名士會如猛虎添翼。”

蕭飛羽陷入沉思……

黃昏，遙遠的天際映射不想離去，又不得不離去的夕陽余輝，那余輝無奈而凄婉。在凄婉的余輝映照下大地被鍍上了一層凄婉的殷紅。幾只棲于樹干上的烏鴉，“苦呀——苦呀——”的干嚎，它們不和諧的鳴叫拽動著空氣中懸浮的不祥異動。

濤聲悠長，蒞臨的夏汛使?jié)h江的江面格外開闊。夕陽映照延綿悠長的江水仿佛像一條閃著斑斕色彩的紐帶肆意抖動變幻莫測的光彩。蕭飛羽瞅著東去的江水緩緩推動左腕上的銀亮鋼環(huán)，神情靜謐宛若出塵似的飄逸。他身后是鐵衛(wèi)、刀手、劍士、武成龍、只手拿云，以及大幻劍和魔刀。沒有人知道蕭飛羽為何將眾人帶到長江之濱的龜山腳下荒蕪得似乎從無人涉足的地方。

響箭帶著嘯聲從山上疾掠而下，一名劍士騰身而起，長劍飛擊，在箭矢飛射的勁道頓失下落之際劍士注意到箭桿上纏扎的紙箋。長臂舒展，箭矢落入掌握。劍士回眸，看到蕭飛羽投來的目光。他快步上前將箭矢呈給蕭飛羽，蕭飛羽接過取下紙箋展開。他略為沉思后將目光轉(zhuǎn)向只手拿云?！澳阏f太極虎在等兩位重要的客人？”只手拿云點頭道：“少林天問大師和武當紫陽道長，但我不知道他們來為何事?！笔掞w羽思索片刻對眾人道：“此刻黑旗會布于本鎮(zhèn)的所有眼線全部鏟除，以鬼王為首的殺手群也全部殲滅，但此時少林天問和武當紫陽聯(lián)袂進了黑旗會分壇，跟著黑旗會分壇放出了一枚七色禮花。這七色禮花是用于呼喚外圍勢力?！甭牭竭@里大幻劍和魔刀恍然大悟他們在四海和聚賢客棧，以及順來茶館和五湖酒樓所殺之人是黑旗會所屬。眾人即緊張又亢奮，因為他們與黑旗會仇深似海，蕭飛羽帶他們來此一定有更為激動人心的舉動。

蕭飛羽不僅沒有絲毫的激動，而且臉色凝重。他略為停頓后繼續(xù)道：“帶你們來此是早前設計鏟除黑旗會漢口分壇外圍勢力再將本鎮(zhèn)黑旗會所屬斬草除根，可少林天問和武當紫陽聯(lián)袂來此無論動機如何都增加了不可測的變數(shù)。特別是繼續(xù)行動就必須留下天問和紫陽，因為一旦任他們離去，我設計將黑旗會在本鎮(zhèn)勢力連根拔出做成懸案將付之東流，可留下他們就有可能為本莊平添兩大勁敵，因為無論是少林和武當，兩人都是地位僅次于掌門的第一高手。這使本莊與黑旗會毫無勝算的博弈變得更為艱難，但這事又不能等他們離去，也不知他們何時離去，理由是黑旗會分壇如果獲悉外圍勢力被鏟除就會有所戒備，還會以不為我等知曉的手段傳出信息，天問和紫陽離去也有可能為本安帶來不確定的危機?！?/p>

水流潺潺，似乎永遠也不會歇息的水聲哽咽喃喃，以致安和莊所屬感到一絲絲深沉，一絲絲孤寂和陰郁，在無聲無息中緩緩鉆進他們的毛孔里，肺腑中。

蕭飛羽環(huán)視沉思的眾人，臉上看不出一丁點兇吉的預兆，尋不出一絲可以意味的痕跡，他是那般深沉，那般寧靜，又那般不可捉摸，就像海，無邊無際；像云，飄浮無寄；更像霧，迷惘而幽靜。

“屬下以為開弓沒有回頭劍?！贝蠡脛Σ坏蚱瞥聊覇蜗c右拳貼左胸莊嚴地道：“三少劍指之處，屬下義無反顧。”

“三少劍指，義無反顧?！蹦У陡虻??！叭賱χ?，義無反顧?！彪S著低沉的吶喊刀手和劍士全跪在地上。

“箭早已離弦，能射多遠要看命運?！笔掞w羽讓熟悉漢口鎮(zhèn)的鐵衛(wèi)趙六帶所有鐵衛(wèi)暗伏漢口黑旗會分壇外圍并招回留在黑旗會分壇附近監(jiān)視的黑白雙煞。盞茶時間過后黑白雙煞匆匆而至，蕭飛羽對困惑的黑白雙煞示意就帶領所有人沿江疾行。

漢口鎮(zhèn)的龍王廟每年都會有祭拜盛事，三年前黑旗會強占廟宇建了分壇后方圓一里人跡罕至。蕭飛羽一行聽到懸掛在龍王廟殿角銅鈴在習習輕風中的叮當聲，接著看到雕飾精美的殿角飛檐、金瓦紅墻和九級寬大石階上的四個灰衣人，所有人的熱血頓時沸騰起來。

蕭飛羽腳步放緩，大幻劍、魔刀，帶刀劍兩組速度不變越過蕭飛羽等人。他們的迅速逼近并沒有引起灰衣人的敵意，因為自從黑旗會穩(wěn)居江湖統(tǒng)治地位就沒人敢挑釁其尊嚴。四個灰衣人動作整齊劃一，他們迅速成一排迎向刀手和劍士。相距不足十丈，整齊行進的刀手和劍士驀然加速，刀劍離鞘，寒光驟映，四個灰衣人剛要有所動作就被迎面而來的寒光吞沒了。血肉橫飛，刀手和劍士過去沒了灰衣人的身影，只有地上濺落的一團團像肉糜樣的，血腥味極濃的東西，這使跟在蕭飛羽身后的只手拿云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

刀手、劍士闖入大門兵分兩路從兩側(cè)散去，當兵器碰撞聲，喊殺聲立刻響起時，蕭飛羽帶黑白雙煞、武成龍、只手拿云長驅(qū)直入。偶爾出來阻止的人立刻被毫不留情地放倒。當他們到達中央一個巨大的庭院，從一個門楣上掛著聚義堂橫匾的大門魚貫走出十人。他們分別是：

分壇主太極虎任意行、副分壇主鬼算盤錢通、少林天問大師、武當紫陽道長和六位灰衣殺手，他們成兩排在聚義堂門前站定。

太極虎任意行，年約五旬，兩側(cè)太陽穴隆起，雙目外露殺氣；

鬼算盤錢通，年約四十，暗紫色長衫，外罩藏青色馬褂，清瘦，一副大眾面孔，那怕你和他多次見面也不會留下絲毫印象；

少林天問，年過花甲，身穿黃色僧衣，方面大耳，濃眉斜飛，雙目炯炯有神，花白胡須飄落胸前；

武當紫陽，年約五十，身著黑色道裝，丹鳳眼，頜下三綹長須，頗有仙風道骨的味道；

六個灰衣人，陰森，冷漠，似乎他們不是來自人間，而是地獄鬼使。

大極虎的目光落在站在蕭飛羽身后的只手拿云身上冷冷地道：“我就奇怪晌午怎會有人持黑旗令傳喻本鎮(zhèn)居民?！敝皇帜迷棋e愕，因為他知道此事，但與黑旗會所屬同赴安和莊還沒時間弄明白這事原由，不過他也很快恍然大悟全鎮(zhèn)居民關門閉戶是源于安和莊。他道：“我與傳喻之事無關，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這位是三少，也是安和莊的主人?！笨吹街皇帜迷颇樕系那敢猓珮O虎臉色驟沉?！澳阍撌桥c安和莊暗通款曲坑了去安和莊的本壇所屬。”

解釋只會越描越黑，只手拿云嘆息道：“你知我來此是為尋友掌珠，雖為客座我還是特意言明來去自由。我多次告訴任兄：黑旗會的作為悖逆道義。如果任兄愿意棄暗投明我會拼了這條命肯請三少既往不咎。”太極虎搖頭道：“不要歉疚，我也有對不起你的地方，因為你朋友的掌珠確是在此失蹤，也是我奉令將其擒獲送去了一個我不知道的地方。”

只手拿云臉上的歉然消失了，取而代之是被愚弄的憤怒。太極虎漠然道：“我知道紙包不住火，你遲早會知曉與我反目為仇。我不相信因果，沒想到你會在冥冥中得到指引投靠安和莊，一報還一報天經(jīng)地義，不僅使我沒了歉疚，你也難逃被毀滅的噩運。”他向天問大師和紫陽道長投去一瞥道：“你投靠安和莊是自尋死路，這多虧了天問大師和紫陽道長來此查覺本鎮(zhèn)情況有異，還推斷這是有人企圖為難本壇，所以我才果斷放出信號。雖然雄兵將至，為了彌補你背叛造成的不良影響我不得不先殺了你?！?/p>

太極虎對身后六個灰衣人示意。天問大師道：“貧僧為貴會代勞，也正好了結(jié)本門與他昔年的一段恩怨?！敝皇帜迷剖嗄昵蔼氷J少林，少林想挽回顏面曾多次派達摩堂弟子下山。但由于只手拿云不知何故息隱未能如愿。太極虎欣慰地道：“大師放手施為！”

蕭飛羽阻止了怒意騰升的只手拿云。他推動左腕上的鋼環(huán)對步入場中的天問大師毫不客氣地道：“大和尚是黑旗會所屬？”天問大師淡淡地道：“客人?！笔掞w羽冷冷地道：“為黑旗會示警，又奉黑旗會為貴會，并為黑旗會代勞該是非同尋常的客人?！彼麑⒛抗廪D(zhuǎn)向紫陽道長道：“你們聯(lián)袂前來表明黑旗會橫行天下并非少林和武當置身事外，而是武當和少林早與黑旗會暗通款曲對嗎？”

紫陽道長從天問大師出陣就注意到了蕭飛羽身后和他曾有一面之緣的黑白雙煞。正在尋思何以縱橫天下，連黑旗會也忌憚的黑白雙煞是安和莊所屬時，沒想到蕭飛羽的目標竟然轉(zhuǎn)向了他。他凝視蕭飛羽如星辰一樣寧靜的雙眸惑然了，因為他在那里看到了心悸，可又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他略為遲疑道：“沒有暗通款曲之說，貧道來此是因為貧道與天問大師是方外至交?！?/p>

一席話表明了紫陽道長的立場，也使天問大師驀然轉(zhuǎn)身回到了紫陽道長的身邊。在場的人全都愣住了，因為誰也沒有想到殺氣騰騰的天問大師會打退堂鼓。

周圍的喊殺聲靜下來。魔刀和大幻劍帶領滿身血污的刀手和劍士向場中而來。他們雖然身上血染，臉上也沾有少許血污卻沒有絲毫殺伐后的疲憊，反而像輕松了許多。

太極虎不為所動，他輕描淡寫地對蕭飛羽道：“本會早知有人潛入安和莊，沒想到竟然會是武功堡的漏網(wǎng)之魚，只是安和莊企圖倚仗這些如同驚弓之鳥的漏網(wǎng)之魚實為不智?！蔽涑升垖κ掞w羽傳音：“他認出我們是由于夜襲武功堡那晚他是其中之一?！?/p>

蕭飛羽無意與太極虎侃談，他對安和莊所屬淡淡地道：“劍組招呼太極虎，刀組對灰衣，成龍應對鬼算盤，其他人跟我來?！彼蛄艘谎厶靻柎髱熀妥详柕篱L。

太極虎冷冷地道：“不懂江湖道義嗎？江湖道義該一對一公平搏殺?！笔掞w羽聳了一下肩膀道：“夜襲武功堡，擅闖與江湖無爭的本莊可曾有過公平？順帶告訴你：我不是江湖人，不會忌憚江湖道義，并且以后我會毫無忌諱用令人齒冷的，或者是齷齪的手段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說完他揮手示意。

刀、劍兩組在大幻劍和魔刀的率領下閃電般的撲了上去。刀劍的碰撞聲驟然響起，蕭飛羽則帶黑白雙煞和只手拿云向天問大師和紫陽道長走去，黑白雙煞逾越而出向前逼近。

“你們先了結(jié)與黑旗會的恩怨我們再理論如何？”天問大師沒有看黑白雙煞，而是瞅著蕭飛羽。蕭飛羽點頭道：“不要認為那時能說服我?！?/p>

魔刀帶刀手圍殺灰衣人。二十把快刀沾著入院搏殺時的點點血痕，那血痕猶如地獄魔鬼之眼在猙獰地眨動著，刀卷起仇恨、帶著快意在空中狂舞。

灰衣人是死神的化身，也是黑旗會的精英和揚威江湖的利器?；乙氯怂^之地，人畜絕無全尸。他們的武功并不好看，清一色的薄片長刀，出刀時常劈向不可能的角度，有時甚至讓人看了難過，但他們的招法絕對實用。有你無我，悍不畏死，灰衣人就像是專為殺而生、為殺而活的殺生刀！

以刀對刀，以殺止殺，二十對六，刀組占了絕對的優(yōu)勢。二十把快刀兇猛狂悍，灰衣人無往不利的招式處處受制。

旁觀的天問大師和紫陽道長臉上有詫異的表情，因為他們同樣認識大幻劍和魔刀，但不知道武功堡毀滅后大幻劍和魔刀何以搖身一變成了安和莊所屬，江湖無名的安和莊又怎會有如此可怕的刀手和劍士？由其是那些刀手和劍士偶爾乍現(xiàn)的招式不僅兇殘狠毒，而且詭異難測招法讓他們?yōu)橹痼@。

只手拿云的修為比太極虎只高不低，曾圍殺只手拿云的五名劍士又恰好在其中，所以無論太極虎怎么努力都無法制止二十余把長劍不時從怪異的角度突破他的防守。

魔刀和大幻劍在旁沒有出手，因為刀手和劍士狂悍攻擊使他們成了多余的人。僅一會功夫灰衣人剩兩人還在支撐，這還是刀手的鋼刀只往他們不要命的地方招呼。刀手不愿過早結(jié)束他們的性命?！斑?！卟！”和“咔！咔！”快刀剔肉刮骨的刺耳聲讓人毛骨悚然。兩個灰衣人沒有喊叫，就像全然沒有感知身上的鮮血在飛灑中散發(fā)出的濃烈血腥，他們的骨肉也與他們沒有任何關系。只是他們的動作漸漸變得遲鈍而緩慢。

太極虎遇到了同樣的厄運，長劍總是在他身上不要命的地方淺淺的，一觸即收。太極虎不再是太極虎，而是一只病貓。他全身上下像篩子一樣冒著鮮血，人也因失血過多而恍忽，長劍在求生的直覺支持下做著毫無目標的胡亂揮動。

武成龍和鬼算盤打得異常激烈。回龍劍如銀蛇飛舞，不斷攻擊著鬼算盤的全身，然而鬼算盤那二尺一寸長的、近尺寬的、怪異的、烏黑發(fā)亮的鐵算盤好像一面盾牌一樣有效扼制了長劍的攻勢。長劍的輕靈飄逸與鐵算盤的沉重而笨拙相映成趣，不時響起“叮！叮！叮！”輕脆悅耳的碰撞聲，如果沒有斗場中刺耳的剔肉刮骨聲摻雜其間，會讓人感到那不是一場生死搏殺，而是一場陶醉人心的表演。

只手拿云對蕭飛羽傳音道：“鬼算盤是黑旗會智囊，在此是由于他精于對錢財?shù)乃阌?，這里又地處南北交通樞紐是黑旗會錢財?shù)募⒅行摹０寻埠颓f所屬擠走是太極虎的主張，不知為何鬼算盤何以將行動定在百日之后，太極虎對此頗有微詞。要不是眼前所見屬下實難相信鬼算盤有如此精湛的搏殺技藝?！敝皇帜迷迫f萬沒想到他的一番話救了鬼算盤的命！

在只手拿云傳音時武成龍長劍點鬼算盤的鐵算盤借力騰身而起。蕭飛羽知道武成龍要施展龍行天際馬上傳音：“此人還有用處?！?/p>

武成龍如流星曳落，鬼算盤看出了危機，鐵算盤揚起劃起一道怪異的弧線，企圖破解回龍劍法的必殺！長劍和鐵珠的撞擊聲連珠響起。武成龍復又回落地面，必殺的一式竟然被鬼算盤輕易化解！詫異在鬼算盤眼中閃爍，剛才他感知從天俯沖而下的殺招蘊藏有非?？膳碌臇|西，沒想到……

強弩之末的太極虎強提真氣大喝道：“停！我有話說！”蕭飛羽漠然道：“想說什么？”他的話是金科玉律，刀手、劍士立刻停止攻擊四周圍定。

太極虎頹廢而虛弱地道：“你們運氣好，不知什么原因強援沒有及時趕到。但你們一意孤行未來的日子將是亡命天涯。如果你們及時放手我會力阻這一情況發(fā)生?！笔掞w羽淡淡地道：“你期待的外援沒有及時趕來不是我們運氣好，而是因你親口告訴我外援是誰，又潛伏在何處，我又非常相信你沒有騙我，所以當你指使麾下再次闖入本莊我就輕易地鏟除了黑旗會暗布本鎮(zhèn)的全部眼線，還將以陰山鬼王為首的二十七個超級殺手請去了黃泉?！彼f非常相信太極虎的話是因為那晚他潛入黑旗會漢口分壇不僅制住了只手拿云，而且還制住了太極虎，只手拿云雖然所知有限但卻成為了鑒別太極虎所言真?zhèn)蔚膮⒖?。太極虎聞蕭飛羽此說頓時頹廢變成了驚駭，他打了一個哆嗦道：“是，是你！”蕭飛羽點頭道：“那會兒放過你是由于有人愿意出面斡旋黑旗會擠壓本莊之事，我又非常不想與黑旗會沖突。你言我等放手你會力阻黑旗會追殺我等是高估了自己，你充其量只是黑旗會的外圍人物。而且至今無人知道黑旗會總壇在何處，會中魁首又是誰，就表明黑旗會核心人物不會像你如此招搖。雖然殺人和被殺總是一件不愉快的事情，可你欠下的血債想逃過一劫為時已晚，這才是你所說的因果循環(huán)。”他說完對圍住太極虎和兩位灰衣人的刀手和劍士淡淡地道：“別耽擱了他們追上陰山鬼王一行。”他話音剛落就聽一聲：“殺！”

太極虎和兩個灰衣人頃刻被刀劍絞殺！血雨、腥風、肉飛、骨裂，三人在世間不僅消失了，而且消失得很徹底！刀手和劍士殺意未盡，他們身影閃晃迅速圈住了沒有受到武成龍攻擊的鬼算盤。

冰輪高掛，群星朦朧，清幽的光灑落大地。江風疾掠，寂寞的夜，江濤聲激越如雷。鬼算盤提著他的鐵算盤看到黑衣殺手和任意行成了地上成堆、成團的骨渣和肉沫，一股寒意從心底直竄而起蔓延到了全身。他知道只等蕭飛羽一聲令下，他就……凄苦、慘然、顫栗向他席卷而來，他吃力地將目光挪向虛幻而遙遠的星空。

“有事詢問，你可以不答。”是蕭飛羽淡然的聲音。鬼算盤沒有收回目光。蕭飛語冷漠地道：“為何給蕭家百日限期？”鬼算盤空洞地道：“我也是生意人，所以喜歡蕭家做生意誠信為本。百日可以使蕭家細思量得失，也算計蕭家最終會選擇遠逸。”蕭飛羽若有所思地道：“如果你愿意盡所知告訴我一些想知道的事也許生命之路可以拉長一些?！?/p>

鬼算盤從虛幻的天空收回目光，他迷惘的目光挪向刀手和劍士，并從刀手和劍士臉上赤裸裸的噬血渴望，使他仿佛重睹刀手和劍士不緊不慢殘殺灰衣人和太極虎，又將灰衣人和太極斬成肉沫的影像。他緊握鐵算盤悵惘地道：“拉長生路源于折磨，速死是痛快的解脫?！笔掞w羽淡淡地道：“既然你喜歡蕭家誠信為本就該以誠意換取蕭家滿意，說不準我會心血來潮網(wǎng)開一面?！?/p>

必死之局忽然有了生的希望?！芭?！”的一聲悶響鬼算盤松開了握住鐵算盤的手。蕭飛羽向武成龍示意，武成龍上前點了放棄抵抗的鬼算盤的穴道。

蕭飛羽將目光轉(zhuǎn)向天問大師和紫陽道長。紫陽道長沒等蕭飛羽發(fā)話就搶先道：“貧道與天問大師結(jié)伴來此是因為少林掌門的俗家近親，也是少林俗家弟子之首的白云飛失蹤于此。為取信太極虎我們才多言鎮(zhèn)中異樣該是危機將至的前兆，太極虎雖然言是黑旗會首要在此行卻不知道是誰，我們才肯定是別有用心的人篡用黑旗令行事，理由是鎮(zhèn)中異樣不僅預示危機將至，也是非常危機的前兆，既然是非常危機黑旗會首要在此辦事也會知道其分壇。就在太極虎承認白云飛被擄，會考慮是否放人時你們來了，故而難免情緒失控?！笔掞w羽轉(zhuǎn)動左手腕上銀亮鋼環(huán)淡淡地道：“你們即使沒有與黑旗會暗通款曲也難改我們?yōu)閿车慕Y(jié)局，因為從你們看到我們在此就注定了你們離開只有殺盡看到的每一個人，因為繼江湖人與黑旗會琴臺對決成為懸案，我非常想再制造黑旗會在本鎮(zhèn)勢力連根拔除的另一懸案?！弊详柕篱L驚訝地道：“莫非琴臺懸案是三少所為？”蕭飛羽聳了一下肩膀模棱兩可地道：“道長不會不知道之所以稱為懸案是皆有可能又不可能?！?/p>

紫陽道長若有所思地道：“此地再次成為懸案非常容易，因為貧道和天問大師沒來過這里。而且貧道和天問大師行道江湖從來一言九鼎，這似乎恰好與蕭家人做生意誠意為本非常相似。”

蕭飛羽似乎極為看重“一言九鼎”似地向武成龍投去一瞥，武成龍微微點頭。蕭飛羽略為思索后道：“生死攸關，我不能用本莊安危賭你們過去的言行。”天問大師道：“施主一句賭提醒了貧僧，因為就像剛才為名譽之爭貧僧一時亂了方寸。我們賭一把如何？貧僧與你們推選之人相搏，一場定輸贏。贏了，走人，我們?nèi)匀蛔袷刈详柕烙训某兄Z；輸了，聽從差遣?！?/p>

賭注下得很重，如果天問大師和紫陽道長一言九鼎，那么他們賭的將是自由之身。蕭飛羽緩緩推動左腕的鋼環(huán)沉思起來，因為他是為家園而戰(zhàn)，如果接受賭注他就得押上安和莊的安危，所以賭注同樣沉重！

安和莊所屬下意識地向魔刀投去一瞥，因為“魔刀落花鬼王魂，玉面催心煞手恨，鐵旗高風無回掌，纖手神指離夢人”魔刀在十二高手榜排名第一，天問大師排名第九，所以蕭飛羽點頭出手非魔刀莫屬。

魔刀不安地摸了摸刀把，因為十二高手排名并不意味著修為高低，尤其是十二高手即使相識也基本上沒有交手，而且天問大師雖然在十二高手榜排名第九，但內(nèi)力修為卻是公認的天下第一高手。他認為這很可能是天問大師明知他在場也敢揚言單挑賭勝負的原因。

安和莊有壓倒性優(yōu)勢，蕭飛羽會接受天問大師的賭約嗎？尤其是生死攸關，怎可用本莊安危賭天問大師和紫陽道長昔日的言行！

第四章 親情柔情兩茫然

沒有月亮，星星稠密地點綴漆黑的天空，也許是血腥之氣造成的重壓使四周真寂靜得人們仿佛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蕭飛羽左腕上的鋼環(huán)轉(zhuǎn)動得越來越快，顯然是否接受天問大師的賭約他一時難以取舍。當他終于按住轉(zhuǎn)動的鋼環(huán)，目光卻落在武成龍身上。武成龍似乎知道他企圖進一步確定什么急忙傳音：“語出無悔，承諾是金，天問大師和紫陽道長口碑更勝只手拿云。只是除了黑白雙煞實力不為屬下所知，其他人應戰(zhàn)會有違三少收服天問大師和紫陽道長的初衷?！?/p>

蕭飛羽若有所思，因為他確實想將天問大師和紫陽道長收之麾下充實安和莊與黑旗會博弈的實力，可是沒有實力懸殊的對手搏擊無論哪一方都會付出慘重的代價，甚至有可能是生命，也就是說即使贏了賭注也有違他的初衷。也從武成龍所言知道無論大幻劍還是魔刀致少不可能比天問大師技高一籌，所以由他們應戰(zhàn)會演變成生死之戰(zhàn)。他的目光轉(zhuǎn)向紫陽道長，紫陽道長道：“不失為良策，但戰(zhàn)成平手呢？”他擔心不是沒有道理，如果一戰(zhàn)再戰(zhàn)體能消耗不容忽視。蕭飛羽聳了一下肩膀道：“如果本莊無取勝之能要你們保密就失去了意義，所以平手算你們贏?！?/p>

安和莊所屬連連點頭，因為他們知道蕭飛羽意指實力永遠是江湖討價還價的唯一籌碼，并且連天問大師也無法戰(zhàn)勝就談不上與黑旗會較勁，可由誰應戰(zhàn)呢？

紫陽道長馬上道：“承諾如金，因為平手算我們勝出有失公平，所以可以再戰(zhàn)一場。那時再是平手我們就不謙讓了?！彼绱苏f是天問大師之后還有他，而且他對一身所學深具信心，所以才迫不及待扣牢勝者為王。

“我喜歡承諾如金，考慮得如此周全證明你多么看重承諾?！笔掞w羽一邊說一邊走到一方血腥少的空地道：“早了早結(jié)束，夜長夢多。”

所有人全愣住了，因為只有武成龍想到唯有蕭飛羽應戰(zhàn)，這不僅是蕭飛羽提示他才悟出了盤龍劍法可以融合整套劍法之威的一招，而且他還想到了蕭飛羽獨戰(zhàn)荒原十狼的故事，特別是昔年九大高手的僧、道、尼聯(lián)手也只與荒原十狼戰(zhàn)成平手！

魔刀松開捏了一把汗的手長出了一口氣?！俺Ｐ州p松了許多?！蹦У堵牭酱蠡脛Φ膫饕酎c頭道：“我非自貶，一旦出手無論是天問還是我都會傾力而為，可三少既然首肯，該是想借此將天問大師和紫陽道長收之麾下，而不是一場非死即傷的豪賭?！?/p>

天問大師來到距離蕭飛羽三丈之外聽到了紫陽道長傳音：“三少言琴臺懸案意味著皆有可能又不可能也許并非模棱兩可，大幻劍、魔刀、黑白雙煞、只手拿云皆是不可一世的人物?！敝皇撬€有關鍵的話沒說，因為他注意到安和莊所屬不僅沒有一個人擔憂，而且全都亢奮得讓人莫名其妙，就像勝負之爭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蕭飛羽出手，但他又擔心說出會影響天問大師的必勝之心。

無形的勁氣開始在天問大師和蕭飛羽身前流轉(zhuǎn)，漸漸地，勁氣將血醒的塵土帶著飛了起來。天問大師雙手如挽重物緩緩提到胸前，緊接著向外一翻，一股強大的勁氣應手而出。蕭飛羽沒有作勢，右掌隨意一翻?！稗Z！”一聲悶響，塵土被激起、飛射、旋轉(zhuǎn)、墜落。

兩人都沒有離開原地。表面上看勢均力敵，但在高手眼里卻不盡然，因為蕭飛羽紋絲未動，天問大師卻微微搖晃了一下。

安和莊所屬乍舌，就是患得患失的鬼算盤也瞪大了眼睛，因為溫文爾雅的蕭飛羽竟然能夠以內(nèi)力與修為譽為宇內(nèi)第一的強者抗衡。紫陽道長對天問大師傳音：“試招有三分對七分之嫌?！?/p>

天問大師知道紫陽道長在為他打氣，只是剛才一招確實是試招。由于蕭飛羽應該知道他修為獨步宇內(nèi)的名聲即使試招非全力以赴也會提聚十分功力中的七分，而他也確實只用了三分功力，故而雖然是劣勢他實際上已占上風，只要繼續(xù)以內(nèi)力較量他注定會成為贏家。但身臨其境另有感知，他似乎覺得蕭飛羽的內(nèi)力精純超出了想象，也非他能夠抗衡，可蕭飛羽看上去絕對是初出茅廬的少年郎，這樣的年紀即使資質(zhì)超凡又有奇遇，內(nèi)功要修至他這樣的境界也是奇跡中的奇跡，也就更不可能超越他。

僧袍膨脹，塵埃被隱含低嘯的勁氣帶起向四周激飛，刮起的勁風吹得周圍的人幾乎睜不開眼睛。天問大師平生第一次全力以赴提足功力，因為他感知蕭飛羽內(nèi)力精純，知道即使蕭飛羽有重傷之危也無性命之虞，所以不會使局勢失控引發(fā)群毆。并且傾力而為是他和紫陽道長在心里立于不敗之地才立下賭約，故而他不能輸，也輸不起，也決心杜絕失敗的可能。

蕭飛羽沒有作勢，悄然溢出的護身罡氣將涌至的勁氣撞得回旋四散。紫陽道長暗自嘆息，因為他從表象看出剛才三分對七分的推測顯然是個錯誤，原因是天問大師的氣勢雖然威猛得宛若神佛臨凡，但沉靜如淵的蕭飛羽卻淡然而飄逸，那情形仿佛不是人，而是奪天地造化而生的異靈，他想象不出有什么力量與天地抗爭！

說時遲那時快，天問大師和蕭飛羽同時向前翻掌。“轟！”勁氣的撞擊發(fā)出一聲悶響，兩人同時后退兩步才站穩(wěn)。

四射的勁氣激起的血腥塵埃久久才散落，別說天問大師身上粘上了塵土，就是旁觀者也未能幸免，然而蕭飛羽身上塵粒未沾。

天問大師怔忡地瞧著蕭飛羽反應不過來，因為傾力推出的勁氣不但被蕭飛羽單掌接住，而且落在他身上的塵埃足以證明蕭飛羽勝過他不止一籌。他確實沒有脫俗，生平第一次敗績不僅使他驚詫，而且失控的沮喪一股腦兒地向他傾覆。

紫陽道長幾乎崩潰了，因為他完全沒有想到內(nèi)功修為稱雄于世的天問大師竟然輸?shù)萌绱酥畱K，也在眨眼之間輸?shù)袅怂麄兊淖杂桑?/p>

安和莊所屬驚呆了，因為即使認為只有蕭飛羽出戰(zhàn)才能不違初衷的武成龍也認為蕭飛羽畢竟年少，第二招依舊以內(nèi)力與天問大師相抗多么不智，也認為蕭飛羽必敗，然而結(jié)果與所有人預料大相徑庭！

天問大師將彷徨的目光投向紫陽道長，紫陽道長也彷徨得不知所措。蕭飛羽道：“較技賭命，沒有人會選擇束手束腳的內(nèi)力相抗。傳言大師無回掌霸道絕倫，行道江湖未逢敵手。我們以掌換掌放手一搏決定誰才是王者?！?/p>

可能有人不知天問大師，但沒人不知“掌出人傷，無傷掌不回”的無回掌。無回掌不僅是天問大師得意之作，而且以三十二路碎心掌稱最的紅塵過客就是傷在此掌之下，紅塵過客當時強忍欲噴口而出的鮮血問天問大師：“這是什么掌？”那時他還沒有為新創(chuàng)的掌法取名，一時脫口道：“無回掌?！睙o回掌從此名聲鵲起。少林上代掌門見此掌過于霸道囑咐天問不得輕用。這也是他與人交手多以內(nèi)力為主導的原因?，F(xiàn)在不能算輕用，也到了不得不用的時候，因為是為自由而戰(zhàn)！特別是如果不是紫陽道長“三分對七分”的傳音天問大師就有祭出無回掌的念頭。天問大師沒有問再戰(zhàn)一場他勝出如何認定就尷尬地道：“謝三少再賜一場?！?/p>

兩人重新站位。天問大師道：“無回掌有三招，三少準備好了。第一招，‘我佛普渡有緣人’！”他交待無回掌三招又叫出招式的名稱是以為祭出無回掌會只贏不輸，但由于輸了一場，蕭飛羽又送一場，所以就該贏得磊落，贏得蕭飛羽無話可說。他身上的黃色僧衣無風自動，雙手指東打西，倏然幻化出滿天掌影，掌影如蓮花在幻動中沉浮。果然絕學，未行接觸就已聲威逼人。

圍觀之人被帶起的如冰碴般的氣流刮得肌膚生痛。蕭飛羽跨前一步雙掌猛然上揚迅速拍出?！芭?！啪！啪……”一陣響聲過后雙方各后退三步。

無回掌第一招掌出無功！天問大師第二招在后退時已然啟動?！澳鹾o邊難回頭！”雙掌帶起回旋的氣流，一化九，如驚濤駭浪襲向蕭飛羽要穴，第九股勁氣在凄厲嘯聲中飄浮不定地緩緩向前移動。蕭飛羽看出真正的殺機暗藏在第九股氣流中，他身軀旋轉(zhuǎn)，越轉(zhuǎn)越快，實體已近虛無，月色下僅見一團如夢似幻的影像。

“卟！卟！卟……”九聲輕響，厲嘯聲緩緩而止。天問大師向后急退五步，雙手合十，吐氣開聲：“秋風落葉掌無回！”雙掌翻出，掌色金黃，似乎比以前大了許多。一股黃色的勁氣如一張遮天的網(wǎng)罩向蕭飛羽。網(wǎng)正中是一個巨大的金黃色的掌印凝結(jié)成形，那是無數(shù)掌影的聚合，仿佛來自西天極樂之地，玄異、可怖！無回掌不愧是威震武林的絕學，掌法三招，招招兇險，一招勝過一招。

“惜春常畏花早開，四季輪回相催急?！彪S著淡淡的吟聲蕭飛羽寶藍色的身影扶搖而起。他在空中一個優(yōu)美的大翻轉(zhuǎn)向天問大師布下的網(wǎng)射去，快速的身影在電射中如陀螺暴旋，似利箭沖向金黃色的巨掌?！稗Z！”似驚雷電擊，在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中蕭飛羽寶藍色的身影再一次騰空而起，如流星掙破巨網(wǎng)的束縛劃向空中稍作停留，又如柳絮迎風飄然而下，而且剛好落在他騰身而起的地方！如果不是頭發(fā)稍有零亂，就像沒有經(jīng)過激烈的搏殺靜謐而安詳。

天問大師一襲僧袍滿是灰塵，花白的胡須零亂不堪。他黯然神傷地瞧著蕭飛羽，因為他認為有贏無輸?shù)囊粓鲇州斄耍也粌H輸?shù)煤軕K，也輸?shù)眯姆诜Ｊ掞w羽淡淡地道：“信得過二位的承諾。”他微頓長聲道：“放行！”

等候任由宰割的天問大師和紫陽道長僅僅微怔就彈身而去。眾人雖然詫異蕭飛羽未作任何交待就放走天問大師和紫陽道長，但沒有絲毫疑慮，因為目睹蕭飛羽與天問大師一戰(zhàn)他們忽然覺得天問大師和紫陽道長的去留已不重要。

白煞留下和鐵衛(wèi)連夜清理黑旗會分壇，因為與黑旗會博弈須要充裕的銀子作基礎，所以蕭飛羽臨走時吩咐將所有值錢的東西帶去安和莊，余下的事情交給樊虎帶領的伙計。白煞和鐵衛(wèi)搜索發(fā)現(xiàn)天問大師和紫陽道長要找的少林俗家弟子之首的白云飛竟然囚禁在地牢里。

雖然蕭飛羽吩咐只將值錢的東西帶回安和莊，但白煞覺得將囚禁在地牢里的人帶回安和莊會另有妙用。

由樊虎帶領的十八位伙計善后，他們將黑旗會的尸體全部裝上馬車運去江邊，江邊候著七艘小舟，舟上各有一位脖子上系著一條白巾的梢公，他們把樊虎等人將運來的尸體和物件搬上船，不斷地滿載而去又空舟而歸。之后樊虎又帶領十八位伙計重返空空如野的黑旗會分壇忙碌到天色朦朧，他們悄然離去時黑旗會分壇連血腥味也沒有了。

旭日東升，最初的、柔和的光芒和即將逝去的黑夜的清涼交融，讓人有一種甜美清爽的倦意。

安和莊雖然還是像過去那樣寂靜，鐵衛(wèi)、刀手、劍士即使在練功廳各不相擾地修煉，但整個安和莊蕩漾著愉快的激情。

從黑旗會漢口分壇地牢帶回的五個人分男女分別禁錮在中院西北角兩間廂房。中院聚賢廳，白煞告訴眉頭微皺的蕭飛羽帶回白云飛是由于天問大師和紫陽道長雖然言出如山，但如果加上白云飛就會更加死心塌地為安和莊賣命，另一個重要人物是巧手廖理，巧手是五臺山酒肉和尚之徒，雖然酒肉和尚自創(chuàng)幻化刀和大力神功名動天下，但真正的傲世絕學是皇宮御廚也為之遜色的烹飪之術。巧手不但盡得酒肉和尚真?zhèn)?，烹飪之術也大有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之勢。他就像鉤起了饞勁似的咽了一口唾沫又道：“順便帶回的三人一個是白云飛人比花嬌的妹妹；另一個是白云飛如花解語的妻子；還有一個是與巧手廖理威震長白山一帶的一劍追魂韋星河?！彼趩实貒@了一口氣道：“本想給三少一個驚喜，因為我并不認為留下白云飛有助于鞏固天問大師和紫陽道長的承諾，而是食色性也，無論美女還是良廚都是難得的寶貝。特別是白云飛是個給點顏色就會開染坊的惹禍精，留下必然是后患，所以只須把他和一劍追魂做了，一雙俏姑嫂供大伙分享，巧手又為大伙調(diào)整飲食滿足口腹之欲?？蓻]想到我和雷兄想方設法也沒有解開巧手的穴道，也由此發(fā)現(xiàn)五人是被同一手法禁制。不過我和雷兄忽生聯(lián)想，三少能我們所不能，也許能從這奇怪手法知曉黑旗會的來龍去脈，并挖掘出總壇何在，主腦又是誰？”

蕭飛羽沒有被奇怪的點穴手法勾起好奇心，也對巧手調(diào)整飲食沒有興趣，至于人比花嬌和如花解語的白家姑嫂他只問了一句：“兩人多大？”白煞馬上告訴蕭飛羽姑子十六，嫂子二十掛零。見蕭飛羽并不感興趣地搖頭白煞摸了摸后腦勺轉(zhuǎn)移話道：“血戰(zhàn)告捷，想當然鐵衛(wèi)、刀手和劍士如止水之心狂瀾乍起，也在思索三少下一步怎樣做？”蕭飛羽聳了一下肩膀道：“運籌幃幄非我所長，逞強斗狠才是我的強項。你有什么好主意？”看到白煞又摸后腦勺他無可奈何地道：“你也許會奇怪我為什么非?？隙ê谄鞎谧蛉盏纳陼r闖入本莊，并預先布局以雷霆手段掃蕩黑旗會在漢口的勢力，因為疤面劍客來不及回到黑旗會漢口分壇就被幾個魯莽得不知輕重的人所殺，所以黑旗會遲遲沒有動靜并不是因為你們愿意為本莊承擔責任放過了你，更不是禍消無形。再就是你們?yōu)楸厩f尋找助力的時候，我也在綢繆請出昔日江湖風云人物聯(lián)絡有份量的人出面斡旋，可你們帶回大幻劍一行使我意識到本莊與黑旗會沖突無法避免，理由是我能理解他們家園被毀恨意如山，無論走還是留他們都會非常努力拖本莊下水與他們并肩一搏，我也放棄了希望本就渺茫的斡旋?！彼f完也不管白煞怔忡無語就搖搖頭離開聚賢廳去了練功廳。

白煞離開聚賢廳去廂房告訴獨自盤坐調(diào)息的黑煞蕭飛羽所言。黑煞也怔忡起來，好一會他就像踏上了一條不知歸期的旅途彷徨喃喃：“我犯了一個無法饒恕的錯誤，因為我竟然沒有想到武功堡殘余因為毀家滅門之恨，無論走還是留都會非常努力拖安和莊下水?！?/p>

練功廳，安和莊所屬看到蕭飛羽蒞臨興味盎然。蕭飛羽嘆了一口氣道：“別以為我還有新花樣，剛才白煞問我下一步會怎樣做？我告訴他：眼前除了困守愁城別無良策。這是心里話，也想請教大伙?！?/p>

雖然所有人都看出蕭飛羽是誠心問計，可無論鐵衛(wèi)、刀手，還是劍士昔日都是絞盡腦汁與黑旗會周旋，這會也如黔驢技窮似的面面相覷。蕭飛羽見眾人沉吟習慣地聳了一下肩膀道：“雖然黑旗會不會坐視分壇覆滅，但我會設法使他們來此的步伐略為遲緩，這樣我也許能使我愚笨的腦瓜子乍現(xiàn)一縷靈光，你們也能一邊從容修煉，一邊細思量?！?/p>

被制住穴道的鬼算盤被武成龍帶去了滌塵居。蕭飛羽呷了一口茶道：“你精于算計，認為本莊與黑旗會較勁是否有勝算？”一旁的武成龍聞之腦瓜子即刻飛快地轉(zhuǎn)動起來。

“沒有?！惫硭惚P回答得很果斷。他道：“黑旗會有今天的成就不僅有卓越的領袖，而且還有足夠多的可供驅(qū)策的殺手，所以安和莊只能說暫時僥幸逃劫。只要黑旗會緩過神來三少努力制造的懸案會頃刻真相大白，那時安和莊必然會被黑旗會排山倒海的力量擠壓得粉碎?！彼J利如箭的言詞就像故意刺傷年少的蕭飛羽。蕭飛羽不為所動，他不緊不慢地推動左腕上的鋼環(huán)道：“有道理，但如果黑旗會沒有緩過神來我也許能祈禱僥幸能夠繼續(xù)?！?/p>

“在下此生從無承諾，余生對他人許諾也會寥寥無幾。”鬼算盤轉(zhuǎn)移了話題，他道：“在下承諾：只要三少愿意接納，在下會肝膽相照?！笔掞w羽笑了，他道：“既然你肯定本莊只是僥幸，如此豈不是自尋死路？”鬼算盤從容地道：“原諒在下口出兇言：如果三少愿意，在下會傾力報效；如果三少意外，在下會馬上覓地藏身。而且在下對藏身的法門頗有心得。”

蕭飛羽按住轉(zhuǎn)動的鋼環(huán)凝視鬼算盤，那目光就像穿透了鬼算盤的眼眸看到了鬼算盤的心扉。一旁的武成龍惑然，因為他發(fā)現(xiàn)蕭飛羽的目光就像歷經(jīng)滄桑般的沉靜、事故、精明、睿智，以致他甚至懷疑面對的不是蕭飛羽，而是一座見證過古往今來風霜雪雨的巍峨高山。

鬼算盤似乎受到了蕭飛羽凝視的沖擊，他失去從容神不守舍地低聲喃喃：“在下語出至誠，愿意為三少灑盡一腔熱血?！笔掞w羽翻掌指點鬼算盤的胸口上，鬼算盤哆嗦，被武成龍制住的穴道隨之而解。

鬼算盤從中院搬去前院，隨他搬去的還有鐵衛(wèi)少雄。武成龍隨后向鐵衛(wèi)、刀手和劍士傳達了蕭飛羽的指令：鐵衛(wèi)、刀手、劍士、黑白雙煞，只手拿云在中院盤桓，鐵衛(wèi)、刀手、劍士三組每天一組修煉，一組輪值，一組挖掘從安和莊中院的倉庫通往距離安和莊不遠樹叢的地道；前院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情由伙計應對，任何人不可擅越；非緊要事情不可擅自去后院。”

蕭飛羽的吩咐即使黑白雙煞也沒有人有異議，因為原來的生意之莊從昨天的搏殺已轉(zhuǎn)化成鐵血組合，所以蕭飛羽的吩咐也就是組合的鐵律。特別是蕭飛羽為守秘寧可冒再樹少林和武當兩大強敵的風險也要殺天問大師和紫陽道長滅口，故而黑白雙煞即使并不是安和莊所屬，暫時留下只是為了還恩也不能違背蕭飛羽的意志。

刀手、劍士全聚集在練功廳，武成龍在上首道：“大伙集中于此是由于黑旗會闖進本莊之前三少吩咐我告訴大伙：本莊不幸成為江湖鐵血組合，組合應有組合的鐵律，三少會在不同時期有不同要求。雖然無法確定要求證確，但即使有誤也要無條件遵守。因為三少為家園而戰(zhàn)，由于家園危如懸卵，任何人違背三少意志三少都不會輕饒。也在那時我知道琴臺之戰(zhàn)是三少制造的第一懸案，也驀然悟及鐵衛(wèi)中有一些熟悉的面孔是由于我們數(shù)年天涯亡命，那些鐵衛(wèi)又放下了昔日的名聲。”

刀手和劍士驚呆了。大幻劍嘆息道：“我們不也放棄了過去？轉(zhuǎn)告三少：我們是安和莊所屬，即使明知三少要求有誤，我們也會義無反顧。”

武成龍道：“希望大伙都是這樣想，也想大伙能集思廣益。”魔刀點頭道：“三少問過我們下一步怎樣做？我們毫不懷疑三少誠心問計，只是本莊一舉全殲黑旗會分壇，雖然沒有絕后也絕對空前，故而蕭飛羽強過我們這些老江湖甚多?！钡妒趾蛣κ考娂婞c頭。武成龍凝重地道：“我們昔日天涯亡命是沒有三少，所以請大伙不要再像昔日一樣思維，也認為自己就是三少?！贝蠡脛θ粲兴嫉氐溃骸坝械览?，我們是該重整思緒好好想想?！?/p>

云夢，蕭家荒置的置業(yè)再次有了生氣，但蕭家人依舊惶惶不可終日，因為蕭飛云告訴了蕭家人漢口鎮(zhèn)發(fā)生的事情，蕭家人的心即刻懸在嗓子眼上——人死血仇生是從古至今不變的規(guī)律。蕭老爺更是長吁短嘆，說，把蕭家推向不可逆轉(zhuǎn)的絕境竟然會是看起來對蕭家忠心耿耿的護院，蕭老夫人更是憂心人死血仇生的后果。

夜靜人深，書房仍有燈火搖曳。蕭老夫人書房獨守，略顯蒼澀的臉上憂郁與悵然不斷輪回。輕輕地敲門，門應聲而開。隨著“相思黃連苦，心懸游子歸。”魂牽夢縈的低吟，蕭飛羽寶藍色的身影悄然飄入。蕭老夫雖然聞聲而喜，但巨大的沖擊使她飽經(jīng)思念磨礪的心因為忽來的悸動難以承受。她怔忡地看著蕭飛羽，蒼澀的目光漸漸凝聚，呼吸由急促轉(zhuǎn)為表淺，又由表淺轉(zhuǎn)為停頓。

玉面失色，蕭飛羽驀然抓住蕭老夫人的手腕。蕭老夫人感到兩股溫和的力量從雙臂緩緩注入心田，又由心田向全身彌散。她蒼澀的臉上漸漸有了血色，呼吸也慢慢順暢起來。

蕭飛羽松開蕭老夫人的手，汗汁滿面跌坐蕭老夫人膝前。蕭老夫人驚駭?shù)卮蛄渴掞w羽變得蒼白的臉頰，因為她不知道蕭飛羽用什么神奇的法門接上了她斷去的生氣?！昂⒆?，我的孩子?！钡偷偷暮魡咎N藏刻骨銘心的情韻。

“大圈椅潤滑的扶手，孩子感知到了娘牽腸掛肚的牽掛?！笔掞w羽低聲喃喃，倦怠的頭顱落在了蕭老夫人的膝蓋上。蕭夫老夫人心弦顫抖，因為她感知到了蕭飛羽對她強烈的依戀。“娘天天祈禱，牽腸掛肚的思念，本以為終于到了團聚之日，沒想到……”她抱住蕭飛羽的頭顱，悵然的淚水順腮滑落?！白o院殺人，全家聞訊如怒海孤舟，娘更是心落寒淵。事情了結(jié)了嗎？聞你大哥言：羽兒神奇，足可技驚紅塵。你爹以為你能扭轉(zhuǎn)乾坤。”

蕭飛羽黯然傷神地低聲喃喃：“讓娘失望了，云飛霧縱，風聲滿樓，這會兒才是雷雨將至的前湊。孩兒雖然殫精竭慮禍熄眉睫，但不知道最終能否阻攔駭浪沖擊。”蕭老夫人驚駭色變道：“蕭家要頃刻飄泊流離失所？”蕭飛羽仰望搖頭：“孩子苦思引劫，這里暫時成為風平浪靜的港灣。但遠走天涯異地謀生仍是避重就輕的良策，而且孩兒浴血引劫轉(zhuǎn)移所獲頗豐，擇時雄起易于翻掌。”

“浴血引劫轉(zhuǎn)移？”蕭老夫人心弦頓時收緊。蕭飛羽頹然道：“血仇即生，殺與被殺如同兒戲。為了引劫轉(zhuǎn)移孩兒與死亡博弈，倒在孩兒屠刀之下已逾百人?！?/p>

蕭老夫人低聲驚呼：“人死血仇生！娘乍聞護院殺了黑旗會護旗之人就認為是九死一生之局。”她黯然失色地道：“漢口基業(yè)雖然是蕭家數(shù)代血汗的結(jié)晶，但娘還是力勸你爹招你回來舉家它往，只是你爹見解又有不同。你爹言：從來好事天生險，自古瓜兒苦后甜。還認為只要你謹言慎行蕭家渡劫指日可待。并告誡娘：這也是昔年為何忍心讓白胡子老壽星帶走你。因為你爹堅信帶走你的白胡子老壽星是凡塵奇人。你大哥又目睹你幻影拔旗，隨行輕易擊退闖入本莊不可一世的強橫人士，所以無論你爹還是蕭家上下都將光復家園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你先天不足體弱多病的瓊姐非常生氣，如非家里人力勸她硬是要只身前往與你并肩長江之畔接受狂風驟雨的洗禮?！?/p>

蕭飛羽悵然若失，他含糊呢喃：“不僅僅是蕭家人把光復家園的希望寄托在孩兒身上。孩兒去了，希望能有機會再承慈愛。”他起身向后退，退得悵然，退得苦澀。

蕭夫人伸出顫抖的手，她嘴唇哆嗦卻沒有發(fā)出聲來，因為她知道只要她出聲蕭飛羽就會停下離去的腳步，可是……英雄淚從蕭飛羽臉上滑落?！昂簯涯钅赣H十八年的惦念，也悵然母親十八從未走出安和莊大門，所以孩兒會為母親而戰(zhàn)。”余音還在，身影已消失書房之外。

在蕭老夫心情悸動，淚水橫飛時蕭家最小的女兒蕭瓊做了一個旖旎的夢。夢里有一位溫文爾雅的青年抱起她。他愛憐地脫去她的衣服愛撫她嫩滑的肌膚。難以言表的快意隨著愛意浸入她的身體，她覺得身體里面所有被愛意融化變得空靈而飄然。她在暢快中沉浮，也在暢快中迷失。當她睜開眼睛看到從窗戶明瓦透進的稀薄晨光，床的靠背上搭著她入睡時穿的睡袍……頓時，她驚駭?shù)仳榭s，因為她驀然悟及那夢境并非虛無，錦被中的身體也一絲不掛。她駭懼地捂住酥胸意外握住了深深的乳溝里有一顆碩大的，流轉(zhuǎn)熒光的珠子。

心在飄，人如在夢里游移，蕭瓊非常意外孱弱的身軀是那樣輕盈，仿佛夢中侵入的愛意使她脫胎換骨。她患得患失地四處飄泊希望能發(fā)現(xiàn)異樣，又在異樣中得到啟示，可蕭家靜謐得沒有一點聲響。書房門虛掩，她看到搖曳的燈火。忐忑而入，又看到了蕭老夫人臉上垂落悵然的淚水，她驚嚇得如乳燕飄到跟前跪倒抱住蕭老夫人的雙腿。

長袖輕撫，蕭老夫人拭去了臉上的淚漬黯然喃喃：“你羽弟乘興而歸，失落而去。”蕭瓊大驚失色。蕭老夫人含淚道：“娘告訴你羽弟家里人的希望，你又多么愿意與他并肩長江之畔承受狂風暴雨的洗禮?！?/p>

“羽弟，羽弟……”蕭瓊呻吟喃喃，因為她知道了夢中人是誰。她淚光閃爍道：“娘，聚合離別并非遠在天涯，羽弟為什么走得失落？”蕭老夫人含淚道：“人死血仇生，你羽弟浴血引劫它往，這里成為了蕭家人安全避禍的港灣，但你羽弟仍然希望避重就輕與家人遠走?！?/p>

“浴血引劫它往？”蕭瓊杏眼圓睜。蕭老夫人沉重地道：“以殺止殺是必由之路，據(jù)你羽弟所言禍福相伴所得頗豐，如果蕭家遠走擇時雄起并非難事?？蔁o論你羽弟收獲多少也難抵蕭家數(shù)代心血的結(jié)晶，你爹又渴望蕭家漢口基業(yè)重現(xiàn)輝煌。”

在蕭老夫人言蕭飛羽“所得頗豐”時蕭瓊按住了酥胸，因為她知道潛藏在深深的乳溝里的那枚在睡夢中被掛上的明珠價值連城。她悵惘喃喃：“娘既然毫不懷疑人死血仇生，眼前事是九死一生之局就不該顧及爹的意志，更不該因為瓊兒的兩個哥哥堅持羽弟可以使蕭家逢兇化吉而動搖。娘啊，羽弟還說了什么？”蕭老夫人淚如泉涌，她泣訴道：“希望能有機會再承慈愛?！?/p>

“啊，再有機會？這是訣別之語啊！瓊兒要告訴羽弟：瓊兒要與他生死與共。”最后一句是蕭瓊喊出來的。她含淚沖出了書屋。“瓊兒不可以！”蕭夫人追出書屋，可蕭瓊不顧母親阻攔去馬廄牽馬也不備鞍就馭馬沖出了蕭家大院。

蕭瓊馭馬馳騁，快如風馳電掣。一里地遠，一個蒼勁的身影比馬更快。蒼勁的身影從道旁叢林閃出，如影隨形貼向馳騁的駿馬。在蕭瓊大驚失色時那身影長臂舒展扣住了馬的韁繩。

駿馬減速，緩緩停住了馬蹄?！澳氵@不是要老哥哥的命么？”拽住馬韁繩的是一個白發(fā)童顏的古稀老者。他臉不紅，氣不喘地苦笑連連：“姑奶奶能告訴老哥哥去哪里？”

柳眉倒豎，杏眼圓睜的蕭瓊見老者沒有絲毫惡意，又震驚老者出神入化宛若陸地神仙的身手才收起怒意噘嘴道：“怎要命了？我是誰的姑奶奶？您又是誰的老哥哥？”老者嘆了一口氣道：“你羽弟是老哥哥的師弟，所以我就是你的老哥哥；老哥哥的師弟特別關照不能讓你有閃失，你就是老哥哥的姑奶奶。姑奶奶大清早沒頭沒腦的縱馬奔騰不是要了老哥哥的命么？”看到蕭瓊驚愕地瞪大眼睛老者松開馬的韁繩嘆息道：“老哥哥游倉海，受你羽弟之托駐守于此。你羽弟叮囑老哥哥：除了老哥哥的徒子、徒孫，任何人不許靠近，也不允許任何人獲悉蕭家人去向。姑奶奶這會要去哪里？”

“追我羽弟呢。”蕭瓊變得乖巧起來。游倉海輕輕一嘆道：“姑奶奶，你羽弟走得悵然，也走得無奈，別說你此去會平添他的離愁，他此時至少已在數(shù)十里之外。并且出此兩里，老哥哥無法保證無人獲悉蕭家人去向，也沒有能耐阻止蕭家血光臨門，因為姑奶奶不會不知道蕭家面對的是當今除了你羽弟無人敢與之抗爭的黑旗會，所以他不能為你分心。”

蕭瓊堅決地道：“我要與我羽弟生死與共?！庇蝹}海苦笑道：“姑奶奶，你怎如此固執(zhí)？這樣好不好？我傳你武功，候你有了自保之能我?guī)闳ヒ娔阌鸬??！?/p>

響起了隱約的馬蹄聲，蕭瓊知道是家里人追來。她略為猶豫才道：“老哥哥不許返悔。”見游倉海連連點頭她又道：“請老哥哥轉(zhuǎn)告我羽弟：他的瓊姐會為他守候，還愿意隨他天涯海角。”說完帶轉(zhuǎn)馬頭疾馳而去。

蕭飛羽回到安和莊。滌塵居廳堂落座，武成龍告訴蕭飛羽安和莊所屬平復了初戰(zhàn)告捷的躁動，情緒也逐步穩(wěn)定后道：“本莊所為如同頑石入死水，一層不變的江湖很可能波瀾驟起。如果屬下推測無誤黑旗會很快會從震驚中清醒，并調(diào)集精銳徹查本鎮(zhèn)蛛絲馬跡，本莊又是漢口鎮(zhèn)的大莊，鬼算盤又知曉謀奪本莊太極虎曾轉(zhuǎn)呈黑旗會不為人知的中樞，所以黑旗會首先要做的應該是詳查本莊。故而本莊所屬如果不想移師別處就該將黑旗會在本鎮(zhèn)勢力憑空蒸發(fā)的事情張揚，以此引誘江湖人云集本鎮(zhèn)，那時本莊設法制造混亂混淆視聽，在黑旗會精英來此還沒有將觸角伸向本莊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其分別蠶食再次制造懸案并引劫于外?！?/p>

蕭飛羽緩緩推動左腕戴的鋼環(huán)沉思，好一會他才問武成龍對盤龍劍法的改造是否重新有了心得？武成龍羞赧地道：“經(jīng)三少提示，屬下才努力化盤龍劍法攻勢為守勢，又悟出一如龍行天際修補曾經(jīng)的垢病。”蕭飛羽略為思索問武成龍對鐵衛(wèi)、刀手和劍士修習的一招三式有何感悟。武成龍言述和對一招三式的感悟蕭飛羽不僅聽得非常認真還進行仔細修正，又以指代劍分解比劃，直到武成龍可以遵循他的軌跡去理解和思索才道：“我知你有拜師之意，只是我還少不更事，還不適合為人師表，所以只能允許你側(cè)身天心門下?！蔽涑升埓笙策^望，他翻身跪下激動地道：“謝三少成全?！备菹隆Ｊ掞w羽點頭道：“我代師門受你一拜。聽我傳你天心一脈心法口訣。”他嘴唇微動，直到武成龍連連點頭他才示意武成龍起來。他略為沉吟后又道：“天心一脈行事隨心隨意，忌諱逞強斗狠，我讓你深悟一招三式已能融入盤龍劍法，這也正好彌補了你眼前功力不足。”

蕭飛羽阻止武成龍說感恩戴德的話，他詢問了武成龍對白煞從黑旗會漢口分壇地牢帶回來的五個人的情況。武成龍按捺激動述說了五人的情況道：“屬下對帶回五人頗有看法，因為三少放走天問大師和紫陽道長是欲擒故縱，也相信二人會履行賭約，所以帶回五人不僅畫蛇添足，而且還反受其累。原因有三：一是雖然食色性也，無論美女還是良廚都是難得的寶貝，但本莊所屬心如金石，摻雜其他反而會軟化鐵血之心；二是除掉白云飛必然會導致本莊會與天問大師和紫陽道長有了不該有的言談忌諱，一旦天問大師和紫陽道長知曉還會有心生齷齪的可能；三是白云飛是個惹禍精，久留于此即使不闖禍也可能會為本莊平添不和諧，尤其是其行事從無擔待，其妹也會不時惹些麻煩，一旦天問大師和紫陽道長到此可想而知這對兄妹會多么讓人難過。”

蕭飛羽起身在廳中靠墻的柜子里取出兩件寶藍色真絲罩袍和兩條巨大的浴巾遞給武成龍道：“據(jù)伙計說兩女蓬首垢面污穢不堪，讓她們移步后院廂房。”

武成龍將兩個蓬首垢面驚懼不安的女人帶到后院右手第一間廂房。他把長衫和浴巾擱在床上對她們道：“后院不會有閑人。飛花和逐月之后的滌塵居和風雨居之間有一眼井。你們除了可以在后院走動不可以擅入中院。”武成龍剛離開，其中一位女子拾起床上的罩袍和浴巾和另一位女子出了廂房，因為她們這會兒骯臟得慘不忍睹。

她們很容易找到了天倫廳之后，風雨居中和滌塵居之間，臨院墻之處有石屏遮掩的，處在涼亭中央的井臺。在進入涼亭前，她們看到身穿寶藍色長衫的蕭飛羽在滌塵居門前沉思。

拿罩袍和浴巾的女子是白云飛的妻子柳含煙，另一位是白云飛的妹妹白雪。柳含煙把罩袍和浴巾擱在石屏上就脫去衣靴袒露柔和動人卻透著酸味的身體。她瞅了一眼反應遲鈍的白雪道：“無論這里人要對我們怎樣，我們又能怎么樣？”白雪這才脫去身上的羅衫。

她們一起費力地從井里搖起一桶又一桶水。當污穢盡去，清華再現(xiàn)。兩人宛若清雅豆蔻秀色可餐，雖然她們稍顯清痩的臉蛋流露出倦怠的蒼白，卻平添病態(tài)的凄艷和婉約。

白雪洗凈身體赤裸裸坐在井臺上，但柳含煙似乎企圖盡泄心中的淤集，吃力地，不停地搖著井臺上的轱轆沖洗身體，直到她脫力氣喘吁吁地坐在地上。

柳含煙停下了，但白雪行動起來，她將落在地上的衣服堆在一起，柳含煙似乎知道她要做什么，按住急劇起伏的酥胸，向石屏上的寶藍色罩袍示意，可白雪搖頭，她吃力地將井水一桶又一桶搖起，一邊不斷的踩踏衣物，一邊將桶里的水澆在衣服上，直到滿意了，又將污垢的靴子鼓搗起來?？此绱肆瑹熀脦状斡杂种?。

白雪終于將衣鞋攤放在石屏上，緩和過來的柳含煙起身又搖起一桶水從頭到腳淋下。她用浴巾將身上的水漬拭干把赤裸的身體放進寬大的寶藍色真絲罩袍里，系上腰帶。她微微點了一下頭，仿佛滿意真絲罩袍恰到好處掩住她一雙蓮足，也似乎是從罩袍的樣式和顏色意識到是在滌塵居門前沉思的蕭飛羽贈予。

雖然六月是艷陽天，擱在石屏上的衣服直到晌午才干透。白雪穿上衣服，臉上有了淡淡的無奈，因為她雖然非常努力，可白色羅衫的污穢痕跡仍然若隱若現(xiàn)。見白雪彷徨地瞧著石屏上的寶藍色長衫柳含煙黯然道：“把身體放進一個陌生人的罩袍，比有人認為我們違拗挑起難以預料的后果要好得多?！笨吹桨籽┹p咬貝齒她苦澀地道：“別以為我們被擒沒有受到搔擾是黑旗會忌諱少林，事情也許不像你哥說的那樣少林獲悉劫難就會消之無形，唯一獲救之途是小心引起有人對我們垂憐制造逃逸的機會?！?/p>

夜幕低垂，當武成龍和樊虎拿著兩個布套進了柳含煙和白雪的廂房，柳含煙和白雪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因為她們被送來此時頭上也戴著一個布套。白雪驚懼地道：“這里是安和莊對嗎？請允許我見那位身穿寶藍色長衫的書生?！笨吹轿涑升埡头⒛樕E沉她嚇得眼淚都掉下來了。

武成龍和樊虎離開了。白雪心悸地告訴柳含煙：“記得馬車被黑白雙煞阻攔的事嗎？那位在滌塵居門前思索的書生就是見到雪兒要黑白雙煞讓路的人，從兩人的神情該是以為雪兒與那書生別有淵源心生忌憚，因為我哥說能要黑白雙煞讓路的人鳳毛麟角。”柳含煙愕然道：“既然如此你為何不接受他的贈予？”白雪沮喪地道：“嫂子穿上罩袍與那書生身上的相似，所以不想那書生由此看輕雪兒，也堅信少林掌門獲悉必然援手?？蛇@會兒……希望還來得及?！?/p>

武成龍獨自到廂房告訴她們隔壁的廂房也歸她們使用，但要謹記安分守己，更不可以擅入中院，否則休怪把她們重新囚禁斗室。

武成龍離開廂房柳含煙和白雪馬上去了井臺，然而不僅在石屏上的寶藍色長衫沒有了，而且柳含煙落在井臺旁骯臟的衣服和靴子也沒有了蹤影。白雪打了個寒噤低聲喃喃：“要是引起那書生誤會就糟了?！?/p>

夜深了，萬籟具寂。柳含煙難以入眠，她開啟房門赤腳在后院轉(zhuǎn)悠，當她途經(jīng)滌塵居看到窗戶明瓦映有燈火萌生靠近的沖動。她靠近門前感知，好一會才緩緩后退?？蓻]退幾步就感到異樣氣息。心兒悸動，她回眸驚駭?shù)乜吹揭粋€如煙暈的身影遮住了星空。那身影悄無聲息從天而降，不可抗拒的勁氣向她席卷，就在她感到勁氣要將她撕裂時她被瞬息側(cè)移的勁氣帶動旋轉(zhuǎn)，雖然她的身體由于旋轉(zhuǎn)御力逃過被撕裂的噩運但穿的罩袍沒有幸免！罩袍碎裂，她雪白嬌柔的胴體像金蟬脫殼脫穎而出。在她孱弱地向下迅速摔去即將撞擊雨花石鋪成的地面的剎那，煙暈一樣的身影將她裹住帶起。

滌塵居臥室。燈下、床上，赤裸的柳含煙就像掉進冰窖里臉色蒼白。她吃力地睜開眼睛看到床前蕭飛羽的身影?！拔也皇怯幸獾?，我是想，我是想……”她沒有說下去，因為她竟然沒有聽到自己的聲音。

蕭飛羽握住她的手腕，她這才發(fā)現(xiàn)她不僅不能發(fā)聲，而且連身體也沒有知覺。她嗅到了死亡的氣息，魂飛魄散地看著蕭飛羽松開她的手腕撫摸她的身體。蕭飛羽不僅翻弄她的云發(fā)，打量她的耳朵眼、肚臍，而且還分開她的雙腿端詳，甚至連她的腋下、指縫、腳丫也沒放過。把她從頭到腳折騰了一番。蕭飛羽瞧著她的身體，又似乎像根本沒有注意到似的沉思著。好一會蕭飛羽脫靴上床盤膝坐下雙臂舒展，如狂風驟雨般的掌擊，指點落在了她沒有知覺的身體上。

她漸漸有了知覺，也感受到了痛楚，痛楚隨著不停歇的打擊累積，她覺得身體就像被撕裂似的難過。不知過了多久，那窒息的，她認為快要把她的身體撕得粉碎的痛楚突然離她而去。接著就像苦盡甘來有股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舒適隨著打擊一點、一點地鉆進她的身體。她莫明其妙地感覺身體失去重量飄起翻卷。舒適在身體里沉淀，又在沉淀中升華。沒有停歇的打擊就像暖陽，也像溫柔的波浪撫摸她，擠壓她，她的身心在從來沒有過的暢快中升華。

不知何時打擊停止了。蕭飛羽隔著雪白的羅帳沐浴在從窗戶明瓦灑進臥室的晨光中。透過羅帳，她看到蕭飛羽腳擱在床上靠坐在大圈椅中，雖然呼吸平穩(wěn)而悠長，但溫文爾雅的臉上沾有細碎的汗?jié)n。蕭飛羽眼也不睜懶散嘟囔：“昨晚何事像鬼似的在門前轉(zhuǎn)悠？我不及時收手你十條命也完了?！?/p>

薄薄的錦被僅一角擱在柳含煙的腹部，她沒有企圖隱藏，而是羞紅了臉道：“看到您穿寶藍色長衫就知道寶藍色罩袍是您所贈，所以希望得到您垂憐，可又不知道怎樣央求您不讓含煙受到別人傷害。”話雖然婉轉(zhuǎn)，但直言不諱。蕭飛羽睜開眼睛道：“怎會知曉身處安和莊？”柳含煙道：“我們乘馬車路過安和莊，是您阻止黑白雙煞為難我們。”

蕭飛羽笑了，他扼腕道：“想起來了，原來你就是那傲慢得要命的丫頭?！彼鹕沓雠P室取來一件寶藍色罩袍塞進羅帳。

柳含煙知道蕭飛羽弄混了她和白雪，她本想解釋，但轉(zhuǎn)念又將錯就錯，因為蕭飛羽既然對白雪沒有印象拽出白雪很可能會節(jié)外生枝，尤其白雪拒絕了蕭飛羽贈予的罩袍，而她又似乎贏得了蕭飛羽對她的好感。她拿起罩袍穿上發(fā)現(xiàn)蕭飛羽瞧著她的胴體不像昨晚那樣“老實”，特別是她撩開羅帳他的目光還意欲未盡地移到她的蓮足。她害羞得連頭也不敢抬起，因為她覺得無論是昨晚還是剛才她只是袒露身體，可他瞧著她的蓮足就像看到了她悸動的心。她鼓起勇氣忐忑不安地輕聲道：“含煙不會再冒失?！?/p>

蕭飛羽收回目光咽了一口唾沫，他緩緩推動鋼環(huán)沉吟了好一會才道：“我如同懸崖走馬，稍微的變故都會草木皆兵，所以昨夜見你在門前徘徊我并沒有感知殺機也猝然出手?！彼p描淡寫地告訴柳含煙安和莊與黑旗會漢口分壇起爭端，因為他不想讓外人知曉，又不僅僅有人知道她被囚禁在黑旗會漢口分壇，所以她指認這里是安和莊就只有留下她。他歉疚地道：“昨天你要見我，我想不出是什么原因，可我實在不想見你，因為除了答應你在后院可以像在家里一樣自由我不能答應你任何要求。稍安勿躁，如果沒有意外，短則數(shù)月，長則一載就會還你自由。”

柳含煙抬頭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道：“原來是要把含煙送去哪里？”蕭飛羽道：“送你們?nèi)ド倭值茏咏?jīng)常出沒的地方，因為白家恰好是少林掌門的近親?！?/p>

柳含煙有了淡淡的憂傷，她凄婉地道：“您該是不愿親手把我埋了?！笔掞w羽愣住了，因為他不知道柳含煙怎會有此古怪的聯(lián)想。看到柳含煙淚花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凄婉欲泣，他按住轉(zhuǎn)動的鋼環(huán)把她拉到腿上。

通過昨晚的變故他們已沒有了身體接觸的忌憚，而且柳含煙知道他是企圖安慰她，所以她失控地摟住他的脖子香肩聳動，任由委屈的淚水洶涌而出。直到她宣泄了全部委屈的淚水，酥軟地蜷縮在他懷中拿著他塞給她的雪白手帕輕輕抹去臉上的淚漬才嬌喘喃喃：“黑旗會捕獲我們不僅沒有掩飾，而且還明火執(zhí)仗，所以含煙認為黑旗會有意借此試探少林的反應。被擄后也發(fā)現(xiàn)除非奇跡含煙難逃一死，直到含煙認出罩袍是您所賜。故而知道您要把含煙送去少林弟子出沒的地方含煙就失控了，因為我們被黑旗會囚禁這么久少林不會不知道又沒有營救，如果是黑旗會想知道我們離開其分壇地牢的真相，只要發(fā)現(xiàn)我們的蹤影就會設法捕獲我們，那時我們即使處在少林的保護下少林也會設法不留痕跡地放棄對含煙的保護避免與黑旗會翻臉，由于含煙不知道是怎樣逃脫牢籠必然會受盡折磨而死?！?/p>

蕭飛羽溫文而雅的臉上有了難以置信的神采，因為柳含煙的聯(lián)想充滿了說服力的邏輯。他擺布她騎跨在他的腿上，也不管她長衫的下擺敞開裸露出修長白晰的大腿，他一邊興趣地打量她一邊重新緩緩地推動左腕戴的鋼環(huán)道：“如果你不是名花有主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循序漸進，抽絲綠皮，你這腦瓜子是什么做的？你的閱歷也超過了你的年紀。雖然我為家園安危無忌使用最齷齪的手段也不會明知前面是深淵還推你一把，而是我的腦瓜子沒有你會聯(lián)想，也不想為非死生與共的人考慮過多，并且我別師下山僅數(shù)月之久，閱歷膚淺得多半靠本能和直覺行事，就像昨晚你命懸一線需為你解除禁制理順血脈竟然忽視了一時無法窺視制穴手法的玄妙，還自作聰明地認為你是被人以最為笨拙手法，如用骨針或者肉刺埋入奇穴或者重穴所制，也幾乎延誤了分秒必爭的救治。只是我還是得制住你的穴道，以你的聰明應該能聯(lián)想到我為何如此。”

柳含煙認為蕭飛羽不僅搞錯了當初在馬車上露臉的是誰，從那“傲慢得要命的丫頭”該是喚起的模糊印象也是她多么年幼無知，以致錯上加錯搞混了她和白雪，又由于為她解穴時發(fā)現(xiàn)她非處子才說：“如果你不是名花有主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币惨驗樗J為她稚氣無知才會有意外的言詞，并把她如此模樣擺在腿上欣賞。她溫順地道：“含煙滿足您心疼含煙，也會努力使您信任含煙。”蕭飛羽凝視柳含煙，目光漸漸深邃，以致柳含煙覺得那目光透過她的雙眸看到了她的心扉，心也緊張得像小鹿一樣“砰砰”亂跳，因為她認為她真的喚起了他疼愛她，所以他正在思索如何犒賞年幼無知的她。也非常擔心她“名花有主”也不放過她。

柳含煙離開滌塵居，赤腳在雨花石地面有著輕盈的舒暢，這不是由于她受制的穴道解開又重新受制已不像原來那樣只能勉強自理又昏昏欲睡，而是蕭飛羽并沒有打算她名花有主也不放過她，還許諾“恰當?shù)臅r候我不僅會還你自由，而且還會考慮怎樣才能使你安然而去?！碧貏e是她昨晚靠近滌塵居是由于蕭飛羽在滌塵居門前沉思，她又迫切想知道贈予罩袍的蕭飛羽去了哪里？下意識地認為滌塵居可能會有蕭飛羽的蛛絲馬跡，因為她認為蕭飛羽贈予罩袍是對她們有憐憫之心，也是那會兒她穿上罩袍非常滿意的原因，尤其是自從被擄她就一直在尋找對她垂憐之人，以為這樣才有可能制造脫困的機會！故而白雪拒絕贈予不僅使白雪不安，也在她心里留下了陰影?？蓻]想到雖然差點掉了性命得到的不僅是憐憫，還有遠比憐憫更深層次的“疼愛”，以及完全出乎預料的承諾。

晌午過后，柳含煙拿浴巾去井臺搖起一桶水將整個頭顱淹沒水中好一會，因為她整個上午都在憧憬蕭飛羽為她插上了自由的翅膀，可由于蕭飛羽不僅是個名副其實的少年郎，她還能從他似乎把她當成了布娃娃清晰地感知他有童貞般的純樸，所以她在蕭飛羽眼里雖然是個年幼無知的丫頭，蕭飛羽在她心里也是個稚氣未褪的孩子，也由于蕭飛羽畢竟是個孩子她被插上自由翅膀的憧憬又與幻想交織，以致她越想越迷糊，越想越撲朔迷離。

武成龍在白雪住的廂房前看到柳含煙走來放下敲門的手道：“她似乎睡得很沉。”柳含煙知道白雪不是似乎睡得很沉，而是自從被制住穴道投入地牢無論她、白云飛、還是白雪總是昏昏欲睡。她以為是地牢暗無天日造成的壓抑，也總是努力地調(diào)整心緒保持清醒，直到轉(zhuǎn)來安和莊落入中院廂房瞧見明瓦透入的光亮依舊難抵陣陣睡意，她才意識到那制穴手法不僅剝奪了她正?；钪拇蟛糠至α?，而且還有催人欲睡的功效。她婉約地道：“能告訴我何事找雪兒嗎？”武成龍道：“昨日匆匆沒有介紹，在下姓武，名成龍。”他朝廂房投去一瞥道：“三少吩咐她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訴我或者送餐飲的伙計?！绷瑹熜南沂站o，因為她不知道三少是誰，又為何對白雪特殊？但卻意識到三少可能是掌握她命運的人?？吹轿涑升埶坪跤形戳酥Z可又欲言又止地轉(zhuǎn)身她不安地道：“三少是誰？有話不妨直言?！?/p>

武成龍轉(zhuǎn)過身來略顯尷尬地道：“你所穿罩衫是三少所贈。該是你那小姑子昨晚去了滌塵居，三少喜歡她妙語連珠。”柳含煙恍然大悟，因為昨晚在滌塵居是她而不是白雪，所以武成龍尷尬該是認為白雪和那位三少有了什么？她就像有了馬上去滌塵居的沖動似的目光轉(zhuǎn)移，但跟著耳邊響起了武成龍低語：“我以為你不該找三少理論?！绷瑹熚⑽⒁徽D(zhuǎn)過頭來，武成龍慎重地低聲道：“我本不該多言，但白家是少林掌門近親，所以江湖人都知道白家總是樹欲靜風不止，也知道你如花解語，既然你如花解語就不該找三少理論，原因有三：三少喜怒決定你們生死；我認為三少傳語別有意義；三少行事總是有不可逾越的底線?！?/p>

柳含煙詫異地道：“既然本不該多言為什么告訴我這么多？”武成龍嘆了一口氣道：“昔年你爺爺和令尊不止一次做客武家?！闭f完就掉頭去了中院。

柳含煙沉思起來，并且很快明白了武成龍的意思，因為少林和武當古往今來執(zhí)白道武林牛耳，所以少林掌門有個俗家近親也就人盡皆知，特別是既往白云飛不僅是個惹禍精，還時常慫恿白雪做出愚蠢的事來，故而白雪走近三少又做出愚蠢的事情就會逾越三少的底線！又由于三少喜怒決定他們生死，所以無論是白雪逾越三少的底線，還是她找三少理論都有可能釀成悲劇，或者是自取滅亡。

她努力按捺內(nèi)心的沖動才沒有沖去滌塵居。她回到廂房就像理清思緒似地用雙手捋著長發(fā)，可長發(fā)理順了她卻變得沉重起來，原因是她非常相信蕭飛羽行事有不可逾越的底線，就像蕭飛羽并不是對她的胴體無動于衷，可是無論昨晚蕭飛羽救她還是今早安撫她都沒有侵犯她的意圖。故而蕭飛羽要武成龍傳話真像武成龍認為的那樣別有意義就意味著蕭飛羽沒有侵犯她是由于有一條需要她心甘情愿的底線。她能夠心甘情愿嗎？那樣即使擺脫困境她也難像昔日無愧安坐白家大堂，甚至無法面對自己?？墒鞘掞w羽喜怒決定生死就意味著她獲得蕭飛羽喜歡并不像她初時認為的那樣只是獲得一線生機，而是生死攸關。

（圖片選自網(wǎng)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