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秋天,我因公事去了一趟M鎮(zhèn),事畢,溜達(dá)著來到了街上。溜達(dá)了一會兒,正要往回走,突然,我被一個聲音叫住了:“哥,你怎么來了啊?!?/p>
“你是……?”我猛一抬頭,一個賣西瓜的婦女正沖著我笑呢。我愣住了,說:“你認(rèn)錯人了吧?”
“哥,你不認(rèn)得我了?我是小霞的媽媽啊?!?/p>
“小……霞?”我腦子一惑,“忽閃”一下記起來了,接著,臉上很不自然地笑了笑。于是,我又想起那段不愉快的事來了:這個賣西瓜的婦女,是我的一個八竿子也撥拉不到的親戚,是我的姑姥姥的孫女,而這層親還是通過她的女兒小霞重新論究起來的。一次,我和同事到一家老主顧的小館里去吃飯,同事見服務(wù)員是個新面孔,便問了一下她是哪里的。我聽了后,心里一“咯噔”,說,你村我還有個親戚呢,眼瞎了,會算命,死了。服務(wù)員說,他是我老姥爺。俗話說“姑舅親兒,姑舅親兒,死了姑姑斷了根兒”,何況,我和小霞這層親還曲里八拐地叉出三四輩,然而,小霞的嘴簡直像抹了蜜,以后,見了我一口一個“舅舅”地叫。大概又過了一個多月吧,一天,小霞突然到單位找我,哭著叫我?guī)退僬覀€工作。好像怕我不幫忙,還領(lǐng)著她媽媽到我家里又哭著說了半天的好話。有了這么嘴甜的外甥女,這么親切的老親戚,我心里甜甜地,后來,幫小霞在物流公司找了一份做會計的工作。
誰料,接下來的事情簡直把我“火”死了。小霞懶得辦公室衛(wèi)生從不收拾不說,業(yè)務(wù)不會,還仗著有我這個破舅舅,一天三次地跟老會計吵架,搞得我三天兩頭去物流公司陪著說好話。這還不算,實習(xí)期間薪水低,小霞十天八天就叫著“舅舅”借小錢,先是100塊、200塊,后來500塊、800塊……數(shù)目越來越大了起來。再后來,有一陣子小霞突然不找我借錢了,我放心不下問了問。她說:“舅,我現(xiàn)在挺好的,真不好意思以前叫你擔(dān)心了?!甭犃诵∠嫉脑?,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這小祖宗總算安頓下來了。然而,接下來的事情更讓我“火”死了,就在我為小霞的“挺好的”高興時,物流公司的人突然來單位找我,說小霞這一陣子經(jīng)常不上班,叫回來后小霞竟把經(jīng)手的賬給毀了,人跑了。
我簡直被氣瘋了,跑到小霞的老家找,鄰居說她們?nèi)业組鎮(zhèn)賣西瓜了。我又跑到M鎮(zhèn)滿街找,后來,終于在一家瓜攤上找到了。小霞見了我裝作不認(rèn)識。小霞的媽媽一個勁兒地埋怨物流公司的人欺負(fù)她,話里話也有我?guī)托∠颊业倪@個工作不好的意思。我說咱不干不要緊,咋也得幫人家把賬恢復(fù)了才能走,勸了半天,小霞才答應(yīng)第二天回公司。然而,小霞不但沒去,我再去M鎮(zhèn)尋找時,母女倆竟一起蒸發(fā)了......誰料,這次又碰到小霞的媽媽了。
“小霞現(xiàn)在在哪?還好嗎?”我的臉還有些冷淡。
小霞的媽媽一聽我打聽小霞,一直沖我笑著的臉“倐”地僵了一下,隨即,有些不好意思地又笑了下,說:“哥,小霞......小霞在煙臺,她現(xiàn)在......挺好的。”她說著,突然,好像忘了什么似的,搬起一個西瓜,“嚓”地一刀切成半兒,又“嚓嚓”幾刀切開了,捧著端給我沙瓤蜜紅的一大瓣,說:“哥,你快吃西瓜?!?/p>
“我不渴,不吃,不吃?!蔽艺f。
“哥,你吃吧,天這么熱。咱賣這個,有的是。”她直往我手里塞。拗不過,只得接過來吃了起來。
“秋天的日頭賽老虎”。剛才溜達(dá)的這一會兒,渾身熱辣辣地就像燒著火,不知咋地,吃著小霞媽媽端給的這一瓣西瓜,我立馬覺得涼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