飽受屈辱的母親,一心想叫兒子考上北大,但兒子卻連一所普通的大學都沒有考上,母親瘋了,兒子為打開母親的心結,來到北京,蟄伏未名湖畔十一年,終于考上了北大,母親的瘋病也隨之不治而愈了。
“月光光,秀才娘。騎白馬,過蓮塘……”這是母親在他孩提時代最愛唱的兒歌,鄭球洋一生都難忘記。
一心想讓兒子考上北大的母親瘋了
鄭球洋,1983年出生在江西省南康市太窩鄉(xiāng)元嶺村。父親鄭作天常年在廣東打工,家里全靠母親劉全英操持。從小,他就常聽母親念叨:“伢啊,要學你大舅,考上比他還好的大學,考上北大,出人頭地?!鄙鲜兰o七十年代初畢業(yè)于武漢大學的大舅是母親家族的榮耀,鄭球洋出生時,他已是南康市水電局的局長了。母親有這樣的想法不僅是因為大舅,更多的還是因為母親總受鄭球洋大伯一家的欺負。因為家族矛盾,母親經常被大伯一家人打得遍體鱗傷,她不敢反抗,只有含淚一遍遍叮囑著兒子好好念書。
1993年夏天,為避免與大伯家再發(fā)生沖突,大舅將鄭球洋一家遷到了南康市,還將鄭球洋的父親鄭作天安排在一家家具廠上班,鄭球洋也轉學到南康市中心小學念書。開學這天,母親送他到學校,說:“進了城里的學校,就離北大更近了。洋洋,你定一要用功?。 ?/p>
這個貧寒之家剛有一點起色,但轉瞬之間,便遭遇了一場變故。這年秋天一個周末的下午,鄭球洋正在外婆家玩,父親和母親剛一起走進院子。大舅媽就抓起一個凳子朝母親砸了過去,她還用鞋子狠扇母親的臉:“讓你再胡說,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那天,一家人一直鬧到天黑。在母親的哭泣中,鄭球洋終于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母親聽人說,大舅媽和父親有染,便向大舅說了此事。大舅媽當然不認,于是鬧了個天翻地覆。為了平息這場風波,大舅只好做出了兩家人斷絕關系的決定。
一家人又搬回了村里。在周圍人的指指點點和大伯家變本加厲的找碴中,父親又去了廣東打工。從此,母親就像變了個人,話越來越少,還特別怕見人,只是每天都要無數次地問:“洋洋,你今天用功了嗎?”“用了?!编嵡蜓竺看味歼@樣回答。但他越這樣回答就越感到心里發(fā)虛,因為已在念初三的他成績只有中等。
鄭球洋初中畢業(yè)后,只考進了縣里最普通的高中。他開始把現實講給母親聽??墒悄赣H根本不信:“你還是不夠用功,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睘榱斯?jié)省他的時間,母親每個周末都會步行十幾里,給他送來30元錢和兩罐咸菜:“你好好吃,跟上營養(yǎng)。不要省著?!编嵡蜓笾肋@些錢都是母親靠撿破爛賺來的。
2001年,鄭球洋高中畢業(yè),卻連個普通大學都沒有考上。成績公布那天,當母親得知他只考了四百多分,距北太的錄取分數線足足差了兩百分時,突然發(fā)出一聲哀號,隨即將他的成績單撕了個粉碎,然后便自己關在房間里,一天沒有出來。
鄭球洋并不懂母親的絕望,他只感到自已再也無法在這個家里待下去了。一個月后,他決定去北京打工。臨行前一天的晚上,他對母親說:“我要去北京了?!蹦赣H的眼睛突然一亮:“是去北大嗎?”他一陣煩躁:“我這輩子也不可能考上北大了,我是去打工?!蹦赣H的眼光一下子又變暗淡了:“你,去吧?!?/p>
鄭球洋來到北京后,在離北大不遠的一家餐館打工。每天他都會經過北大校門,卻從沒有進去過。2002年春節(jié)前夕,他正在餐館里忙碌著,突然接到了姐姐的電話:“媽瘋了。”他立即趕回了老家。在看到母親的瞬間,他徹底驚呆了,母親已瘦得沒了人形,雙眼目光呆滯,誰也不認識了。
原來,鄭球洋走后,母親依舊每天撿破爛。有一天,她和一個撿破爛的老頭爭搶一個物件,被對方暴打了一頓,老頭用腳踩著母親的頭,說:“有種,喊你北大兒子來呀!”在旁人的哄笑聲中,母親聲嘶力竭地喊道:“我讓你們瞧不起人,我要打死你們!”
從那以后,母親就瘋了,每天一起床就躲到牛棚里,并總覺得有人要害她。一天,母親突然失蹤了,父親接到電話,從廣東趕了回來。當他在鄰村找到母親時,她已經5天沒有進食了,徹底失去了意識。
得知事情的原委,鄭球洋淚如雨下。那一瞬間,他第一次懂得了母親。母親識字不多,在她的世界里,丈夫和孩子就是她的一切??蛇@些,都背離了她。母親再也無可指望,當欺辱再度降臨時,她的世界徹底坍塌了。
為打開瘋娘心鎖,他立誓要考取北大
整個春節(jié),鄭球洋寸步不離地守著母親。但母親一會哭一會鬧,始終沒有認出他來。大年初三,他帶著母親在院子里曬太陽,他牽著母親的手說:“媽,想起我來了嗎?我是洋洋,我從北京回來了。我在北京每天都能看見北大?!薄氨贝螅磕憧忌媳贝罅??”母親渙散的雙瞳頓時放射出光芒?!皼]有,我只是在北大邊上的餐館里打工……”沒承想,母親竟一把推開他,跑出院子,抓著一個路過的小男孩,說:“兒子,走,跟媽上北大去……”
鄭球洋流著眼淚把母親領回了家。這之后,他帶著母親四處尋醫(yī)問藥,但母親的病始終沒有好轉。只有跟母親提到“北大”時,她才會有些許的反應。無數的夜,鄭球洋輾轉難眠,他想留在家鄉(xiāng),守著母親盡孝??赡菢?,母親很可能會混沌一輩子。在痛苦和絕望中,一道光亮閃過了他的腦海:去北大,一邊旁聽復習,一邊打工賺錢給母親治病,一定要拿到那張燙金的北大錄取通知書,因為那將是打開母親混沌世界的唯一鑰匙。
鄭球洋說服了父親,再次踏上北上的列車。他在火車站把母親的手放在父親的手里:“我考北大去了,你在家聽我爸的話。”母親像孩子一樣點著頭:北大,我兒子考北大去了。”
再次來到北京,鄭球洋依舊在北大附近的餐館里打工,每天下班后,他只能睡四個小時,然后趕到北大中文系旁聽上午的課程,下午再在出租屋里復習高中課程。他這樣選擇,是經過多方咨詢和深思熟慮的:如果只單純復習高中的課程參加高考,以他的實力,考上北大希望很小。所以他想努力在文學上尋求突破。北大一向有破格錄取的傳統(tǒng)。
苦,真的苦。鄭球洋每天都感覺自己剛睡著,就會被鬧鈴吵醒。學習一天,再工作到半夜,他常常累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2002年11月的一個深夜,他居然在自行車上睡著了,連車帶人摔進路邊的溝里,索性就窩在溝里睡了一小覺……他把自己的時間排得滿滿的,只有每個周六的下午,他會擠出一個小時,雷打不動去郵局給父親匯錢。這時,父親會帶著母親提前趕到一個有電話的鄰居家守著?!皨?,兒子今天學習又進步了,照這樣下去考上北大應該沒問題?!薄皨?,聽我爸說,你今天吃了兩碗飯,好樣的?!蹦缸觽z每次都會這樣通話半個小時以上……
為了母親,鄭球洋更加拼命地工作、學習。他在北大風雨無阻的旁聽,也引起了北大中文系的教授曹文軒的注意,他給予了鄭球洋比對其他學生更多的指導。鄭球洋也把這些好消息都及時匯報給了母親:“媽,兒子今天的作文又被老師表揚了,老師說我照這樣下去,一定能考上北大?!薄翱忌媳贝?!兒子加油!”母親竟說出了一句這樣完整的話!鄭球洋聽了,頓時淚流滿面。
2003年春節(jié)前的一天,鄭球洋給家里寄完錢,口袋里只剩15元了。除夕,他特別想家,想母親,又撥通了鄰居家的電話,讓他們喊來父親通了話。父親說,剛才他祭祖時,母親就躲在一旁不停地念叨著:“兒子……北大?!编嵡蜓笮α?,又哭了……實際上,他打工的餐館早已放假,要大年初七才上班,他要用這15元錢度過7天的時光。
一晃5年。鄭球洋沒有回過一次家,因為他舍不得往返的路費。除了買點必要的書外,他把所有打工掙到的錢都寄回了家。漸漸的,母親的病情有了一些好轉,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清醒幾天。每當這時,她也會主動打電話給兒子:“洋洋,你別管我,好好考試。我好著呢。”
為了方便和母親通話,2006年冬開,鄭球洋花400元錢,買了兩部二手手機,一部自己用,一部給父親用。2007年夏天,由于一次高燒,母親的病又加重了。鄭球洋實在放心不下,再加上了覺得自己經過這么多年的復習和在北大的旁聽,已具備了通過高考沖擊北大的實力。于是,這年9月,他回到了江西,并進了遂川二中復習,以迎接來年的高考。
兒子考上北大,母親的瘋病“藥到病除”
時隔5年,再度見到母親,鄭球洋不禁痛哭失聲。母親更加瘦弱了,目光中全是膽怯,見到兒子,她竟一下躲到了丈夫身后。鄭球洋流著眼淚伸出手:“媽,我是洋洋,我還有一年就要考北大了,你要給我鼓勁啊?!蹦赣H慢慢地走過來:“兒子?你要考北大了?!彼R上又像個孩子一樣跳起來:“好兒子,好好考?!?/p>
這年底,鄭球洋下課后突然接到父親的電話:“我和你媽在你校門口呢?!编嵮笫殖泽@,連忙跑了出去。母親老遠見到他,就拍著巴掌道:“兒子,我給你送錢來了。”鄭球洋驚喜萬分:“媽,你能認出兒子來了?”父親嘆了一口氣:“是我剛教她說的。”母親拉著鄭球洋,從口袋里掏出一堆一角、五角的零鈔,塞在他手里。
原來,母親不知從哪里聽說的,賣鳥能賺錢,便每天帶著個竹筐,守著山下的空地上逮鳥。最冷的天,鳥兒才會出現,她就不分晝夜地守在那里。等到逢集,她會拎著一堆逮到的麻雀去賣。一開始,根本無人問津,她逮到一個人就不放:“求你買只鳥吧!我兒子要上北大了?!眲e人拗不過她,只好給她一角、兩角、五角、一元的,她就興高采烈地再去找下一個“買主”……
2008年6月,鄭球洋參加了高考。沒想到,竟仍沒考過一本的分數線,最終他只是被九江職業(yè)技術學院錄取了。這個打擊直接摧毀了他的信心和勇氣,他躺在床上,任由眼淚噴涌而出。窗外,母親還在念叼著“北大”“北大”。他第一次動搖了。他起身,透過窗子,看見母親正在呆望著天空,容顏是那么憔悴,眼神里卻充滿了期許?!獋€激靈,他醒了過來,世界上再也沒有—個人能像母親這樣,在追夢的路上走得如此堅定。她的寄托,她的人生,她的希冀,全都系在了其實與她毫無關聯的北大上面,實際上她要的,是兒子的永不屈服。一瞬間,他的北大夢似乎又被重新插上了翅膀!
鄭球洋去了九江職業(yè)學院報到。經過一年玩命的苦讀,他提前兩年修完了全部學分。隨即,他又重新返回北京。依然租住在北大旁邊,依然同時打幾份工,開始苦攻北大中文系的課程。他給自己制定了一個目標:到2012年,他要通過北大中文系的專升本考試,成為北大的一名正式學生!他依舊玩命,每天只睡四個小時。他依舊每個周末寄錢給父親,只是和母親的通話改成了視頻。鄰居家安了電腦,父親每個周末都會帶母親守在那里。母親依舊時而清醒,時而糊涂,但通過父親的幫助,她“認”出兒子后,總會聊幾句關于北大的話。又是三年的蟄伏。其間,鄭球洋筆耕不輟,在曹文軒教授的指導下,在國內外媒體上發(fā)表了很多文章。其中在香港《大公報》上發(fā)表的《大公十論》系列文章讓他一舉成名。
2012年12月,鄭球洋又一次邁進了考場。這一次,上蒼終于被他這份滴血的孝心感動了。11年的望眼欲穿,11年的煎熬跋涉,11年的隱忍求索,終于換來了一份燙金的來自北大的錄取通知書。鄭球洋捧著錄取通知書,哭得不可自制。
他帶著錄取通知書回到家。在老家,關于他考上北大的消息已眾人皆知。得知他要回來,村干部和很多鄉(xiāng)親都趕了過來。鄭球洋踏進家門時,父親正扶著母親站在院子里。鄭球洋的眼淚奪眶而出,他跪在母親面前,拿出錄取通知書:“媽,你看,兒子真的考上北大了!”母親看看兒子,看看丈夫,看看周圍的人群,突然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她拍打著兒子的頭:“我兒子考上北大了,我兒子考上北大了?!?/p>
幾天后,鄭球洋帶著母親去了上海醫(yī)科大學附屬醫(yī)院。經過權威醫(yī)生的會診,最終確定:母親的病已大有好轉,這既是十余年來用藥物持續(xù)治療的結果,也因為兒子用“北大”給她打開了一個人生的死結。再經過一段時間的康復治療和鞏固,就能痊愈。為了讓母親徹底康復,2013年初,鄭球洋帶著母親去了北京,一邊上學,一邊賺錢為母親治病。經過半年多的治療,母親的病終于基本痊愈了。
6月,鄭球洋帶著母親,徜徉在北大的未名湖畔。他有一個更大的好消息要告訴母親:他已被南京大學作家班錄取了,他想同時把兩個名牌大學的學位都拿到。母親幸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