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歌里，天后都是陳歌辛的女人

如果陳歌辛活在現(xiàn)代，一定會被封為“男神”，他著實有著非一般的音樂天賦。

在上世紀四十年代，被譽為“歌仙”的他是歌后周璇的御用寫手，同樣紅遍上海灘的李香蘭、龔秋霞、姚莉、白光等女星，爭相以得到他的歌為榮。

他被眾星環(huán)繞，他的早婚史和兩段發(fā)乎情止乎禮的“愛情”，比筆下的歌詞更令人浮想聯(lián)翩。

白富美倒追男神，成功！

作為標(biāo)準的貧窮貴公子，陳歌辛的婚姻來得極其幸運。19歲那年，他憑一個微笑，讓16歲的學(xué)生金嬌麗芳心暗許。

1933年，19歲的陳歌辛進入女中教音樂。家境不寬裕，他整日穿一件洗得發(fā)白的淡藍竹布長衫，但憑借富有磁性的嗓音、呢喃軟糯的地道上海話、授課時溫文儒雅的風(fēng)姿，他很快就獲得“女學(xué)生最喜愛男老師”稱號。

陳歌辛的確有資本被封為男神。雖然出身沒落印裔貴族之家，但家族底蘊猶存；沒有財產(chǎn)可繼承，但他遺傳了祖父英俊的容貌和挺拔的身材。皮相之外還有內(nèi)涵：就讀于上海名校格致中學(xué)，跟隨猶太音樂家弗蘭克爾短暫學(xué)習(xí)過音樂；中學(xué)畢業(yè)后繼續(xù)潛心研究音樂，在上海文藝界初露頭角。

可惜這些并不能和金嬌麗“門當(dāng)戶對”。金父是外灘吳宮大飯店經(jīng)理，作為富家千金和女中校花，她成績出眾，是電臺播音員，頻頻出演話劇，是校內(nèi)外眾多男生的夢中情人。

白富美決定倒追男神，橫亙在兩人間的卻不只是家境的鴻溝，還有宗教信仰：金家信奉伊斯蘭教，而陳歌辛自幼被母親過繼給佛門信徒好友。但上個世紀30年代的中國上流社會，多的是為愛打破禁忌的先鋒女性，情竇初開的富家女憑著熱情、倔強和大膽，創(chuàng)造機會接近對方。

彼時，陳歌辛在黎錦暉創(chuàng)辦的明月歌舞團教鋼琴。為接近男神，金嬌麗也申請入團，以學(xué)鋼琴為由，希望近水樓臺先得月。一個溫潤如玉，一個貌美如花，朝夕相處下，愛情的火花順理成章地點燃了。

女兒的選擇遭到金家父母的強烈反對。在父母看來，“一個窮酸文人，配不上我金家女兒?！睘榱俗柚箖扇艘娒?，金嬌麗被家人禁足，不再被允許出席任何社交活動，上下學(xué)都有司機接送、監(jiān)視。

但這些舉措只會給年輕人的戀情火上澆油。熱戀中的陳歌辛膽大妄為，寄了張賀卡到金家，金父打開看到“無法無天”四個字，氣得渾身發(fā)抖。金嬌麗則在同學(xué)的幫助下，屢屢甩掉司機，與陳歌辛私奔到杭州約會。

和幾十年后的早戀群體一樣，迫使金家父母讓步的是女兒未婚先孕的既成事實。金嬌麗以大家閨秀的名譽威脅父母，終于換來心愿達成。

1935年，才子佳人匆匆成婚，從此相濡以沫幾十年?；楹?，陳歌辛創(chuàng)作了流行度甚高的歌曲《永遠的微笑》，作為愛情的見證。

“心上的人兒 有笑的臉龐

她曾在深秋 給我春光

心上的人兒 有多少寶藏

她能在黑夜 給我太陽

我不能夠給誰奪走僅有的春光

我不能夠讓誰吹熄胸中的太陽

心上的人兒 你不要悲傷

愿你的笑容 永遠那樣”

《永遠的微笑》

喜歡你，就當(dāng)你是我親妹子

作為當(dāng)時中國最大唱片公司的御用音樂人，陳歌辛不缺紅顏知己。他和同屬百代唱片公司的歌手姚莉，譜寫了一段無疾而終的柏拉圖式愛情。

陳歌辛對姚莉的感情，起初出于同情和欣賞。受家境所困，姚家兄妹三人很早就擔(dān)負起家庭重任。姚莉13歲隨舅舅上電臺唱歌，后來被周璇發(fā)掘引薦進入百代唱片。但出道一年多，因為一直模仿周璇的唱腔，沒有突出自己嗓音特色的作品，姚莉非常尷尬地處于不瘟不火狀態(tài)。

因欣賞姚氏兄妹的堅強和才氣，陳歌辛將對方視為音樂良友，時常一起探討，碰撞靈感的火花。相處久了，他察覺出姚莉?qū)ψ约旱母星椤?/p>

彼時姚莉17歲，還帶著少女的天真爛漫，初見陳歌辛，她即對這樣出色的男人一見鐘情。但對方已婚，受過嚴厲家教的她不敢表白心意。

身處眾多女明星中，陳歌辛或許有過“后悔結(jié)婚太早”的念頭，難能可貴的是，他用對家庭的責(zé)任感守住了理智。他喜歡姚莉的單純，欣賞她的歌喉，兼之是好友的妹妹，他希望盡可能地不傷害到對方——如果不能回報以同樣的感情，那就將對方當(dāng)妹妹一樣親近，為她寫一首聲名鵲起的歌！

1940年，陳歌辛為姚莉量身打造《玫瑰玫瑰我愛你》，后者因此名聲大噪，與周旋、白光等歌手齊名，紅透上海灘。此后6年，他們似乎默認了這段說不出口的曖昧，卻奇跡般地控制住了沖動。

1946年，這段感情終于到了高潮。那天半夜，陳歌辛和姚莉從電臺錄音下班，他們手挽著手順著蘇州河散步回家。夜晚寂靜無聲，滿天星光下伴著和煦的風(fēng)，兩人執(zhí)手相望，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丶液?，陳歌辛趁靈感連夜而作《蘇州河邊》，歌詞中的曖昧不言而喻。

興許是從這首歌里看清陳歌辛的心意，姚莉不再執(zhí)著于結(jié)果。第二年她嫁給揚子飯店小開黃保羅。

“夜留下一片寂寞 河邊不見人影一個

我挽著你你挽著我 暗的街上來往走著

夜留下一片寂寞 河邊只有我們兩個

星星在笑風(fēng)兒在妒 輕輕吹起我的衣角

我們走著迷失了方向 我們走著迷失了方向

僅在暗的河邊彷徨 僅在暗的河邊彷徨

不知是世界離棄了我們 不知是世界離棄了我們

還是我們把它遺忘”

《蘇州河邊》

為你寫歌，為你靜止，為你做不可能的事

如果說姚莉是陳歌辛感情路上不可多得的風(fēng)景，那李香蘭就是考驗他婚姻的大劫難。

李香蘭和陳歌辛之間的感情鮮為人知，連在她的自傳中都難尋蛛絲馬跡。后人追問時她才透露只鱗片甲：“最重要的事是不能寫在書上的……”

1942年，李香蘭來到上海，加入百代唱片大家庭。她似乎是女版的陳歌辛：都是容貌驚人的混血兒，都因家道中落游走他鄉(xiāng)打拼，一樣熱愛音樂。說不完的共同話題和相似的人生經(jīng)歷，讓兩人相見恨晚，惺惺相惜。

李香蘭之于陳歌辛，是錯的時間遇見對的人。除了傾心為她寫歌，讓她歌唱事業(yè)抵達巔峰，陳歌辛再無力付出更多。

百代唱片決定鼎力包裝李香蘭，除了繼續(xù)為周璇寫歌，陳歌辛把大量精力都用在譜寫最適合李香蘭的歌曲上。那幾年也是他的音樂事業(yè)巔峰期，《夜》、《黎明》、《小溪》、《湖上》、《漁家女》、《忘憂草》、《海燕》等，一首首歌曲在無數(shù)個思念的夜晚應(yīng)運而生。尤其是《恨不相逢未嫁時》，把對李香蘭的渴望和無可言明的情愫，渲染得淋漓盡致。憑借此歌，李香蘭成為與周璇、白光、張露、吳鶯音齊名的上海灘“五大歌后”之一。

李香蘭驕傲，人前從來不表現(xiàn)出對陳歌辛的愛戀，得不到全部寧可不要。兩個人默契自如，絕口不提感情，也鮮少人知道這棵尚未萌芽就消亡的愛苗。待到四十七年以后，李香蘭重返上海，故人已逝。她見到陳歌辛大兒子陳鋼后，感慨萬千地握著他的手說：“要不是當(dāng)年你爸爸已結(jié)婚，我早就嫁給他了。”只留到年老的時候，感嘆唏噓。

“冬夜里吹來一陣春風(fēng) 心底死水起了波動

雖然那溫暖片刻無蹤 誰能忘卻了失去的夢

你為我留下一篇春的詩 卻教我年年寂寞度春時

直到我做新娘的日子 才開始不提你的名字

可是命運偏好作弄 又使我倆無意間相逢

我們只淡淡地招呼一聲 多少的甜蜜辛酸

失望苦痛 盡在不言”

《恨不相逢未嫁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