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詩人說,“最慢的是活著”。當(dāng)所有人都在各自的生存中搶著追求速度與時效時,我以為,時間天使更會眷顧緩慢中的事物,那些深長的意味,歲月中的靜好,無不是在慢中完成的。
就像晚熟的果瓜,偏得了日月時光更多的關(guān)照,無不具有獨特的香甜,像伊瓦什凱維奇筆下九月的草莓。
還有我喜愛的葡萄酒。
應(yīng)該說,對一個不善飲的人,我喜愛的不是它的味道。它的清澈與通透,它所蘊藏的內(nèi)容才使我有了入心的好感。葡萄酒所含有機化學(xué)成分比任何飲料都多,因此被認為比血清的成分還復(fù)雜。有人說,在葡萄酒里,一個人看見了另一個人的心。葡萄藤必須到一定年頭才會在地下鉆得深入,吸收到更多的礦物質(zhì)。好酒用的葡萄,葡萄藤要30年到60年的年齡才好。不知道在這樣漫長的時光中,它的根須在無邊的黑暗中怎樣千回百轉(zhuǎn),才滋養(yǎng)了豐碩流溢芳香的果實。在法國,做酒最快要9個月,一瓶好年份的紅葡萄酒,放到10年以后才有可能會漸入佳境,否則就太年輕了。而在瑞士的沃韋,陽光是收斂的,盡管它是著名的葡萄酒產(chǎn)地,但他們的葡萄酒節(jié),要25年才舉辦一次,竟是這樣的低調(diào)而節(jié)制。
還有,西班牙天才建筑師高迪,他設(shè)計建造的圣家教堂,從任何意義上說都是世界獨一無二的。不僅它的設(shè)計突破了基督教堂千篇一律的傳統(tǒng)格局,在建造時間上,圣家教堂從1882年動工迄今130多年,仍然沒有竣工,究竟蓋到哪一天,沒有人說得清。在現(xiàn)代化進程如此之快的今天,幾代巴塞羅那人堅守,努力,圣家教堂卻永遠在建中。它的壯觀與奇崛,它的永不可完成,成就了高迪建筑不朽的魅力。
持久,深遠,無疑是這個倉促世界的稀缺。正如一見鐘情,如此的快而潦草,所鐘的是臉,未必是心,——通往內(nèi)心的路,要經(jīng)過怎樣千山萬水般的漫長,才可以抵達啊。只要抵達,那浮于外相的一切,便忽略不計。
急功好利的塵世之外,大地之上,那些潔白的羊群,悠緩沉默,如同靜止,陽光投射在原野上的暗影,是慢,讓時光消失。廣袤天宇,那些倦飛的翅膀,它們是失語者,卻更清楚地知道飛翔的方向。
想起愛爾蘭音樂電影《Once》中的插曲《Falling Slowly》
Falling slowly sing your melody
I'll sing along
I paid the cost too late
Now you're gone
那么,就這樣,讓我的生活在等待中,慢慢的,相遇所有,——沉靜,安然,篤定。
——選自《新散文寫作論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