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老父京城緝兇，“的哥色魔”何處在游蕩

父親驚聞在京工作的愛女在KTV唱歌后離奇失蹤，連夜趕到北京，瑟瑟寒風中，他奔波于各大娛樂場所，拿著女兒的照片四處尋找、蹲點，終于揪出一個隱藏在出租車司機隊伍里9年，犯下強奸、搶劫、殺人等累累罪行的敗類。案件告破后，悲傷的父親又將出租車公司告上了法庭，為那些和女兒一樣受盡污辱的女孩正名。

孝順女兒離奇失蹤，悲傷老父千里追問

2012年10月4日晚，節(jié)日中的北京突然降溫，冰冷的秋雨夾著刺骨寒風掠過大街小巷，幾乎所有人都躲在了家里。49歲的桑榮平手中緊握著女兒的照片，無助地靠在位于百子灣石門東路輝煌KTV側面的墻上，寒風冷雨打透他單薄的衣衫，他全然不知。只要看到從KTV的門里走出人時，他就會舞動著手中的照片沖上去，帶著哭腔問：“你們見過這個女孩嗎？知道她在哪里嗎？”

兩天前，湖南省東安縣的桑榮平夫婦突然接到女兒同事劉梅打來的電話，稱他們的女兒桑艷蘭升職第一天就沒來上班，且所有同事朋友都不知道她去哪兒了。桑榮平和妻子給所有親戚打了電話，發(fā)現(xiàn)女兒并沒有與他們聯(lián)系，他馬上趕往北京。

桑榮平常年患有嚴重腰椎間盤突出，早已退休在家，和妻子拿低保生活。桑艷蘭高中畢業(yè)后，放棄考大學，跟著朋友來到北京打工，先后干過服務員、營業(yè)員、迎賓小姐等多種工作……2011年3月，她跳槽到北京朝陽區(qū)工體北門附近的金太陽大酒店做前臺接待，2012年10月1日，被提拔為酒店中餐部領班，可誰都沒想到，她竟在升職第一天離奇失蹤。

4日下午到北京后，桑榮平立即趕往女兒工作的酒店，劉梅向他說了桑艷蘭失蹤前一晚的情況。10月1日晚12點，桑艷蘭因升職請同事們吃飯，之后一起來到離金太陽大酒店不遠的輝煌KTV歌城，凌晨四點才盡興離開。桑艷蘭因要買單落在最后，出來時外面只站著同事李丹一人，李丹先攔了輛出租車，隱約看到桑艷蘭也打上了車，但沒看到車號。

此時，離桑艷蘭失蹤已過24小時，桑榮平和劉梅一起來到北京市朝陽派出所報警。民警迅速調(diào)取了最近幾日的交通事故、意外死亡等資料，但都沒什么發(fā)現(xiàn)。之后，兩人來到女兒在亞運村附近租的住處，鄰居回憶說：“桑艷蘭10月1日早上走后，一直沒有回來。”桑榮平通過物業(yè)聯(lián)系上房東把門打開，卻沒發(fā)現(xiàn)什么有價值的線索。桑榮平心急如焚，正六神無主時，劉梅給他出了個主意：“你可以去KTV門口問，也許有人看見桑艷蘭上了哪輛車?！庇谑蔷统霈F(xiàn)了開始的那一幕。

夜越來越深，一陣冷風吹來，桑榮平狠狠打了兩個噴嚏。此時，KTV一個叫陳義的男員工下夜班回家，看到舉著照片的桑榮平，停下腳步，桑榮平立刻迎上前去，陳義對桑榮平說，他見過這個女孩，當天他也是這個點下班，看到桑艷蘭上了輛出租車，他還給桑榮平提供了一個令人揪心的信息：“那輛車經(jīng)常在我們單位門口攬活，我聽同事說司機有點不太規(guī)矩?！鄙s平心亂如麻，他問清那個司機的樣子后，第二天一早就帶著這些線索到派出所報案，希望警方能調(diào)出當時酒店對面的“天眼”監(jiān)控錄像，但因為正在放假期間，調(diào)天眼錄像要有一套審批手續(xù)，這些都需要時間。

2012年10月5日晚12點，桑榮平在輝煌KTV門口上了一輛出租車。和司機聊起來，他將女兒上了輛出租車后失蹤的事說了，順便將從陳義那里得來的出租車師傅的特征說了一遍，司機說：“長相我不熟，但你說的那臺車的顏色，應該是屬于萬方出租車公司的，你可以去查一下。”桑榮平連出租屋都沒回，直接讓師傅將車開到萬方出租車有限公司門口。

一連兩天奔波，桑榮平粒米未進，再加上衣衫單薄，他很快發(fā)起了高燒，連走路都直打晃，他找個背風的地方，撿了張破報紙?zhí)上聛淼却?。第二天一早，萬方出租車有限公司假日值班人員一開門，桑榮平就跌跌撞撞摔了進去。聽他說明來意后，值班人員為難地道：“也不知道個名，怎么找，要不，照片都在墻上，你自己看吧?！鄙s平看著墻上那多如牛毛的照片，打電話給陳義，熱心的陳義馬上趕來，在滿墻的照片里一眼認出搭載桑艷蘭的司機，下面的姓名顯示這個人叫陳小云。然而，工作人員說陳小云前兩天已辭職，并當著桑榮平的面給陳小云打電話，但陳小云的電話已成空號。干得好好的為什么要辭職，電話為什么突然變空號？桑榮平隱約感覺女兒的失蹤肯定和這個司機有關。

慈父悲情追真兇，惡魔司機哪里逃？

看著桑榮平失魂落魄的樣子，陳義安慰他道：“叔，你再回我們單位問問，看有沒有人坐過他的車?！鄙s平把陳小云的照片用手機拍下來，再次打車回到輝煌KTV歌城。這次，他拿著陳小云的照片，站在KTV的門口，見人就問：“你認識這個司機嗎？你知道他在哪里嗎？”此時，一位20歲左右的女員工走過來，輕輕“咦”了一聲：“又有人在咱們歌城門口不見了嗎？”桑榮平頓時警覺，他急切地問：“以前也有人不見過嗎？”女孩回憶說：“去年我們KTV有個叫于艾的后勤也失蹤了，她父母從外地趕來，也是找了好多天，后來還報了警，但一直沒有什么消息?！鄙s平向女孩要來于艾父母的電話，于艾父母哭著告訴桑榮平，女兒于艾自從2011年11月失蹤后，警方也將于艾的情況上了網(wǎng)，到現(xiàn)在也沒找到，但他們并不清楚女兒失蹤前是否坐過出租車。

難道，兩個孩子在同一地點失蹤，只是一個巧合？不管怎么樣，桑榮平?jīng)Q定要先找到陳小云，他買來一張當?shù)貓蠹?，將上面所有大的娛樂城都圈起來，又求陳義按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劃分出來。白天，桑榮平在女兒的出租屋里睡覺，養(yǎng)精蓄銳，晚上12點后，他便通過一個做快遞的老鄉(xiāng)，花200元錢包了一輛面包車，兩個人開始按照北京各大娛樂城分布的位置，四處搜索轉(zhuǎn)悠，希望能碰上陳小云，每次，看到在娛樂城趴活的出租車司機，桑榮平都會湊過去，牢牢盯著司機的身形，直到確定不是陳小云才罷休。此時，已是10月7日，桑艷蘭依舊杳無音訊。

這天晚上，桑榮平兩個人開著車，從東四環(huán)到西四環(huán)，跑了近20家娛樂城，看了上百輛出租車，還是一無所獲。凌晨四點，兩人不知不覺中又到了輝煌KTV門口，桑榮平呆呆地望著那扇門垂淚，幾天前，女兒就是從這扇門走出來后失蹤的，她到底去了哪里？

突然，一輛出租車停在桑榮平的旁邊，司機下車后直奔旁邊一家小賣部買煙。就在他轉(zhuǎn)過身的剎那，桑榮平像被電擊了一樣：一米八的個子、平頭、耳朵很寬、圓臉、小眼睛……完全符合陳小云的所有特征，他打開手機調(diào)出陳小平照片，斷定那個正叼著煙往回走的男人，就是他苦苦尋找的陳小云。桑榮平真想馬上沖過去，問他把女兒拉去哪里了？可他手中什么證據(jù)都沒有，又怕打草驚蛇。只能強行控制著情緒，死死盯著他，生怕他跑了。不一會，一個女孩上了陳小云的車，桑榮平讓老鄉(xiāng)迅速跟著，大約行駛了半個小時，出租車停在一個路燈稀少的偏僻地，桑榮平看到副駕的車門突然打開，一個女孩奔下車，出租車迅速消失在黑暗里。

桑榮平下車問女孩發(fā)生了什么事，女孩哭著對桑榮平說，司機竟然提出用性交易付出租車費，還拿出一副手銬和警棍，要不是后面有車按喇叭開閃光燈驚嚇了他，她恐怕就被污辱了。桑榮平大吃一驚，他一路護送女孩進了小區(qū)才離開。之后，桑榮平簡單休息了一會，讓老鄉(xiāng)去上班，自己打車直奔朝陽派出所，把收集來的信息告訴警方。朝陽派出所民警根據(jù)桑榮平提供的線索，感覺到事態(tài)嚴重，當即著手調(diào)查。很快查出陳小云31歲，北京市密云縣郊區(qū)人，9年出租車駕齡，車牌號為BH3172。同時，他們調(diào)取了輝煌KTV門口的監(jiān)控錄像，并迅速通過審批調(diào)取了天眼系統(tǒng)錄像，發(fā)現(xiàn)2012年10月2日零晨4：09分，桑艷蘭確實上了一輛牌照為BH3172的車，但天眼系統(tǒng)顯示，出租車之后并沒有往桑艷蘭所在的亞運村方向行駛，而是往西四環(huán)方向開，由于有些路段沒有天眼，桑艷蘭從此失蹤。據(jù)輝煌KTV歌城的員工反映，去年于艾失蹤后的很長一段時間，他們都沒看見陳小云。兩個多月后他才出現(xiàn)，種種線索表明，陳小云有重大的作案嫌疑。2012年10月12日下午五點多，民警在天壇附近的一家肯德基店將陳小云抓獲。

很快，陳小云交代了殺害桑艷蘭和于艾的事。原來，9年前，下崗在家的陳小云應聘到萬方出租車公司做夜班司機。腦子活絡的他發(fā)現(xiàn)一些娛樂場所生意很好，于是就在一些KTV、賓館、酒店門口等客。一次，一個喝得醉醺醺的女孩上了他的車，車到目的地，陳小云見女孩半醉半醒，大著膽子碰了碰她的胸，女孩沒反抗。兩人發(fā)生了關系。事后，他沒有收女孩的車費?；氐郊?，陳小云意猶未盡，此后，他專門拉那些衣著暴露、行為大膽的女孩，因為據(jù)他判斷這樣的女孩大多不正經(jīng)，正經(jīng)女人哪會半夜三更在外游蕩，他還在車上備了手銬、繩子和電棍，專門“獵艷”用。

2011年11月17日，輝煌KTV后勤于艾下班后去朋友家，不幸上了陳小云的車，陳小云看她漂亮，便想跟她發(fā)生關系，哪知于艾拼命反抗，陳小云怕罪行暴露，把她殺害，把尸體掩埋在荒郊野外。之后，他辭職躲起來，兩個月后，見沒有人懷疑他，又復了職，據(jù)陳小云交代，他9年中共計與200多名女孩發(fā)生過關系，其中不乏三陪小姐自愿獻身，也有事發(fā)后怕丟人不愿報案的良家女孩，令人遺憾的是，她們的柔弱，助長了陳小云的囂張氣焰，也間接害了更多無辜的人。

悲情狀告出租車公司，77萬賠償金難安父母心

根據(jù)陳小云的交代，我們基本還原了桑艷蘭生命最后幾個小時的情況。2012年10月2日早上四點多，桑艷蘭從KTV出來，上了陳小云的車，陳小云一邊開車一邊想著怎么把這個穿著時尚的女孩搞到手。為了爭取多點時間拿下桑艷蘭，陳小云故意繞了路。桑艷蘭發(fā)現(xiàn)后與其爭執(zhí)。陳小云見桑艷蘭不好上手，便掏出早已準備好的電棍將其擊暈，然后拉回自己平時停車的一個簡易車庫里。這是單獨的一間房子，外面有卷閘門，里面還有一張床，有時陳小云開車回來就在這休息。之后，他將昏迷中的桑艷蘭強奸，怕桑艷蘭喊叫，他還將摩托車頭盔戴在她頭上。上午10點左右，桑艷蘭從昏迷中醒來。陳小云發(fā)現(xiàn)車庫附近有腳步聲。怕事情敗露，當即捂緊頭盔，將其悶死。之后，搜光桑艷蘭身上的錢物，又帶了鋼鋸，橡膠手套，黑色的大垃圾袋將她尸體肢解裝袋。等到天黑開車到密云郊外的一條河邊，挖坑埋尸。殺了桑艷蘭后，陳小云并沒有太緊張，他照例先辭了職，偶爾幫相熟的司機開夜班，準備看風聲過后再重新上崗，在此期間色迷心竅繼續(xù)挑逗乘客，沒想到桑艷蘭的父親千里尋女，在各大娛樂城里四處找他。根據(jù)陳小云的交代，警方很快找到了桑艷蘭的尸體。見到女兒的那一刻，桑榮平昏死過去。

2013年7月1日，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以故意殺人罪判決陳小云死刑。陳小云不服提起上訴。雖然陳小云得到應有的懲罰，但桑榮平心里依舊想不通，陳小云這樣的魔鬼，咋還能當出租車司機，出租車公司在用人之前沒有審核過嗎？出租車公司容許這樣的司機上路載客，難道就沒責任嗎？他決定繼續(xù)找律師起訴出租車公司。因家里并不富裕，桑榮平便開始在北京的大街小巷撿廢品，一分一分地積攢著律師費。桑艷蘭的同事朋友知道后，也紛紛給他捐款。

2013年7月23日，桑榮平找到北京盈科律師事務所的張偉波律師，張偉波聽完他的講述后，肯定地說，乘客上車后，與出租車公司之間便建立了一種運輸關系，出租車公司有責任將乘客安全送到要去的地方。乘客半路被司機殺害，這屬于出租車公司單方面違約，死者家屬完全有權要求賠償。征求律師意見后，桑榮平將北京萬方出租車有限公司告上法庭，要求出租車公司就女兒的死賠償各項精神損失共計108萬。

2013年11月8日，國內(nèi)首例乘客家屬狀告出租車公司一案在北京朝陽區(qū)人民法院開庭審理。庭審現(xiàn)場，北京萬方出租車有限公司的辯護律師堅稱萬方公司對桑艷蘭的死不負任何責任，第一，這起案件是陳小云有預謀的個人行為，而且他的犯罪行為是不可預見的，且不屬于服務過程中的履職行為;即陳小云奸殺乘客的行為，完全是他自己的選擇，沒人能提前算出來，而且對乘客的奸殺不是開車要做的事情。第二，乘客與出租車公司之間的運輸合同僅僅指運輸途中有效，被害人桑艷蘭要去的地方是亞運村，而事發(fā)地點，是犯罪嫌疑人陳小云在密云縣的出租屋內(nèi)，既不是在出租車里也不是在路途當中，沒有違反公司與乘客的運輸合同，不屬于合同糾紛。第三，此案是陳小云個人的行為，出租車只能算陳小云的作案工具。他們還向法院提供了其簽字的交通安全責任書和安全保證書，證明此起案件全是陳小云個人的錯，與公司無關。

法院卻認為，運輸合同是指承運人將旅客從起點運輸?shù)郊s定地點，是旅客支付運輸費用的合同。承運人對運輸過程中旅客的傷亡必須承擔損害賠償責任。此案中，出租車不是陳小云私有的，而屬于萬方公司，那么萬方公司便是承運人。而且，陳小云作為萬方公司下屬出租車司機，公司有權有責任對其進行監(jiān)管，在載客過程中，陳小云對乘客所造成的一切損失，萬方公司均有連帶責任。2013年12月26日，北京朝陽區(qū)人民法院判處北京萬方出租車有限公司賠償桑榮平77萬元。官司打贏了，但桑榮平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失去了唯一的女兒，錢對他來講，還有什么意義呢？

編輯/張明媚 談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