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記憶里的女孩

歲月蹉跎，即使在時間面前也并不是人人平等的，光陰的流逝猶如大浪淘沙，總是會帶走一些人，留下一段段記憶，誰又能知道自己何時會被篩掉。月色如水的晚上，子悠難以入眠，對著窗外愣愣地發(fā)著呆，思索著人生的終極命題。

認識了一個學(xué)期，分開了一個暑假，子悠已然想不起那個女孩的容貌，她實在太過普通，普通的身高，普通的長相，戴著普通的黑框眼鏡，普通的成績，普通的性格，好像沒有任何突出的優(yōu)點，也沒有任何突出的缺點，放在班級中，從未顯現(xiàn)過光芒，只有這一次，她用她的離去，把所有同學(xué)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自己的身上，只是這代價太大，大到不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女所應(yīng)該承受的。

這個女孩的生命不像流星劃過天際，瞬間照亮過大地，她的光芒是螢螢之火，站遠了甚至都不會發(fā)覺，她只為身邊的人帶去光亮和溫暖，哪怕微不足道。這樣的女孩應(yīng)該有個文藝的名字，不妨就稱她為螢吧。

這學(xué)期開學(xué)的時候，螢沒有來報道，起初大家也并沒有在意，或者說很多同學(xué)甚至都沒有發(fā)覺班級里少了一個人，只有平常和螢關(guān)系較好的幾個女生會關(guān)切地討論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螢的課桌空了一個星期，莫老師也并沒有什么安排，直到她父母的出現(xiàn)。

那天，子悠去辦公室給莫老師送作業(yè)本，還未走近辦公室，就遠遠地聽到有女人哭泣的聲音，還有莫老師勸慰聲，“您也要保重身體，螢是個好孩子，沒想到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

“莫老師，我們過來是想整理一下螢留在學(xué)校里的東西，也再看看女兒曾經(jīng)上過的學(xué)校?！边@是一個男人的聲音，低沉，略顯沙啞。

“我知道了，我會讓班里學(xué)生幫忙把瑩的東西整理好后拿到辦公室來，你們就在這邊坐一會，我去安排一下?！蹦蠋煹恼Z氣里透出明顯的悲傷。

子悠在門口聽到談話內(nèi)容，大致猜到了是什么事情，但覺得好像太不真實了，螢上學(xué)期明明還是好好的，子悠在位置上偶爾還能看到她和其他同學(xué)嬉笑打鬧的場景，暑假來得太匆忙，都忘了最后見她是在什么時候，突然間就這樣再也不能相見了。

子悠沒有進辦公室，他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這種情形，或者說他害怕面對螢的父母。子悠端著作業(yè)本回了教室，出門時興高采烈，回來時卻垂頭喪氣，小敏覺察到了異樣，關(guān)切地問道：“怎么了，子悠？作業(yè)怎么又拿回來了，莫老師罵你了？”

“不是，我在辦公室外面聽到螢的爸媽在，他們是來拿螢的東西的，螢好像……好像死了?！弊佑频穆曇艉苄。€有點斷斷續(xù)續(xù)，卻還是清晰地傳入了小敏和身邊其他同學(xué)的耳朵里。

原本在一邊嬉鬧的同學(xué)們頓時都停了下來，漸漸地圍攏在子悠身邊，外圍的同學(xué)也都感受到了氛圍的異常，不解地小聲嘀咕，相互打探著。大家都屏氣斂聲，誰都難以一下子接受這件事情。打破沉寂的還是小潔，平常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她，這次也顯得小心翼翼，“是怎么……我是說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才這樣的？”

雖然她說得不清不楚，但是大家都明白她想問什么，大家心里都有這個疑問，也都問著為什么?！斑@個我沒聽到。”站在人群中間的子悠能明顯感受到大家的壓抑，“等會兒莫老師過來，還是問問莫老師吧”。

正在說話間，莫老師走進了教室，當她看到大家都圍在一起，空氣中彌漫著沉悶，她就猜到大家可能都知道了螢的事情，便也不再隱瞞，“螢是暑假的時候走的，因為交通意外。”莫老師看起來眼睛也有點紅紅的，看著大家都低著頭，平常與螢關(guān)系好的女生都在微微啜泣，莫老師一時也不知道該說點什么。

“丁杰，你和子悠幫忙把螢的課桌收拾一下吧，把東西都裝好，然后拿到辦公室來。小敏和小潔回寢室去看看螢還有什么東西留下，有的話也幫著收拾過來吧。大家也別圍著了，快上課了，回座位吧?！甭牭侥蠋煹脑捄?，每個人都拖著沉重的步子走向了自己的座位。

這一天的課上得特別沉悶，誰都沒有心情聽課，大家都在想著螢的事，都在為這個普通姑娘的離去而傷懷。下午子悠和丁杰去辦公室送螢的東西的時候也沒看到她的父母，他們應(yīng)該是在校園里隨意走著，尋找一點女兒留下的痕跡吧。

晚自習(xí)的時候，剛好是莫老師督班，看到大家都是一副無精打采、萎靡不振的樣子，她開口說道：“大家先停一停，我知道大家都在為螢的去世難過，我也很難過，所以我建議我們大家為螢?zāi)б环昼姲伞薄?/p>

大家依照莫老師的樣子，將雙手合十放在胸前，低下頭，閉上眼睛，兀自沉浸在對螢的回憶中。一分鐘很快就過去了，“死亡真的是消失嗎？”莫老師自言自語，又好像是在問大家。

“螢上學(xué)期給我看過她拍的寫真，也給我看她跟爸媽去年在海邊玩的照片，都很漂亮，這些都是她沒有消失的證據(jù)吧？”小敏說道。

“是啊，但還有更重要的，我們都記得螢，所以螢沒有消失，她還在我們每個人的記憶里，在她父母的心里，直到有一天我們都不再想起她，那螢才是真的消失了，”莫老師接著說道，“所以，如果不想讓螢就這么消失，大家就帶著對她的回憶好好學(xué)習(xí)和生活，讓她存在在這個世界的痕跡延續(xù)下去?！?/p>

莫老師的話仿佛有股魔力，讓大家都靜靜地陷入了沉思，籠罩著大家的抑郁氛圍已經(jīng)悄然散去。雖然大家還是很沉默，但都在各自埋頭做著自己的事情，彼此間心照不宣地明白，我們要記住螢，記住這個普通的女孩，記住這個女孩在這個班級里曾經(jīng)也綻放過。

晚上，子悠躺在床上想著莫老師的話，想著螢在如花歲月里消逝的無奈，想著生命的脆弱，世事的無常。早知如此，上學(xué)期應(yīng)該多跟螢說說話，螢在問他問題的時候也應(yīng)該多點耐心，只是這些都已不能挽回，此刻，只有耳機中正播放的歌曲，能給人些許安慰：“幾度花開花落，有時快樂有時落寞，很欣慰生命某段時刻，曾一起度過?！?/p>

人生中，我們都將在一個個時間的路口與身邊的親人、朋友離別，但值得欣慰的是，關(guān)于他們的美好的記憶會長久地存留在你我心中，并教會我們更加地珍惜生命，熱愛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