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水金關(guān)漢簡所見“從者”探析

侯宗輝

內(nèi)容摘要：“從者”是漢代社會中普遍存在且數(shù)量不菲的一種群體身份的稱謂。從漢簡記載可知，“從者”是吏士等私人所雇傭的隨從，故而又常被稱為“私從者”或“私從”?！皬恼摺倍嘁郧嗌倌隇橹?，具有戶籍，可擁有爵位，是國家的編戶民?！皬恼摺币詤f(xié)助雇主完成公私事務(wù)為職事，并經(jīng)常隨從其一起因公差旅、參與各種具體事務(wù)的處理，有效地促進了行政效率和質(zhì)量的提高。在邊塞屯守系統(tǒng)中，“從者”被視為戍吏的家屬成員，由政府統(tǒng)一配給廩食。對“從者”的探析，有助于更全面地分析邊郡屯戍人口的構(gòu)成與了解漢代社會關(guān)系與社會結(jié)構(gòu)。

關(guān)鍵詞：漢代；從者；身份；漢簡

中圖分類號：K877.5；K23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106（2014）02-0132-09

On the Word “Congzhe” （Retinue） Seen in the Han Dynasty Bamboo Slips from Jianshuijinguan

HOU Zonghui

（Institute of history， Gansu Provincial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 Lanzhou， Gansu 730070）

Abstract： “Congzhe” refers to a common group of people because they often acted as attendants employed privately by officials and scholars， also known as “Si congzhe” or “Si cong.” Most of them are youths who had permanent domiciles and could have a title of nobility. They were written into the household register. They not only assisted their employers in finishing their official or private business， but also traveled with their employers and participated in the management of different affairs， thus effectively improving the efficiency and quality of administrative work. In the frontier garrisons， “congzhe” refers to soldiersfamily members， and they got supplies from the government. This study will help better understand the composition of the frontier population and its social structure in the Han Dynasty.

Keywords： Han dynasty； Congzhe； Identity； Han dynasty bamboo slips

在秦漢史籍中會偶見“從者”一詞，但其記載均極精煉，形象模糊，使人難得其詳。最新出版的《肩水金關(guān)漢簡（壹）》與《肩水金關(guān)漢簡（貳）》中①，有20余枚與“從者”有關(guān)的記載，而且有近三分之一是以“從者”為主體的專門記述，這有助于我們更深入地了解漢代的“從者”。

本文即以肩水金關(guān)漢簡為中心，就“從者”相關(guān)問題作初步探討，不妥之處，敬請方家指正。

一 “從者”的身份稱謂

“從者”是漢代社會中一種常見的、普遍的身份稱謂?！稘h書·兩龔傳》：“王莽秉政，勝與漢俱乞骸骨。自昭帝時，涿郡韓福以德行征至京師，賜策書束帛遣歸。詔曰：‘朕閔勞以官職之事，其務(wù)修孝弟以教鄉(xiāng)里。行道舍傳舍，縣次具酒肉，食從者及馬?！睅煿抛⒃唬骸暗来谓o酒食，并食其從者及馬也。”[1]《漢書·韋玄成傳》云：“少好學(xué)，修父業(yè)，尤謙遜下士。出遇知識步行，輒下從者，與載送之，以為常?！盵1]3108又《后漢書·桓榮列傳》載桓曄：“尤修志介，姑為司空楊賜夫人。初鸞卒，姑歸寧赴哀，將至，止于傳舍，整飾從者而后入，曄心非之?！盵2]可見，但凡達官名士均有“從者”侍奉于左右。出土的西北漢簡中，也有關(guān)于“從者”的記載，如《敦煌漢簡》②795簡：“元始三年七月，玉門大煎都萬世候長馬陽所赍操妻子、從者、奴婢出關(guān)致籍。”《敦煌懸泉漢簡釋粹》③Ⅱ0214③：73簡：“甘露二年十一月丙戌，富平侯臣延壽，光祿勛臣顯，承制詔侍御史曰，穿治渠軍□候丞□、萬年、□光、王充詣校屬作所，為駕二封軺傳，載從者各一人，軺傳二乘?！薄督穑ㄒ迹?3EJT7：98A簡：“永始二年正月以來，居延都尉夫人及吏=從者?！彪S著漢朝政府在西北開疆拓土的進程中，大量的“從者”跟隨屯田戍守的吏士一起遠至西北地區(qū)，往返于邊塞的關(guān)隘要道，留下了他們的足跡。

《史記·刺客列傳》記載高漸離“每出言曰：‘彼有善有不善。從者以告其主。曰：‘彼庸乃知音，竊言是非?！薄皬恼摺?，司馬貞《索隱》謂“主人家之左右也”[3]。作為隨從人員的“從者”猶如主家之私仆，因而，“從者”有時也常被他人稱為私從者或私從。這在出土的漢簡資料中有較多的反映，如簡文所示：

（1）門下史馬剛，米亖斗，從者一人，麥一斛。 《敦》344

（2）從掾位田裒 ，米亖斗，私從二人，麥二斛。 《敦》345

（3）騎吏田陽，米亖斗，從者一人，麥一斛。 《敦》346

（4）高望部元始元年十月，吏妻子、從者、奴、私馬廩致。 《敦》545

（5）五鳳三年三月丁丑朔癸卯，士吏帶敢言之，候官隧和吏妻子、私從者三月廩名籍一編，敢言之。 《敦》998

（6）護從者，敦煌對苑里干寬，年十八，單襦、復(fù)襦各二領(lǐng)，單衣、中衣各二領(lǐng)，裘=绔、韋绔、布绔各二兩，絮巾、布巾各三□□ 《敦》1144

（7）相私從者，敦煌始昌里陰□，年十五，羊皮裘二領(lǐng)，羊皮绔二兩，革履二兩 《敦》1146

（8）故居延尉丞王卿，妻宣=君=子小女君至，吏十四人，私從者

《金（壹）》73EJT1：12

（9）居延都尉夫人及吏=從者、庫吏、奴婢名 《金（壹）》73EJT7：98B

例（1）、例（2）、例（3）皆出土于敦煌馬圈灣漢代烽燧遺址，是一組對戍吏及其“從者”發(fā)放糧食的記錄名冊。從木簡上文字書寫的特征看，屬于新莽時期。其中，例（2）中的“私從”當(dāng)是“私從者”的簡稱?！抖亍?959A號簡文也有“私從二人”的記載。再與例（1）、例（3）互相比較，內(nèi)容與格式一致。以類相從是邊塞出土的屯戍賬簿、驛傳名籍檔案分類收藏的基本原則，“有的不僅按文書類別，更進一步按文書內(nèi)容特點歸類立卷”[4]。由此可以看出，例（2）中的“私從”應(yīng)是“從者”的另一種稱謂。例（4）與例（5）均是戍邊吏士的家屬及“從者”的廩食發(fā)放記錄。前者是漢平帝元始元年（1）十月份，高望部吏士的妻子、“從者”、奴與私馬發(fā)放廩食的憑證。后者為漢宣帝五鳳三年（前55）三月士吏帶向上級呈報的本轄區(qū)內(nèi)候官、烽燧吏士妻子與私從者的廩食名籍。二者在內(nèi)容、人物、表述方式上相類，則“從者”和私從者應(yīng)是同一種身份的不同稱呼。例（6）與例（7），在內(nèi)容上亦屬同類。分別是對“護”與“相”這兩位官吏之隨從的籍貫、年齡及其所攜帶衣物的詳細登記。類比可以看出，“從者”和“私從者”應(yīng)是對同一種社會群體的不同稱呼。例（8），是對故居延尉丞王卿妻子、女兒、屬吏以及私從者經(jīng)過金關(guān)時的記錄。顯然，這只是眾多往返于肩水金關(guān)戍吏的家屬及私從者中的一枚實物遺存。這從例（9）所載內(nèi)容也可以看出。例（9），從形制而言是一枚楬，楬多作歸卷入檔案卷的標簽牌。此處表明，它是專門記載過往的居延都尉夫人、屬吏、吏從者及奴婢名字的一枚標簽。例（9）與例（8）在文書性質(zhì)上有緊密的聯(lián)系，即類同于例（8）的文書歸檔捆扎好之后，再以例（9）楬的形式書寫檔案標題，系于簡冊之外用于標識案卷內(nèi)容，以便于尋檢。從內(nèi)涵及用語來看，這里的“從者”和“私從者”沒有本質(zhì)區(qū)別。

私從者，《漢書·李廣利傳》云：“發(fā)惡少年及邊騎，歲余而出敦煌六萬人，負私從者不與?！睅煿旁唬骸柏撍郊Z食及私從者，不再六萬人數(shù)中也?！盵1]2700《漢書·趙充國傳》：“愿罷騎兵，留弛刑應(yīng)募，及淮陽、汝南步兵與吏士私從者，合凡萬二百八十一人，用谷月二萬七千三百六十三斛，鹽三百八斛，分屯要害處?！盵1]2986私從者一詞在《漢書》中僅此兩見，而且都與吏士征伐屯守事宜有關(guān)系。《李廣利傳》中漢政府在征討大宛籌集兵力時，僅“歲余”而出敦煌六萬人，且“私從者”不在六萬人數(shù)中。因兵多勢強，“所至小國莫不迎，出食給軍”[1]2701。漢軍征伐進程一路高歌猛進，自然離不開私從者的協(xié)助。同樣，在《趙充國傳》中，趙充國向皇帝奏疏愿罷騎兵，僅留少量步兵及吏士私從者萬余人屯田備虜，節(jié)省軍費，繕治郵亭，“兵決可期月而望”[1]2987?？梢?，私從者也被趙充國視為興屯戍、御反羌的一支重要依靠力量。據(jù)漢簡反映，即使邊塞戍守系統(tǒng)中一些低級吏員也常有私從者。如《敦》526簡：“大煎都候長王習(xí)私從者，持牛車一兩，十月乙巳出東門?！焙蜷L，秩百石[5]，有私從者。《敦》280簡：“書吏胡豐私從者，零縣宜都里胡駿，年三十，長七尺二寸?！庇袑W(xué)者指出，“凡兩漢簡文書簽署人書佐的位置上，新莽簡皆稱作書吏，證書吏為新莽所改書佐稱謂”[6]。可見，專門以抄錄擬謄公文為職事秩百石以下的書吏亦有私從者[7]。而《敦》295簡有“外塞吏子、私從者、奴大男十五人”、《敦》298簡“出外塞吏子、私從者大男廿四人”的記錄。顯而易見，隨著屯戍吏士一起遠至西北邊塞生活的私從者當(dāng)不在少數(shù)。

緣何如此數(shù)量頗豐且在漢代社會生活中承擔(dān)著不可或缺角色的人群，卻在史籍中未見更多的描述？筆者認為，這與私從者常被稱呼為“從者”或“私從”有莫大的關(guān)系?！抖鼗蛻胰獫h簡釋粹》中將私從者解釋為“吏士出征時私募之隨從”[8]?！毒友訚h簡簿籍分類研究》一書中認為“私從者是私人的隨從”[5]74。二者都強調(diào)“從者”的私人屬性。亦有學(xué)者指出“從者多數(shù)是官吏們雇傭”的[9]。這說明，無論是戰(zhàn)爭時還是和平時期，一旦當(dāng)“從者”受雇于人后，對雇主而言，他們都是私人雇傭的隨從。在“從者”前冠以“私”字，意在表明“從者”與雇主之間是私人而非官方的雇傭依附關(guān)系。

二 “從者”的籍貫、年齡與爵位等狀況

在傳世文獻中，“從者”只是偶爾附帶出現(xiàn)在傳記人物的事件中。如《后漢書·方術(shù)列傳》：“生到葭萌，與吏爭度，津吏破從者頭?！盵2]2719該“從者”無籍無姓，難以考究。能出現(xiàn)名字則實屬不易，《漢書·外戚傳》：“賈長皃妻貞及從者師遂辭：‘往二十歲，太子舍人侯明從長安來求歌舞者，請翁須等五人。長皃使遂送至長安，皆入太子家。”[1]3962關(guān)于“從者”更多的細節(jié)，我們無從知曉。但在西北漢簡，尤其是肩水金關(guān)漢簡中有對“從者”的專門登記，其籍貫、姓名、年齡、身高、膚色等個人狀況較為詳備，茲舉二例：

（10）從者，居延肩水里大夫蓋常，年十三，長六尺三寸，黑色，皆以四月壬戌出?！督穑ㄒ迹?3EJT10：130

（11）從者，京兆尹長安大原里賈相，年十六歲，長五尺，黑色

《金（壹）》73EJT9：93

毫無疑問，這為我們更進一步了解“從者”群體提供了可貴的第一手資料。筆者根據(jù)已經(jīng)公布的漢簡資料，對“從者”身份信息記錄較完整的簡文做了歸納統(tǒng)計并列表。下面就表中所及的諸項內(nèi)容進行簡要分析。

1. “從者”的籍貫構(gòu)成

73EJT1：37簡中的“望垣”是縣名，《漢書·地理志》載天水郡有望垣縣；觻得、居延，均為張掖郡屬縣[1]1612—1613；73EJT2：53只記“陽里”，與之相同的是73EJT9：104簡：“五鳳四年八月己亥朔己亥，守令史安世敢言之，遣行左尉事亭長安世逐命張掖、酒泉、敦煌、武威、金城郡中，與從者陽里鄭常富俱乘占用馬軺車一乘，謁移過所縣道毋苛留，敢言之。”所記內(nèi)容表明，這個“從者鄭常富”跟隨其主人“亭長安世”奉命即將到河西邊郡地區(qū)逐捕逃犯，他們顯然非河西本地人氏?！抖亍?22簡有“河?xùn)|騏□陽里梁□孫”的記載，據(jù)《漢書·地理志》，騏，是河?xùn)|郡所轄侯國之一[1]1550。參照漢簡記錄人物籍貫時郡、縣、里的順序習(xí)慣，則此“陽里”當(dāng)屬河?xùn)|郡。73EJT9：88簡“魏郡”，依《漢書·地理志》記，屬冀州，轄縣十八[1]1573；73EJT9：93簡有“京兆尹”，漢代三輔之一，轄有長安縣；73EJT10：265簡之“廣郡里”，為里名，所屬郡縣不詳；73EJT24：267A簡“河內(nèi)郡溫庠里”，《漢書·地理志》云：“高帝元年為殷國，二年更名。莽曰后隊，屬司隸?！陛牽h十八個，“溫”為縣名之一，[1]1554“庠里”即屬“溫縣”之里名?！抖亍?80簡的“零縣”，不見于史書。疑書寫簡文時有脫字。《漢書·地理志》記零陵郡有零陵縣，屬于荊州[1]1596；《敦》788簡“廣陵”，當(dāng)為縣名。《漢書·地理志》載其屬廣陵國，“高帝六年屬荊州，十一年更屬吳。景帝四年更名江都，武帝元狩三年更名廣陵”[1]1638；《敦》1144、1146簡之“敦煌”，縣名，與郡同名。

盡管參照樣本有限，但表中反映出，活動在西北邊塞地區(qū)的“從者”，除了邊郡本地人外，還有來自于中原和南方地區(qū)者。這種籍貫地域布局，基本和西北邊塞屯戍吏員的來源地相類。非河西本地籍貫的“從者”，可能都是隨著他們的雇主，即中原內(nèi)地屯戍吏士一同來到了西北邊郡。羅布淖爾漢簡中有這樣的記錄：

士，南陽郡涅陽里宋鈞親，妻璣，年卅，私從者同縣籍同里交上□□□

《疏》34{1}

可見，戍邊吏士是可以雇傭同籍“從者”的。而大量河西本地籍貫“從者”的存在，說明吏士除了在征戰(zhàn)出發(fā)前夕私下招募雇傭“從者”外，更多的可能是在屯守地征募“從者”以為隨侍人員。

2. “從者”的年齡狀況

表中對“從者”年齡有明確記載的有11例，最小的僅11歲，最大的30歲。其中10～19歲者7人，20～29歲者3人，30歲者1人。這些數(shù)據(jù)說明，充當(dāng)“從者”的以青少年為主。此外，表中還有4例只言“大男”，未說具體年齡?！按竽小笔菨h代年齡分層界定的稱呼之一。據(jù)出土簡牘文書記載，“大男和大女，年齡在15歲以上；使男和使女，年齡在7歲至14歲；未使男和未使女，年齡在2歲至6歲”[10]。由此可知，此處4例中“大男從者”的年齡皆在15歲以上。

漢代社會下層中許多青少年很早就參與了艱苦的勞作，承擔(dān)起了生活的重擔(dān)。如《漢書·王尊傳》記載王尊：“少孤，歸諸父，使牧羊澤中?！盵1]3226《后漢書·承宮列傳》說承宮“少孤，年八歲為人牧豕”[2]944。又如《后漢書·循吏列傳》記第五訪“少孤貧，常傭耕以養(yǎng)兄嫂”[2]2475，所謂傭耕，即第五訪被人雇傭從事耕作。由此或可知，王尊、承宮等人在年少時與第五訪經(jīng)歷類似，為人“傭”而放羊牧豕。因此，有11歲、13歲等年齡較小的“從者”，則不足怪矣。

漢代男子的服役年齡，《漢官舊儀》如是記載：“年二十三為正，一歲而以為衛(wèi)士，一歲為材官騎士，習(xí)射御騎馳戰(zhàn)陣……秦制二十爵。男子賜爵一級以上，有罪以減，年五十六免。無爵為士伍，年六十乃免者，有罪，各盡其刑?！盵11]據(jù)此，漢代男子有爵位者服役法定年齡是23歲至56歲，無爵位者的是23歲至60歲。參考表中所舉“從者”的年齡，大多數(shù)都未及法定年齡。之所以年少的“從者”就已經(jīng)跟隨著主人在四處奔波，并不是在履行自己的勞役職責(zé)，而是恰恰反映出其與主人之間是一種明確的雇傭關(guān)系。

3. “從者”的爵位狀況

“從者”有爵位，這在肩水金關(guān)漢簡之外的其他簡文中未曾見到。表中記錄“從者”爵位的有四枚簡，除了例（10）外，另外三簡是：

（12）

對國家的編戶民賜予爵位是秦漢時期的一項重要制度。例（10）、（12）中所見“從者”的爵位都是“大夫”，例（13）中“從者”的爵位是“簪褭”，例（14）中“從者”的爵位是“上造”。據(jù)《后漢書·百官志》注引劉劭《爵制》可知：“二爵曰上造。造，成也。古者成士升于司徒曰造士，雖依此名，皆步卒也。三爵曰簪褭，御駟馬者。要褭，古之名馬也。駕駟馬者其形似簪，故曰簪褭也。四爵曰不更……五爵曰大夫。大夫者，在車左者也?！盵2]3632漢制，賜民爵不得超過公乘八級?！逗鬂h書·明帝紀》云：“爵過公乘，得移與子若同產(chǎn)、同產(chǎn)子?！崩钯t注云：“漢置，賜爵自公士以上不得過公乘，故過得移授?！盵2]96-9據(jù)此可知，金關(guān)漢簡中所記“從者”的爵位，都屬于民爵范圍。

此外，值得注意的是，在例（10）中，“從者蓋?！蹦陜H“十三”歲，卻擁有“大夫”第五等級的爵位，頗顯特別?！稘h書·文帝紀》有“賜民爵一級，女子百戶牛酒”的記載，師古注謂“賜爵者，謂一家之長得之也”[1]110?！耙患抑L”才是賜爵的對象，這與擁有爵位的“從者”的實際年齡似不太相符。類似的情況在居延漢簡中亦有反映，如《合校》15·5：“葆，鸞鳥息眾里上造顏收，年十二?！贬槍Υ饲闆r，日本學(xué)者西嶋定生通過對史料全面而細膩的梳理后得出“民爵賜與是對小男亦即14歲以下男子即已實行”的卓見[12]。又有學(xué)者依據(jù)大量出土文獻歸納出小男爵位的獲取途徑：“實際上除普遍賜爵之外，小男起碼還有另外兩種途徑可以獲得爵位，一是因父死而靠世襲繼承獲爵，二是因爵位的移授而獲爵?！盵13]至此，我們也就明白了擁有爵位的小男“從者”，在漢代社會中定當(dāng)不是特例。

三 “從者”的地位與數(shù)量

“從者”，身為漢代社會中的一個特定階層，其社會地位究竟如何呢？從漢簡所載內(nèi)容來看，“從者”常隨同雇主一起差旅外，還多與士吏、士吏的妻子及其士吏的私家奴婢等一同出現(xiàn)在簡文記錄中，如《金（壹）》73EJT7：98A“居延都尉夫人及吏=從者”、《敦》295簡“吏子私從者奴”、《敦》298簡“吏子私從者”、《敦》795簡“妻子從者奴婢”、例（4）“吏妻子從者奴”、例（5）“吏妻子私從者”、例（8）“妻宣=君=子小女君至吏十四人私從者”、例（9）“居延都尉夫人及吏=從者庫吏奴婢”，等等。通過對這些與“從者”相關(guān)的人或社會階層分析，有利于我們較全面地了解其社會地位。

“從者”作為吏士的私人助手，他們和主家之間是雇傭關(guān)系，這與私家奴婢等賤民階層顯然有別。在上舉“從者”的簡文中，明確記述有郡、縣、里、爵位、名姓、年齡、身高、膚色等，這說明“從者”在法律地位上屬于國家的編戶齊民。而與其時常一同出現(xiàn)在簡文中的奴婢，卻是主人的私人財產(chǎn)。盡管漢代奴婢也入籍，但基本是“以人的身份登記在民戶的戶籍”上[14]，雖然有戶籍，但不屬于編戶民。奴婢若要獲得像“從者”一樣的庶人身份，除了政府統(tǒng)一放良的渠道外，其他方式均有較嚴苛的條件限制。如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亡律》“奴婢為善而主欲免者，許之，奴命曰私屬，婢為庶人，皆復(fù)使為算，事之如奴婢。主死若有罪，以私屬為庶人，刑者以為隱官。所免不善，身免者得復(fù)入奴婢之”[15]。又如《漢官六種·漢舊儀卷下》所記“奴婢欲自贖，錢千萬，免為庶人”[11]79。如此相比較，“從者”與私家奴婢地位之高下立顯。

“從者”可以擁有爵位，這在漢代社會中能夠獲得更廣泛的政治與經(jīng)濟實惠，張家山漢簡所載漢律中多有體現(xiàn)?！抖曷闪睢べn律》言：“賜不為吏及宦皇帝者……不更比有秩，簪褭比斗食，上造、公士比佐史。毋爵者，飯一斗、肉五斤、酒大半斗、醬少半升。”[15]49有無爵位，賞賜的標準截然不同。而爵位的高低也對某些特殊權(quán)益有直接的影響，《二年律令·具律》：“上造、上造妻以上， 及內(nèi)公孫、外公孫、內(nèi)公耳玄孫有罪，其當(dāng)刑及當(dāng)為城旦舂者，耐以為鬼薪白粲。公士、公士妻及囗囗行年七十以上，若年不盈十七歲，有罪當(dāng)刑者，皆完之?！盵15]20有爵位者也可享有徭役免老的優(yōu)待，《二年律令·傅律》載：“大夫以上年五十八，不更六十二，簪褭六十三，上造六十四，公士六十五，公卒以下六十六，皆為免老。不更年五十八，簪褭五十九，上造六十，公士六十一，公卒、士五六十二，皆為睆老?！盵11]57《漢書·刑法志》云：“凡有爵者，與七十者，與未齔者，皆不為奴?！盵1]1091與奴婢相比，有爵位的“從者”顯然有機會享有更多的權(quán)益。

秦漢律令中，對“從者”經(jīng)過驛站時的傳食標準也有規(guī)定。睡虎地秦簡《傳食律》：“御史卒人使者，食粺米半斗，醬駟（四）分升一，采（菜）羹，給之韭蔥……使者之從者，食糲米半斗；仆，少半斗?！盵16]這里講的是“御史卒人使者”及其“從者”，相比于雇主粺米、醬、菜羹、韭蔥的飯食，“從者”僅可食“糲米半斗”，而使者的仆人比“從者”又“少半斗”。秦制漢承，《二年律令·傳食律》：“丞相、御史及諸二千石官使人……車大夫藷粺米半斗，參食，從者糲米，皆給草具。車大夫醬四分升一，鹽及從者人各廿二分升一?！薄败嚧蠓颉保瑥埣疑綕h簡竹簡整理小組注釋云：“指上述使人等”[15]40。秦漢之《傳食律》對“從者”傳食標準的規(guī)定極為相近，而其與主人和仆人伙食待遇方面的差別，也為我們了解“從者”的地位提供了新的視角。

“從者”們所依附的雇主既有佐史、斗食之吏，也有丞相、御史等二千石的高官大員，這些雇主的共同特點是，他們均身居國家統(tǒng)治機構(gòu)，身份高貴，權(quán)勢威重，因此，部分“從者”在其雇主的庇護下，有時狐假虎威，出現(xiàn)肆意橫行的不法現(xiàn)象?！妒酚洝せ袀鳌酚浳涞廴槟福爱?dāng)此之時，公卿大臣皆敬重乳母。乳母家子孫奴從者橫暴長安中，當(dāng)?shù)莱割D人車馬，奪人衣服”[3]3204?！讹L(fēng)俗通義》載記太傅陳蕃“到臨潁巨陵亭，從者擊亭卒數(shù)下，亭長閉門收其諸生人客，皆厭毒痛，欲復(fù)收蕃，蕃曰：‘我故大臣，有罪，州郡尚當(dāng)先請，今約敕兒客無素，幸皆坐之，何謂乃欲相及？”[17]當(dāng)然，也有“從者”經(jīng)過努力改變自身命運，跨入士階層的實例，如《漢書·儒林傳》所記丁寬：“初，梁項生從田何受《易》，時寬為項生從者，讀《易》精敏，才過項生，遂事何。學(xué)成，何謝寬。寬東歸，何謂門人曰：‘《易》以東矣。”時至景帝，“寬為梁孝王將軍距吳、楚，號丁將軍，作《易說》三萬言，訓(xùn)故舉大誼而已，今《小章句》是也”[1]3597-3598。丁寬由“從者”而至國之所依的文才武略之士，這也是漢代“從者”身份地位轉(zhuǎn)變的一個鮮活案例。

“從者”雖屬國家的編戶齊民，但實質(zhì)上常充當(dāng)豪族與吏士的私人隨從，某種程度上“從者”數(shù)量的多寡往往體現(xiàn)著雇主地位的高低。文獻記載中，每一名雇主擁有的“從者”數(shù)量似乎沒有明確的定數(shù)。在漢簡中常見跟隨雇主辦理公務(wù)的“從者”多為一至二人，如《懸泉》V1311③：226“以食驪靬佐單門安將轉(zhuǎn)，從者一人”；《懸泉》Ⅱ0215③：267“以食伊循侯傀君從者二人”；《金（壹）》73EJT1：25“司馬從者二人”；《金（貳）》73EJT21：117“骍北亭長成歐與金關(guān)為家室出入符，從者觻得□□里孫偃，從者觻得□□里宣□”；《合?！?03·9“以食吏私從者二人”，等等。在這些記載中，雇主擁有“從者”數(shù)量的多少，似乎與其官職地位無涉，而是依實際情況所需?！毒耪滤阈g(shù)》卷8：“今有令一人、吏五人、從者一十人，食雞一十；令一十人、吏一人、從者五人，食雞八；令五人、吏一十人、從者一人，食雞六。問令、吏、從者食雞各幾何？”[18]該算題中的“令”、“吏”與“從者”之間并無固定的比例關(guān)系，差旅“從者”的數(shù)量或由官吏差使任務(wù)繁簡程度的實際需求來決定。

同時，從上述文獻記載中可知，“從者”在隨同雇主因公差旅時，所過驛置傳舍必須為其提供一定標準的口糧。因而，漢朝政府為了減免食物過度開支，對雇主在公差途中攜帶的“從者”數(shù)額有原則性的要求：“食從者，二千石毋過十人，千石到六百石毋過五人，五百石以下到二百石毋過二人，二百石以下一人。使非吏，食從者，卿以上比千石，五大夫以下到官大夫比五百石，大夫以下比二百石；吏皆以實從者食之。”[15]40上引各例多是針對吏士差旅中攜帶“從者”數(shù)量的記錄和要求。而在日常生活中，吏士雇傭“從者”的多少似乎是其身份地位的一種象征。《群書治要》引《崔寔政論》云：“長吏雖欲崇約，猶當(dāng)有從者一人?！盵19]由此可推測，某些地位顯赫者定當(dāng)擁有為數(shù)不少的“從者”侍奉于其左右。

四 “從者”的職能及廩食標準

“從者”主要以協(xié)助雇主處理完成其公私事務(wù)為職事?！皬恼摺币允谭罟椭鳛榧好?，當(dāng)雇主除遷轉(zhuǎn)任一方時，一般都會攜帶“從者”于左右，類若家屬成員。如《懸泉》Ⅰ0112②：18簡：“建平四年五月壬子，御史中丞臣憲，承制詔侍御史曰：敦煌玉門都尉忠之官，為駕一乘傳，載從者?！奔词钦f，玉門都尉忠即將赴任，一并拉載著他的“從者”遠去敦煌。而每當(dāng)身為吏士的雇主們在奉命履行自己的職責(zé)時，也經(jīng)常會攜“從者”一起差旅，共同完成使命。此類記述如《金（壹）》73EJT2：53簡：“□張大守□與從者陽里王得之自令史昌敢言之，遣亭長宋建□□□□□大守府與從者□里王”。有時候，或許根據(jù)差事任務(wù)繁簡程度的不同，官吏攜帶的從者數(shù)額也各異。如《懸泉》I0116： S.14記：“元始二年二月己亥，少傅左將軍臣豐、右將軍臣建，承制詔御史曰，候旦受送烏孫歸義侯侍子，為駕一乘軺傳，得別駕載從者二人?！薄稇胰发?216③：57云：“五月丙午以食金城允吾尉駱建，從者一人。人再食，西?！贝祟愂吕趹胰獫h簡中多見，茲不繁舉。也有單獨派遣“從者”完成公事的情況，如《敦》713A簡“唯君月十日莫府用白米一斗、雞一、從者三人以出報詣文書”。吏士們因公出差途中，有了“從者”的傾心協(xié)助，更容易完成使命?！妒酚洝峭蹂袀鳌酚涊d，吳王帳下有一名叫周丘的賓客，拿著吳王賜予的漢節(jié)，“夜馳入下邳。下邳時聞吳反，皆城守。至傳舍，召令。令入戶，使從者以罪斬令。遂召昆弟所善豪吏告曰：‘吳反兵且至，至，屠下邳不過食頃。今先下，家室必完，能者封侯矣。出乃相告，下邳皆下”[3]2833。周丘能一夜占據(jù)下邳，離不開其“從者”的竭力輔助。

除了跟隨雇主處置公務(wù)外，為其辦理私事也是“從者”日常生活的重要事務(wù)。官吏或因堅守崗位不能抽身處理家常事務(wù)時，便由“從者”替代完成。如《金（壹）》73EJT6：43簡“使從者為自輸谷賣肉”；《敦》204簡“曹馬掾遣從者來伐葦”等記錄，就很好地反映了“從者”的個人生活軌跡。另外，在漢簡中還有“從者”協(xié)助雇主處理私事而發(fā)生命案的記錄。《敦》221～222記：“大君使從者茂等往綷秉來，秉不肯□□□□□□□□使繩扼秉。秉以刃傷茂三所，大君從欲前助茂，秉刃傷大君頭一所。男庶人吉助茂縛秉，元夫與吉共摎殺秉，并使從兄梁殺秉子小男，毋臿斫殺秉妻?！边@里名叫茂的“從者”，不僅在搏斗中受傷，還涉及到命案之中。該簡文也為我們更深地了解“從者”的職能提供了生動事例。此外，像《合校》67·3“子從者持牛車往來”；《敦》798“玉門千人行君客畢君伯從者范大孫，二月辛亥入東入”等，也應(yīng)是“從者”單獨為雇主辦理私事而經(jīng)關(guān)隘時留下的文字記錄。

跟隨吏士一同來到邊塞屯守的“從者”，由政府統(tǒng)一配給廩糧。敦煌漢簡中有對“從者”廩食發(fā)放的記錄明細：

（15）賀，從者，大男宋望，六月食麥二石六斗一升。 《敦》321

（16）從者大男經(jīng)——元年八月食麥三斛多三升。 《敦》323

（17）從者大男經(jīng)——元年五月食麥二石七斗。 《敦》324

（18）從者大男經(jīng)——元年十一月食麥二斛六斗一升。 《敦》325

（19）從者大男經(jīng)，元年七月食麥二斗六升一升。 《敦》326

（20）況，從者，大男王欽，六月食麥二石六斗一升 《敦》348

所引諸例，皆出土于敦煌馬圈灣漢代烽燧遺址第五探方，該探方所掘獲枚木簡大多反映了新莽時期西域的軍事和外交關(guān)系，是探討新朝社會經(jīng)濟及與西域關(guān)系極為珍貴的資料[20]。又，簡文所見“容量單位‘石、‘斛并用乃新莽初特有”，并據(jù)同批簡文特征，記“從者大男經(jīng)”領(lǐng)取口糧的“元年”是“始建國元年”[6]98。這里所記“從者大男經(jīng)”每月的口糧有兩個標準，一是二石七斗，二是二石六斗一升。出現(xiàn)差別當(dāng)與大小月有關(guān)，小月少一天，故扣除一天的口糧。漢代成年男子約“日食食量五升或原糧一斗”[21]，簡文中“麥”為原糧，該推論與上述口糧標準差異基本相當(dāng)，可以信從。依此對比，例（15）和例（20）也應(yīng)屬于新莽時期，其簡文所記“從者”領(lǐng)取的口糧當(dāng)是小月標準。這里僅僅是王莽新朝時期“從者”的月廩糧標準記錄。

據(jù)漢簡記載可知，“從者”的月廩食標準與其地位無關(guān)，而是和年齡緊密聯(lián)系。與此同時，該標準應(yīng)是新莽朝重新劃分的等級，相比于西漢中后期，月口糧數(shù)額有所減少。

“從者”的地位雖與奴婢不同，但在發(fā)放廩食時，被國家視為吏卒家屬成員，系于雇主名下，與吏卒的妻子、奴婢等一起登記在冊。如前舉例（4）、例（5）中“從者”的“廩致”與“廩名籍”可為證。又如《敦》358：“始建國二年桼月盡三年二月，候舍私從者私屬廩致。”“私屬”，《漢書·王莽傳》云始建國元年“今更名天下田曰‘王田，奴婢曰‘私屬，皆不得賣買?！盵1]4111是“從者”與奴婢一同領(lǐng)取口糧的又一例證。

例（15）—（20）中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即在“從者”姓名之前都書寫有“大男”二字，“大男”是指年齡在15歲以上的男性。這喻示著“從者”月廩食的發(fā)放標準是以年齡大小來劃分的。《敦》322：“私屬大男吉，元年八月食粟二斛少七斗。”這里“私屬吉”也為“大男”，他的月口糧數(shù)額與“從者”一致。那么，漢代隨軍家屬中大男的月廩食標準是多少呢？《合?！?86·5“父大男賢年六十二，用谷三石。弟大男宜年廿二，用谷三石”；《合?！?03·27“父大男相年六十，用谷三石”；《居延新簡—甲渠候官》{1}EPT48·30“弟大男田年十六，具署卅日，用谷三石”?！坝霉热笔俏鳚h中后期“大男”每月的核定標準。隨軍家屬的口糧一般都較吏卒為低[22]。通常，邊塞吏卒大月廩食三石三斗三升少，逢小月是三石二斗二升少。若以大月計算，家屬中的“大男”比吏卒每月少三斗三升余。再和新莽時期的“大男”相比較，則每月多三斗廩糧。檢閱漢簡，在新莽朝對隨軍家屬口糧的縮減，是王莽政府對戍邊吏卒廩食標準整體下調(diào)的結(jié)果。敦煌漢簡中記有新朝時吏卒的廩食數(shù)額，如《敦》313：“出穬麥一斛八斗，以給卒麥永三月食?！薄抖亍?14：“出穬麥一斛八斗，以給卒耿咸三月食?！睗h簡中糧食計量時有大小石之分，此處當(dāng)為大石計量。按照大石與小石5∶3的比率來計算，王莽時吏卒月廩食大石“一斛八斗”折合成小石為三石。如此可以看出，新莽朝吏卒的月廩食比西漢中后期縮減了三斗左右。依前述，吏卒家屬人員較吏卒口糧少三斗左右，則這一時期“從者”及“私屬”的口糧應(yīng)為二石七斗左右，這正好與簡文所記相合。戍邊吏卒及隨軍人員的廩食標準并不是一成不變，而是與糧食豐歉、災(zāi)害繁稀、戰(zhàn)局和亂等因素有關(guān)。王莽新朝普遍縮降屯戍吏士及“從者”等家屬成員的廩食數(shù)額，或許正是其時社會經(jīng)濟發(fā)展困頓的一種體現(xiàn)。

綜上所述，“從者”是漢代社會中的一種群體身份稱謂，因其常常充當(dāng)吏士的私人隨從，故而也被稱作“私從者”或“私從”?！皬恼摺钡拇罅砍霈F(xiàn)是漢代社會雇傭關(guān)系發(fā)展的需要，吏士私人可以雇傭“從者”的數(shù)量似無定數(shù)?！皬恼摺弊罨镜穆毮苁菂f(xié)助雇主完成公職使命與私人事務(wù)，并廣泛地參與在一些具體行政事務(wù)的處理中，因而“從者”的普遍存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地方行政效率與質(zhì)量的提高?！皬恼摺痹谝蚬盥猛局校^驛站需按國家規(guī)定標準為其提供傳食。具有戶籍、可以擁有爵位的“從者”相比于私家奴婢，社會地位較高。但在邊塞屯戍系統(tǒng)中，他們都被視為戍吏的家屬成員，依據(jù)年齡的大小，由政府統(tǒng)一發(fā)放相同數(shù)額的廩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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