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和諧溫情的精神世界

摘 要：《北極村童話》是遲子建的成名作，它真實地再現(xiàn)了一段天真溫馨的童年。本文通過對喧囂城市的背離、溫情抒寫“沉默”家庭和贊美善良人性三方面，感受寒冷北極村所深藏的溫情，并且通過這種溫情世界的追求，表達作者渴望回歸和諧溫情的精神家園

關(guān)鍵詞：遲子建 《北極村童話》 溫情 精神世界

遲子建曾經(jīng)動情地說道：“我覺得生活肯定是寒冷的……所以人肯定會有一種與生俱來的蒼涼感，那么我們所能做的，就是在這個蒼涼的世界上多給自己和他人一點溫暖。在離去的時候，心里不至于后悔來到這個蒼涼的世事一回，我相信這種力量是更強大的?！眥1}這種溫暖充盈在北極村五彩斑斕的生活中，本文通過與喧囂都市生活的對比表現(xiàn)北極村自然美景中傳達的恬靜溫馨，“沉默”的姥爺對姥姥、家庭的責(zé)任以及不具備言語能力的傻子狗與“我”之間的心靈契合，對北極村善良人性的贊美這三方面來營造北極村的溫情情調(diào)，并且力圖解讀溫情背后的深層內(nèi)蘊，即作者意圖建構(gòu)一個恬靜、自在、溫暖，天籟般的精神世界。

一、背離喧囂的都市。喧囂的都市生活使遲子建渴望回歸恬靜和諧的精神家園。塵世的紛繁復(fù)雜的人際關(guān)系，工業(yè)文明發(fā)展的罪惡等使遲子建對城市文明有一種警覺抗拒的心理，工業(yè)社會的大發(fā)展使遲子建感到世界的冷漠和虛偽，以及人們之間的隔絕，奉承，自私、貪婪等?！斑t子建所傾心的恰恰是鄉(xiāng)土的古老，它意味著與自然的親近，具有野性活力，意味著寧靜和諧，純凈樸素，遠離文明世界的喧囂骯臟，機巧壓詐，意味源自人類生命初始的神性與詩意。然而，現(xiàn)實卻是寧靜和緩慢正無可奈何地離我們越來越遠，田園牧歌的時代生活已經(jīng)一去不復(fù)返。”{2}這激發(fā)了遲子建創(chuàng)作恬靜、溫馨，具有田園生活氣息的藝術(shù)世界。遲子建曾說：“我一直認為，大自然是這世界上真正不朽的東西。它有呼吸，有靈性，往往會使你與它產(chǎn)生共鳴?！薄岸仪∏∈怯捎趯Υ笞匀粺o比鐘情，而生發(fā)了無數(shù)人生的感慨和遐想，靠著它們支撐我的藝術(shù)世界?！眥3}《北極村童話》中遲子建將景物看成是人生命的一部分，將自然景物與人的精神相互滲透，使自然景物與人產(chǎn)生了一種不可分割和諧，使人更多地吸納了北極村大自然的靈氣。北極村的自然風(fēng)物以及自然界中小生靈給予了“我”無限的歡樂和愜意。像兔子、像狗、像魚的云；像“爐膛的火，粉紅的像小貓的舌頭，金黃的像大公雞的尾巴”{4}的晚霞；“像新媳婦的蓋頭，像大公雞的雞冠”{5}的星星等自然風(fēng)物，以及蟈蟈、山雀、蜂子等自然界中的小生靈，這些都與“我”的活潑好奇、充滿幻想共同構(gòu)成了一幅情趣盎然的圖畫，使我們陶醉、癡迷，留下了深刻印象并產(chǎn)生了無盡的遐想。遲子建對于北極村的自然美景的不竭余力地描寫，也將北極村平靜寒冷的生活籠上了一層溫暖的光芒。遲子建對于城市污濁的生活體驗使其更加精心地營造鄉(xiāng)村恬靜的生活，是對和諧溫情精神家園的一種自覺回歸。

二、“沉默”家庭的另類溫情。在《北極村童話》中，“沉默”只表示語言交流的缺失，如姥爺對家人的冷漠，姥爺經(jīng)常不在家，就算在家也經(jīng)常不說話，“姥爺又閉緊了嘴巴，不說一句話，陰著臉，悶悶地喝酒?！眥6}還有一種語言的缺失是傻子狗作為一種動物不能與“我”進行語言的溝通，但是這并不影響“我”與傻子狗之間感情的交流。這種無法言說的溫情洋溢在北極村的點滴生活中。姥爺對大舅死亡的堅忍，對姥姥隱瞞的行為是溫情的另一種表現(xiàn)形式。姥爺對于兒子的死傷心絕望，他在悲傷中繼續(xù)“安靜”地生活是為了這個家，他無聲的關(guān)愛照亮了這個家。姥爺在家中不說話并不是他的性格孤僻，而是因為他怕說錯話，怕姥姥知道柱兒的死訊。從這一點看出，姥爺是在默默地守護著姥姥。他獨自把這份難言之痛藏在心里。他的善良、隱忍、寬厚都不經(jīng)意地寫在了臉上，讓人們感覺到生活到處是暖意。姥姥家的菜園是姥爺?shù)木袷サ?，在這里，他可以放下心里緊繃的那根弦，釋放積存心中已久的傷，他可以痛痛快快地哭，哭過之后重新振作繼續(xù)生活，家里的事情還等著他的“指揮”。他沉默而倔強的一生體現(xiàn)了對生命的豁達態(tài)度。姥爺對姥姥的隱瞞是一種責(zé)任感的驅(qū)使，是姥爺對姥姥的一種溫情表現(xiàn)。這種家庭的溫情感染著“我”，而“我”的保密也是不希望打破姥爺精心的營造的家庭溫情。在“沉默”背后是說不盡的愛和溫暖。

傻子狗雖然不是作為“人”而成為“我”的家人，但是它是給“我”更多幸福的“家人”。雖然“我”與傻子狗沒有語言的交流和溝通，但是我們的心靈的契合卻是絕妙的。遲子建認為狗是有靈性的動物，可以產(chǎn)生心靈的共鳴?！拔摇睂ι底庸返母星?，即是一種心靈的默契。我可以將不能告訴別人的秘密告訴它，并且與它分享“我”的快樂，分擔(dān)“我”的憂愁。傻子狗對于“我”也不像是對主人似的忠誠和服從，而是朋友、親人之間的關(guān)懷與愛護。當“我”發(fā)燒了，傻子狗“拼命地掙鐵鏈子，瘋了似的向前撲”{7}的行為，可見它為“我”擔(dān)憂、為“我”著急。最后當“我”離開北極村，傻子狗奮力地跳進江里向“我”游來的時候，它與“我”之間的關(guān)系更加明確，我們是不能分離的統(tǒng)一體。傻子狗最后的死亡將溫馨的感情升華，使人們感到人與動物的“融為一體”的震撼。而且在這種震撼中定格了人與狗之間的無法言說溫情。

三、溫情抒寫善良人倫。《北極村童話》中充分表現(xiàn)溫情的是在那個特定的時代，“我”與蘇聯(lián)老奶奶真誠的交往。在那個國家立場替代家庭立場的年代，階級意識觀念的根深蒂固，政治因素導(dǎo)致了丈夫的舍棄，村里人的孤立。釀成了蘇聯(lián)老奶奶孤獨的悲劇命運。但在“我”的眼里，蘇聯(lián)老奶奶是一個充滿愛心，善良、溫和的老奶奶。“我”并沒有成人的階級意識，因此更不會用階級性的態(tài)度對待老奶奶。面對老奶奶，“我”用兒童的天真、真誠和奶奶交往。“我”與老奶奶之間的愛并沒有血緣的基礎(chǔ)，但是讓人感到奇妙的是“我”與奶奶初次見面的時候，不僅沒有感到陌生，而是感到已經(jīng)熟悉，“你是老奶奶，我見過你，你不是答應(yīng)給穿個項圈戴嗎？”{8}其實“我”在姥姥家是寂寞的，“姥爺打完更，喝了酒就去菜園；姥姥白天總不閑著，剁雞食，采豬菜；小舅白天上學(xué)；小姨到隊里干活”{9}，雖然姥姥可以滿足“我”現(xiàn)實生活中的物質(zhì)需求，但是她卻無法滿足“我”精神上的需求?！拔摇痹谟鲆娎夏棠讨?，生活單調(diào)而乏味。在與老奶奶的相處中，老奶奶將自己對于親人的愛轉(zhuǎn)移到“我”身上?！拔摇币矊⒄嬲\與愛投注到老奶奶的身上。這些都為“我”單調(diào)孤獨的童年生活涂上一抹彩筆。老奶奶也通過與“我”的相處得到了生活上的些許安慰。謝有順曾在評論遲子建的小說時說：“真正的幸福都是在克服欲望、堅持良心時所發(fā)生的。盡管這些人的生存往往與悲劇緊密相連，可當他們被一種神圣的愛所充滿時，他們能夠在悲劇的事實里獲得一種更內(nèi)在的幸?！茈y后的幸福。他們都用他們的良心使人性的力量得到了證明?！眥10}“我”與老奶奶的交往讓我倆被溫情包圍，忘記了現(xiàn)世的痛苦和孤獨。這種溫情感染著讀者，令讀者在荒涼的世界中感受一絲溫暖與貼心。

《北極村童話》中最能表現(xiàn)溫情的是在那個特定的社會中人們真誠的、隱含的關(guān)懷。在特定時期，北極村的成人對待老奶奶的行為最能說明北極村是一個充滿溫情的世外桃源。北極村人“是那么的善良、隱忍、寬厚，愛意總是那么不經(jīng)意地寫在他們的臉上，讓人覺得生活里到處都是融融的暖意”{11}，生活在這里的人表面上好像冷漠，但是都有一份熱心腸。他們的都是在背后默默地愛和關(guān)懷著老奶奶。雖然北極村的人不和奶奶來往，甚至都不愿提起老奶奶，但是老奶奶的死亡卻是猴姥發(fā)現(xiàn)的。從這個細節(jié)可以看出雖然他們平時從不交流，但是他們都在互相關(guān)注著對方、在意對方生活上的一點一滴，“唉，這幾天，我看見她的煙囪不冒煙{12}，”這句話中的“這幾天”可以證明猴姥一直都有關(guān)注著老奶奶，她是在背后默默地關(guān)注她，關(guān)心她。人性的美好在生活中展示出來，為讀者漸冷的心裹上一層溫暖的薄膜。最后，墳前的東西是人們諒解老奶奶的證據(jù)，他們以一種人間的真情撫慰了老奶奶……姥姥最后望著老奶奶的墳含淚，也許姥姥清楚地知道奶奶的悲苦，這淚或許是姥姥的一種自我慚愧之感，因悔恨自己的行為而流下的；或許是她對于蘇聯(lián)老奶奶的一種諒解。人性的光輝就在人們的相處中發(fā)揚，從“我”與老奶奶的相處、鄰居對老奶奶的態(tài)度中，可以看出北極村的人心地善良，作者在這種溫情的敘述中竭力回歸一種和諧精神世界。

人與人的相互關(guān)懷，人與景的默契相容，人與狗的心靈契合都使遲子建的作品在那個特殊的年代中蘊含著無法言說的溫情。正如文能先生所說：“溫情之光，那是一種在沉重、庸常的生活中慰藉人心的溫情，一縷穿透黑暗的生存夜空的希望之光?！眥13}通過對這個溫情的世界的闡釋，遲子建致力于建構(gòu)遠離喧囂沉悶，回歸理想的和諧世界。

{1} 郭力，遲子建.現(xiàn)代文明的傷懷者[J].南方文壇，2008（1）：63.

{2} 遲子建，阿成，張英.溫情的力量——遲子建訪談錄[J].作家，1999（3）.

{3} 方守金，遲子建.以自然與樸素孕育文學(xué)的精靈——遲子建訪談錄[J].2001（3）.

{4}{5}{6}{7}{8}{9}{12} 遲子建.原野上的羊群，遲子建文集[M].南京：江蘇文藝出版社，1997：9，19，7，20，12，4，38.

{10} 謝有順.憂傷而不絕望的寫作——我讀遲子建的小說[J].當代作家評論，1996（1）.

{11} 遲子建.寒冷的高緯度——我的夢開始的地方[M].長沙：湖南文藝出版社，2005：207.

{13} 文能，遲子建.暢飲“天河之水”———遲子建訪談錄[M].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2000.

基金項目：黑龍江省學(xué)位與研究生教學(xué)改革研究項目（JCXH HLJ201311）

作 者：羅古月，牡丹江師范學(xué)院在讀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xué)

編 輯：趙紅玉 E？鄄mail：zhaohongyu69@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