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文物回流不能僅靠“買賣”

圓明園海外流失文物回歸了！想必這則新聞會讓很多人心頭一熱。

近日有媒體報道稱，一個多世紀前，被一位挪威軍官買走的七根圓明園大理石柱將在2014年秋季“重歸故里”。這些石柱是挪威卑爾根一家博物館收藏的2500件中國藝術(shù)品的一部分。據(jù)2013年12月達成的協(xié)議條款，中國商人黃怒波將向這家博物館捐資1000萬挪威克朗，作為回報，這些石柱將于今年9月被送回中國。

原來又是一次花錢“買來”的回歸。雖然這件事的個中詳情有待公布，但筆者認為，通過購買讓文物回流的路子不可持續(xù)。

我國的海外流失文物數(shù)不勝數(shù)，其中有不少精品。而更讓國人扼腕的是，這些文物背后往往附帶著國恥家仇。鴉片戰(zhàn)爭后，我們被西方列強踩在腳下，千千萬萬的文物珍品、古籍善本頻頻流失，或被搶走，或被偷走，或被買走。一位參觀過大英博物館的中國人曾寫道：參觀這里，“使人想起圓明園那場浩劫的大火、莫高窟前英國‘冒險家劫掠的車轍和兩百年來中華瑰寶流失海外的沉浮跌宕”。

目前中國流失海外的文物到底有多少，恐怕難以計數(shù)，想來也是個天文數(shù)字。資料顯示，目前僅僅在法國各大博物館、圖書館收藏的中國歷代文物就有約260萬件。讓文物回歸故土，早已成為國人的共識。可是應(yīng)該怎么回歸？買？或者利益交換？這些方式顯然無法持續(xù)。

此前，追討圓明園十二生肖獸首一事曾引發(fā)廣泛熱議。其實，若論藝術(shù)造詣，這些獸首銅像價值不高，甚至當時都沒有列在英法聯(lián)軍的戰(zhàn)利品清單上?？删鸵驗樗鼈兣c曾經(jīng)屈辱的國恥相關(guān)，如今對它們的贖回就有了難以估量的價值，在逐利的資本左右下，這些獸首在國際拍賣市場的價格一飛沖天。牛首、猴首和虎首當年的拍賣價格分別達到774.5萬港幣、818.5萬港幣、1544.475萬港幣。2007年，馬首更是拍出6910萬港幣的創(chuàng)紀錄價格。

如果不斷買下流落海外的文物，會產(chǎn)生兩個問題：一方面承認了對方對文物的所有權(quán)的合法性，另一方面助長了文物走私的猖獗。就像那句廣告詞說的：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

可若按照法律途徑追討，同樣困難重重。當初經(jīng)歷戰(zhàn)亂、被掠奪到海外的流失文物幾經(jīng)轉(zhuǎn)手，其現(xiàn)在的所有人幾乎都不是當初的戰(zhàn)爭參與者，而是通過正常交易購買的，很復(fù)雜。就好像我們買了一輛二手車，過幾天有人來說這是贓車，我們心里肯定別扭：我是正常途徑買的啊。

因此，從這個角度來說，通過競拍、購買等方式讓文物回流，規(guī)則明確，見效快，其中彰顯的愛國心當然不容詆毀；但若從長遠來看，花錢并不是個穩(wěn)妥之計，還是需要一條更可靠的路，雖然難走，但走得心安理得。

既然難走，單憑某個人或某個組織的努力遠遠不夠。對此，還是需要國家政府整合各方資源，擰成一股繩，勁往一處使，盡早讓海外流失文物回歸家園，洗刷恥辱。

相關(guān)鏈接：1 / 中國十大“回流文物”事件

王獻之《中秋帖》和王珣《伯遠帖》

民國四大收藏家之一的郭葆昌去世后，他的兒子郭昭俊攜帶乾隆皇帝最喜歡的“三希堂”中的兩件，即《中秋帖》和《伯遠帖》等文物于1949年解放前夕去了香港。1951年9月，鄭振鐸局長率領(lǐng)中國文化代表團離京出訪印度、緬甸。途經(jīng)香港短暫逗留，得悉郭昭俊以十多萬港幣抵押于香港匯豐銀行。一年后抵押期滿，漲價至48萬港幣，郭昭俊無力贖回，準備出售，許多外國行家都在覬覦這兩件珍寶。

鄭振鐸將此事報告周總理后，周總理指示，無論花多少錢也得贖回，但必須保證真跡，并能安全運回境內(nèi)。最后經(jīng)總理批準，指派文化部文物局副局長王冶秋、故宮博物院院長馬衡和上海文管會副主任徐森玉兼程南下鑒定真?zhèn)?，并商討洽購。他們幾?jīng)周折進入香港，確定是真跡。于是以48萬港元向匯豐銀行贖回，同年12月入藏故宮博物院。

“翁氏藏書”

1985年，“翁氏藏書”突然出現(xiàn)在美國大都會博物館“中國善本書展”上，即引起學(xué)術(shù)界、文物界的震動。翁萬戈先生系翁同龢的第五代世孫，“翁氏藏書”于40年代被其攜至美國?；貒?，傅熹年先生將抄錄的“翁氏藏書”目錄復(fù)印給一些國內(nèi)知名版本專家看，由此，學(xué)者們斷定：“翁氏藏書”是已知海外惟一數(shù)量最多、保存最完好的私家藏書，也是目前所知清代以來流存海外的最后一批中國古籍善本收藏。

中國嘉德拍賣公司與翁萬戈先生談妥：“翁氏藏書”參加2000年4月在北京舉行的拍賣會，允許拍賣給除日本以外的亞洲各國。而上海圖書館與翁萬戈先生達成協(xié)議，不通過拍賣，以協(xié)商轉(zhuǎn)讓的方式將這批珍本入藏上海圖書館。同時將價格從原來的550萬美元降至450萬美元，也不需支付百分之十的拍賣傭金。

湖北秭歸縣屈原紀念館東周青銅敦

1988年11月，中國有關(guān)方面發(fā)現(xiàn)紐約蘇富比拍賣行公開拍賣的東周青銅敦系湖北秭歸縣屈原紀念館當年6月所失，遂以完備的證明資料向美方索回。

宋周必大刻《文苑英華》

在拍賣市場上，古籍善本一直是個小眾化的收藏門類，收藏人群、總體數(shù)量和整體價格都不像書畫一樣炙手可熱。然而，在近幾年，一直不溫不火的古籍善本行情看漲，上升趨勢有目共睹，一批真、精、新的優(yōu)品屢屢打破紀錄，撼動拍場。1995年，在中國嘉德秋季拍賣會上，回流文物宋周必大刻《文苑英華》以143萬元成交，創(chuàng)下當時中國古籍善本拍賣世界紀錄。

圓明園獸首

2000年，圓明園虎首、牛首和猴首三件銅像分別亮相香港佳士得和蘇富比拍賣會，最終被保利藝術(shù)博物館競購回國；此后，豬首銅像也從美國順利回歸，由何鴻燊先生花600萬港元購得并捐贈保利博物館。10年之后又有臺灣藏家推出的精美馬首，其咨詢價已是當年猴首估價的10倍，成交價是當年三個獸首的兩倍，高達6000萬元港幣，亦由何鴻燊再次解囊相助捐贈回歸。

2000年回到大陸的銅牛首、銅猴首，一共花去北京保利集團1593萬港幣；隨后被拍回的銅虎首耗資1544萬港元，其代價相當于前兩件的總和；2007年，銅馬首的價格飆升至6910萬港幣，是銅牛首、銅猴首、銅虎首總價的兩倍多。而今，鼠首和兔首銅像竟又拍出了2800萬歐元（含傭金共計約3億元人民幣）的天價。

河北曲陽王處直墓浮雕

2000年，當獲悉在美國佳士得拍賣行將要上拍我國河北曲陽王處直墓被盜浮雕之后，國家文物局會同河北省文物局僅用了1個月的時間就完成了大量的取證調(diào)查工作，從而通過外交手段和法律途徑成功地將被盜文物追索回國。

宋徽宗《寫生珍禽圖》

在“2002年中國嘉德春季拍會”上以2530萬元人民幣成交。這一價格創(chuàng)下了中國書畫在全球拍賣市場上的最高紀錄?！秾懮淝輬D》是從海外征集歸來的稀世珍寶，是世存13件宋徽宗親筆畫之一，根據(jù)有關(guān)記載推斷，該畫于清代嘉慶之后宣統(tǒng)之前流出皇宮。

據(jù)介紹，《寫生珍禽圖》從海外回到北京后，嘉德公司立刻邀請了中國古代書畫研究專家啟功、傅熹年等共同考證，確認為是宋徽宗親筆作品，被一致公認是一件數(shù)百年來罕見的無價之寶。

米芾《研山銘》

此手卷流傳有序，曾經(jīng)入北宋、南宋宮廷。南宋理宗時被右承相賈似道收藏。遞傳到元代，被元代最負盛名的書畫鑒藏家柯九思收藏。清代雍正年間，被書畫鑒賞家，四川成都知府于騰收藏。由于歷史的原因，此卷不幸流落到東瀛，被日本有鄰博物館收藏。2002年中貿(mào)圣佳國際拍賣公司由境外征集請回北京的米芾《研山銘》書法原作，國家斥資2999萬元購回了早年流失到日本的米芾《研山銘》。

北宋祖刻最善本《淳化閣帖》

上海博物館斥資450萬美元向美國收藏家安思遠購回的北宋祖刻最善本《淳化閣帖》，2003年9月23日下午在上海博物館公開展出。展出的北宋祖刻最善本《淳化閣帖》原有十卷，歷經(jīng)千年只剩下第四卷、第六卷、第七卷和第八卷，其余六卷已散失。

蘇軾《功甫帖》

2013年9月，中國大陸藏家劉益謙斥資822.9萬美元（約合5037萬元人民幣）從紐約蘇富比秋拍中拍得蘇軾《功甫帖》。業(yè)內(nèi)甚至熱議，海外回流文物的稅收政策或因此而轉(zhuǎn)向利好。上博、蘇富比及藏家劉益謙三方針對《功甫帖》的真?zhèn)伟l(fā)表意見，來來回回幾個回合，一直沒有定論。

2 / 國際上其他國家如何追回流失文物？

對非法出境的文物，世界各國少有重金贖回的先例。普遍的做法是依據(jù)法律和道義的原則，鍥而不舍地竭力追索。為了維護國家的主權(quán)和民族的尊嚴，甚至不惜采用強硬的外交手段。

歷史悠久的文明古國埃及擁有無數(shù)珍貴文物，但由于殖民掠奪、戰(zhàn)亂和走私等原因，大量文物流失到海外。為此，埃及最高文物委員會專門成立文物歸還管理局，追查流散在世界各地的埃及文物。文物歸還管理局平時對全世界約40家主要經(jīng)營文物的網(wǎng)站進行追蹤，一旦發(fā)現(xiàn)有埃及文物參與拍賣、展覽等，會立即聯(lián)系擁有該文物的機構(gòu)或個人，要求其出示擁有該文物的合法文件。與此同時，埃及分布在世界各國的使館也是追查流失文物的前哨站，密切關(guān)注駐在國涉及埃及文物的拍賣和轉(zhuǎn)讓等活動。近年來，埃及通過與世界各國博物館和拍賣行甚至個人收藏者交涉，從英國、瑞士、美國、西班牙和荷蘭等國追回了大量流失文物，其中包括瑞士歸還的一只“法老之眼”。

希臘的文物保護法明確規(guī)定，任何文物出境都必須征得政府有關(guān)部門的同意，否則，所有文化買賣活動均視為非法，希臘政府都有權(quán)討回。目前希臘正在雅典衛(wèi)城山下建一座新博物館，面積達2萬平方米，竣工后將用于收藏衛(wèi)城的文物，包括目前尚在大英博物館的帕特農(nóng)神廟大理石雕塑。希臘文化部長武爾加拉基斯說：“博物館竣工后，將專門為帕特農(nóng)神廟大理石雕塑留出位置，并放置標牌說明雕塑無法展出的理由?！?/p>

希臘為爭取古巴特農(nóng)神廟埃爾金大理石雕的歸還，曾說：“連香港都可以歸還中國，為什么古希臘文物就不能物歸原主？”這一句值得世界人深思，尤其是中國人。

國家領(lǐng)導(dǎo)人在公開場合索要流失文物，經(jīng)常讓“擄掠國”措手不及。最經(jīng)典的例子是埃塞俄比亞追討阿克蘇姆方尖碑，它在1937年被意大利獨裁者墨索里尼的軍隊帶到羅馬。二戰(zhàn)結(jié)束后，埃塞俄比亞和意大利簽署了歸還方尖碑的協(xié)議，而意大利一直未歸還，但埃塞多年來一直沒有放棄追索。2002年5月27日，這塊方尖碑在羅馬遭到雷擊，掉下了三大塊碎片。此事點燃了埃塞俄比亞人壓抑已久的怒火，討還方尖碑的聲浪隨之而來。同年6月10日，世界糧食問題首腦會議在羅馬舉行，出席會議的埃塞俄比亞總理梅萊斯在發(fā)言中突然轉(zhuǎn)換話題，當著意總理貝盧斯科尼和各國首腦的面，猛烈抨擊意大利政府，要求其歸還方尖碑。梅萊斯的突然“發(fā)飆”使得意大利政府異常尷尬。意大利政府痛下決心，2005年決定歸還占有了68年的方尖碑。

秘魯是南美文明古國，但與中國一樣，秘魯也有大量文物流失在海外。近年來，秘魯政府加大對流失海外文物的追索力度。秘魯政府主要通過外交渠道追索流失文物，包括通過與相關(guān)國家的政府直接談判、溝通，然后達成歸還協(xié)議。通過這種辦法，秘魯已從西班牙、英國、德國和美國等西方國家追索回了一批珍貴文物。

為追討文物，意大利成立TPA特種部隊——專管藝術(shù)品追贓。那么，TPA是怎樣工作的呢？首先，TPA有一個龐大而翔實的資料庫，所有被盜文物檔案資料全部記錄在案。一旦某件失蹤的文物出現(xiàn)在市場上或某個商販手中，這里的精確檔案文件便是確認贓物的最權(quán)威信息。其次，TPA執(zhí)行外勤任務(wù)的工作人員，每天都在系統(tǒng)地監(jiān)視全意大利古董商、拍賣會和展覽會，他們將待售的文物拍成照片發(fā)回總部。專家們將照片與他們資料庫電腦里的資料進行對比，以便判斷是不是被盜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