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雨
牧 雨四川簡陽人。曾先后在《詩刊》《星星》詩刊、《山東文學(xué)》《安徽文學(xué)》《海峽詩人》《中國詩歌》《海星詩刊》(臺灣)、《通途》《散文詩世界》《大詩歌》《詩潮》《中國詩人》等刊物發(fā)表過一些詩歌。獲中國永濟第三屆“鸛雀樓”詩歌文化節(jié)二等獎。
五月四日( 四月初六 )。忌放水、分居。
宜齊、治道,宜燕子低飛,在湖上凈身,帶走一層湖水。
走進五月的孩子,晃動蓮藕般的手臂,走在前面的,已脫掉第二件衣服,搖晃的影子,夸大夏至的聲音。
石橋上,是好些從春天回來的人,手里都提著花香,提著紫色的云。
麻雀整齊站在高壓線,議論著農(nóng)田上的事。
有漢子衣冠不整,扛著蛇皮袋子,從烏魯木齊,返回。地里,割油菜的女人直起腰來,叫著他的名字。
風,把她的背篼,吹下了田埂。另外一個漢子,穿戴規(guī)整,順著同一條道路,去外地。
河灘上,漫游的水牛,開始亂叫,踏壞了水中的白云。
土地上,站穩(wěn)腳跟的老人,為坍塌的土埂,為那把銹蝕的鎖,喋喋不休。
從諺語,平靜領(lǐng)著很有歧義的風聲,走進被月光洗過的聲音。
在黑夜,擰出豐沛的嘆息,背對著五月,他賭氣生吃了兩個番茄。
村居,就是這樣吵吵鬧鬧,然后栓上門,平凡地過。
就像一條河的水族,無論榮或枯,即便在夢里,喊痛,也不嫌,不棄;即便沒了存活的時間,也會把刺,留給泥土。
沒有人,在意過這鄉(xiāng)下的病例,也從不看重這些人堿性超標的命運。
相認 發(fā)生疫情的哭聲
2014。母親節(jié)。天,下著豪雨。
花朵、鐘聲,患上口蹄疫,扯痛一頁哽咽。
虛脫的女貞樹,披上黑紗,搖動涼薄的風聲;青鳥神情呆滯,往陡峭的文本,逃逸。
魚群,沖出膨脹的夜色,撞擊礁石,留下回音的骸骨。
我繾綣墓床,編造漏夜的寫真。—— 從樹上,摘下金黃的憂郁,從馬背,卸下夢境,按上指紋。
冷卻后的目光,隨著窗簾,飄動,淚流雨夜。
這時,總有裸腳行走的水草,像我,繼續(xù)橫越閃電,盤踞文字的蹄聲,在一匹狼帶走的落日,找到疊好的苔衣和怨恨。
總有松綁之后的烏鴉,像我,蝸居舊時的小窠,倒帶春夢,收閱銀狐的背影,趕在山門關(guān)閉前,相認發(fā)生疫情的哭聲。
今夜。雨,口感并不很好。
適合仿效士大夫或詩人,做一些糗事。比如:在沒有消毒的五月九日,囚禁流水,囚禁筆筒落地的聲音,把樹影,平鋪格子;
或攀上琴弦,掠過饑饉的石梯,為心事的現(xiàn)場,兜齊線索;或在鎖眼外面,咀嚼發(fā)酸并且毫無勝算的陰影。
最后,在老套的雨聲,闔上夜,沉默,裝睡。
沒有牌照的面孔 壓碎了清晨
五月二十二日。第三場雨,降臨頭頂,塵世微涼。
我坐在詩歌旁邊,看一場新聞發(fā)布會 —— 一小群沒有牌照的面孔,開進人群,壓碎露水和清晨;
看墨綠的今天,哭聲臃腫,將憎恨,告知燃燒的秸稈;看鐵樹發(fā)芽,看石榴開花,在被揉皺的時光,寫上灰塵。
用唇語,喚醒由直到彎的樹影;用筆尖,點化陳舊的高潔。
從魚塘回來的老人,抱著自己,找到自家的門;隔墻說話的女人,送第二個女兒上學(xué),與走到村口的牛,相遇。念想沿著熟悉的寧靜,走在通往遠方的路。
村子四周,竹林藏住陽光,道路并不慌張。鳥用翅膀,拍打炊煙,拍打紅薯稀飯的香氣。
扛著犁頭的人,繼續(xù)拋下風,拋下對兒子的怨恨(一條狗,跟在后面,一臉清純),繼續(xù)走進史記。
我從一首詩,起身。把風塵仆仆的小橋,關(guān)心外,繼續(xù)抽煙,繼續(xù)咳嗽。
即使風落在身上,比在其他事物上,更大一些,也慢慢學(xué)會盼望。譬如:失去森林的鳥,能重新發(fā)現(xiàn)蔚藍;走路并說話的人,能看見另外一個人的喜悅;兩頭牛,并不腰疼,能再次找到自己的完整。
即使押送陽光的雇傭兵,陷入泥濘,陷入五月,也慢慢學(xué)會等待。譬如:五月中游需要及時雨,需要詩,需要麻藥、果肉;愛需要維生素,需要繃帶,需要剪切敗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