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日本古城的中國人,很容易嗤之以鼻:城樓子生得倒有幾分姿色,可這城也太小了;哪怕是大阪城公園這樣的名城,也就抵國內一個中學大小;跟北京前門、西安鼓樓一比,相形見絀嘛。
這里其實該怪日本人用了個“城”字。中國人習慣,一門曰砦(寨),二門曰堡,三門稱池,比如東京汴梁,內城八門,外城七門,這才像個樣子。日本謂城,其實是“城堡”。領主們住的私宅,曰天守;外面幾層城墻,好比是院墻。日本戰(zhàn)國時期攻伐頻繁,所以就有了稻葉山城這樣的山城:居高臨下,守御方便,還能不時登高望遠。只是大名們住里面也悶,要出門溜達一圈,都得上山下山。
歐洲城堡,和日本的城頗類似:軍事?lián)c,為大人物所居。因為日本和歐洲的居民住得散,沒法一城池裹住,所以領主們就在交通要道建個城堡。如果領地內沒啥軍事險要,據(jù)點就安在磨坊旁邊。理由中世紀歐洲人民收割了谷物不會直接吃,把黑麥、大麥、燕麥等磨成粉做面包。所以控制了磨坊就控制了老百姓口糧:看你們怎么鬧事!
可是住城堡,實在也不舒服。城樓子窗開大了,風聲呼嘯,冷;開小了,幽暗無比,還費蠟燭,煙嗆人。中世紀城堡自然談不到下水管道,英國倫敦塔是直接墻壁上開個口,排泄物沿墻往下流;其他的建筑物沒這么高級,城樓子上開條狹縫,衛(wèi)兵往幾十米高的風口一蹲開始方便,腿一軟就會摔下去。不只是城樓子里糟糕,城堡內部也差勁。歐洲的石頭建筑,耐久但不御寒?,F(xiàn)在人都羨慕歐洲人掛毯和地毯織得美,殊不知這是無奈之舉:歐洲的掛毯藝術,都是被城堡里寒冷的天氣給凍出來的。所以為什么掛毯藝術從16世紀起便逐漸式微?答:百年戰(zhàn)爭結束了,法國國內戰(zhàn)亂也少了,國王都住回宮殿里去了!
16到17世紀,意大利富人喜歡建山間別墅,法國那邊則搞起了著名的凡爾賽和楓丹白露。哪位問了:意大利人住羅馬和佛羅倫薩不快活嗎?法國貴族們住巴黎不高興嗎?答:真不大高興。因為古代城市,極是狹窄。今天你去佛羅倫薩舊城,那些舊城巷窄如峽谷。那時歐洲人不習慣通衢大道,也沒什么衛(wèi)生概念。到14世紀,有些意大利人印染和飲用用水還都用同一水源,加上二三十萬人擠在一個半小時能走穿的城市,滿街豬羊的大小便,不生病才怪呢。所以貴人們都愿意住遠一點。
中國情況,較特殊些。如前所述,中國領導一般與民同樂,圍一個大城池,人民都住城里。最早,天子建宮殿,是滿城選址的——至少在三國之前,可能天子住北京朝陽門,太子爺就住海淀區(qū)。但自三國開始,曹操有了主意:貴族和平民住處分開,城里有一部分宮殿專門給大爺們住,一部分歸平民。到隋,楊堅造大興城,皇家宮殿群和平民區(qū)徹底分開了。這里你可以異想天開一下:隋文帝楊堅,出了名的妻管嚴,一輩子被獨孤皇后管著不讓納妾,某次和宮女睡一晚,第二天姑娘就被皇后打死了。這種“大家一處住宮里,省得你亂出門”的設定,許是獨孤皇后設定,專門管理楊堅下半身的呢!
但宮殿群的出現(xiàn),并沒為皇家多些歡樂。南宋皇帝還好,去西湖就一抬腿的事兒,還來得及讓宋高宗趙構在湖邊發(fā)現(xiàn)宋五嫂魚羹好吃,賜名“宋嫂魚羹”;可是明清兩朝住著紫禁城,就不那么妙。這地方雖宏麗,到底冬天嗖嗖穿堂風,夏天大太陽。宮女們甚至有這么個習俗:睡覺不能仰躺成八字,必須側臥。為啥?答:各殿空曠,都有殿神,他們夜里出巡,見誰睡覺沒規(guī)矩就要打。lt;D:\2013今日文摘\固定圖片\BTBTA.TIFgt;
(司空錦薦自《看天下》)
責編:Es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