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登最后9年隱居生活：傭人女兒稱其“可憐的窮叔叔”

高珮莙

長久以來，擊斃本·拉登的細節(jié)都來自海豹突擊隊隊員或美國官方分析師，但故事的面目依然模糊。世界頭號通緝犯如何在巴基斯坦秘密生活了9年？

2011年，巴基斯坦派出阿伯塔巴德委員會進行調(diào)查，通過走訪地方官員、警察、拉登保鏢等200多人，試圖還原事件的全貌。

巴基斯坦政府最初沒有公布長達337頁的調(diào)查報告，卡塔爾半島電視臺的報道使人們有機會了解這份報告的內(nèi)容。“現(xiàn)在你們來了，但一切都結束了”

半島電視臺的報道，從與以往不同的角度，還原了拉登遇襲的前前后后。

2011年5月1日晚11點10分，29歲的也門女人薩達抱著3歲的兒子侯賽因，和丈夫奧薩馬·本·拉登坐在二樓的臥室里，準備休息。

大約250公里外，阿富汗賈拉拉巴德市的美軍基地里，兩架“黑鷹”隱形直升機的螺旋槳開始轉動。

1小時10分鐘后，直升機到達巴基斯坦的阿伯塔巴德。海豹突擊隊隊員沿著繩索悄悄下滑。一些人面朝一幢白色建筑物，其他人迅速圍成警戒線，用烏爾都語和普什圖語警告當?shù)厝穗x開。

這座建筑二樓的房間里，拉登和薩達被槍聲驚醒。起初，他們以為聽到了暴風雨的聲音，還走到陽臺上去看天氣。那天沒有月光，外面一片漆黑。

薩達跑去開燈，她的丈夫意識到危險來臨，大喊“不要”，并呼喚住在一樓的兒子哈立德。薩達去安撫另一個孩子，片刻后返回時，拉登已帶著兩個女兒——21歲的瑪利亞姆和22歲的蘇瑪雅——背誦《古蘭經(jīng)》。

保鏢易卜拉欣·科威特正與妻兒酣睡。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響起，但接通后對方什么話都不說。隨后，易卜拉欣聽到敲門聲?！笆悄銌?，阿布拉爾？”他對著手機說。阿布拉爾是他的同胞兄弟，也是拉登忠誠的守衛(wèi)，“我聽不到，來開門了?！闭f著，他打開門。一顆子彈飛來，他倒在地上。

二樓的人清晰地聽到屋頂和樓梯上的腳步聲。家^拒絕離開，拉登向自己的武器走去。

一個美國士兵出現(xiàn)在臥室外，瞄準了拉登。薩達向士兵沖過去，想堵住槍口，士兵擊中了她的膝蓋。

正在與美國士兵扭打的蘇瑪雅沒注意到父親何時倒下，轉瞬在地板上看到了他的尸體：子彈擊中額頭，一道血跡流向腦后。

拉登的另兩位妻子沙巴和哈西姆·薩巴爾在趕來的途中被美軍截獲。薩巴爾在樓梯上看到兒子哈立德倒在血泊中，忍不住跪下，親吻死去兒子的額頭。

整個行動持續(xù)約36分鐘。

看到火焰和滾滾濃煙，正在巡邏的警察納扎爾·穆罕默德通知了警方，快速反應部隊趕到，在現(xiàn)場拉起警戒線。隨后，高級警員和副檢察長進入屋內(nèi)，只看到4具尸體。

61歲的沙巴憤怒地用蹩腳的英語沖納扎爾吼道：“現(xiàn)在你們來了，但一切都結束了！”

身邊人不知道拉登的真實身份

2002年，馬爾亞姆和丈夫易卜拉欣一道，跟著一個“個子很高”的阿拉伯人，從巴基斯坦白沙瓦出發(fā)，向斯瓦特山谷長途跋涉，那里是科威特兄弟的家鄉(xiāng)。

在斯瓦特山谷，拉登與妻子薩達及女兒重逢，薩達再次懷孕。阿布拉爾娶了妻子卜士拉，她也加入了這個規(guī)模不大的“逃亡組織”。

2003年年初，化名“哈菲茲”的哈立德·謝赫·穆罕默德帶著妻子和7個孩子拜訪拉登，在斯瓦特住了兩周。一個月后，拉登在半島電視臺的節(jié)目中看到，穆罕默德被美國中央情報局逮捕。

這個消息使拉登震驚。3天后，他帶著科威特兄弟離開斯瓦特，下落不明。

大約3個月后，在阿伯塔巴德郊外哈利普爾鎮(zhèn)一棟二層小樓中，拉登的妻子薩巴爾和3個兒女來了。他們在這里一住就是兩年，期間，薩達生了兩個孩子。

此時，忠心耿耿的科威特兄弟已在阿伯塔巴德物色了新的落腳點，并監(jiān)工建了房屋。2005年8月，拉登搬進了新家。

當年10月，該地區(qū)附近發(fā)生一場地震。他們以災后重建的名義加蓋了三樓，大量災民涌入也讓拉登一家“外來人”不再那么顯眼。

在當?shù)厝丝谥校@棟神秘豪華的小樓被稱為“瓦基里斯坦莊園”或“大房子”，里面的住客從不露面。

在妻子們口中，拉登生活“非常節(jié)儉”。搬到阿伯塔巴德之前，他冬夏各有3套長衫，還有一件夾克和兩件毛衣。逃亡過程中，他總是戴一頂牛仔帽，以免被無人機發(fā)現(xiàn)。他有腎病，有時心跳緩慢，但從不就醫(yī)，只是吃些巧克力或蘋果。

孩子們與父親一樣，過著“克己慎行而與世隔絕的生活”，女兒們從三四歲就開始戴面紗。拉登給孫子們上宗教課，還監(jiān)督他們“玩游戲”——在園子里種菜，最擅照料農(nóng)作物的孩子可以得到“簡單的獎賞”。

即使是科威特兄弟的家人，也與拉登一家隔離。易卜拉欣9歲的女兒拉赫瑪曾問父親，為什么“樓上的叔叔”從未離家去過集市。易卜拉欣告訴她，這人太窮，買不起任何東西。從此，拉登便被稱為“可憐的叔叔”。

一次，拉赫瑪跟著蘇瑪雅上宗教課時，偶然遇到了“可憐的叔叔”。2011年1月，拉赫瑪在電視上看到了拉登的照片，立刻認出這是“可憐的叔叔”。這件事讓易卜拉欣勃然大怒，立刻禁止家里所有的女人看電視，拉登的家人和科威特的家人再也沒有過直接接觸。

直到那時，馬爾亞姆才意識到，她追隨并與之共同生活了近9年的雇主，竟是大名鼎鼎的拉登。

拉登被襲揭示阿伯塔巴德“集體失敗”

調(diào)查報告的特別講述部分總結道：“要么是拉登極其幸運，從未遇到認真工作的政府官員，要么是地方治理已徹底崩潰?！?/p>

9年來，拉登過著“極其低調(diào)”的生活，如果細究，仍然可以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2002年，一輛車因超速被交警攔下，拉登就在車里。然而，交警沒能認出刮了胡子的拉登，易卜拉欣“迅速擺平此事”，世界頭號通緝犯繼續(xù)逍遙法外。

2004年，科威特兄弟以商人“穆罕默德·阿沙德”和“塔里克汗”的身份，用偽造的身份證件購買土地。該國已在前一年用電腦芯片卡取代了所有此類文件。工作人員沒有依照程序到國家數(shù)據(jù)注冊中心核實科威特兄弟的身份。稅收部門的一位官員表示，這樣的失誤“沒什么異?！薄?/p>

無論是違章修建房屋、拖欠房產(chǎn)稅長達6年，還是為了掩蓋實際生活人數(shù)安裝4個電表和天然氣表，都沒有人調(diào)查“瓦基里斯坦莊園”。在一次土地測量中，這棟住了27人的房屋被登記為“無人”。

科威特兄弟偶爾出門采購食物，到當?shù)厍逭嫠缕矶\，但這所房子從來沒有過訪客，沒有電話線、網(wǎng)線，房子周圍有高約5.5米的圍墻，覆蓋著重重鐵網(wǎng)，卻從未引起警方懷疑。

當?shù)鼐奖硎?，這座房子周圍沒有任何“不尋常的活動”，“不值得特別調(diào)查”。

2003年哈立德·謝赫·穆罕默德被捕后，拉登切斷了與基地組織其他成員的接觸，但仍然通過其他通信手段，“在一定程度上積極規(guī)劃基地組織未來的行動”。

科威特兄弟每次都會到150公里之外的白沙瓦或65公里之外的拉瓦爾品第的公用電話亭打電話，仍然被美國情報機構追蹤到了住處。

直到美軍的突襲行動結束、乘直升機離開巴基斯坦領空，當?shù)剀婈牶途讲虐l(fā)現(xiàn)這一“令人震驚的事態(tài)”。

“拉登住在阿伯塔巴德，是軍事部門、情報部門、警方的集體失敗，包括過失和無能，也有可能存在同謀。”調(diào)查報告指出，正是政府的“集體不負責任”和“玩忽職守”，導致拉登在該國生活多年，“這個疏忽不一定意味著默許，但至少是重大過失”。

美軍這一被調(diào)查委員會認定為“戰(zhàn)爭行為”的襲擊行動，反映了巴基斯坦的“國家利益”非常脆弱?！拔覀兎浅４嗳?。也非常害怕。”巴基斯坦三軍情報局總干事艾哈邁德·舒賈·帕夏告訴半島電視臺，美國中央情報局已經(jīng)能夠“穿透”巴基斯坦社會。

“我們是個正在落敗的國家，如果還沒有徹底失敗的話。”帕夏對半島電視臺說。

摘自《青年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