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倩
一切以賺錢為目的的產業(yè)都要以統(tǒng)計數字說話,影視產業(yè)當然也不例外。表面形式再花哨,歸根到底無非也都是圖表、賬目和收視數字。如今一切數據都可以被記錄,比如點擊率,比如追劇人數。在電視市場,尼爾森指數下顯示出的林林總總,往往就是決定一部劇集去留的關鍵所在。
隨著播出、收看方式和記錄方式的改變,尼爾森指數近年來一直做著相應的調整,如增加了電視節(jié)目在社交媒體推特上被提及的指數,但這些終歸只是最簡單的數字,若要拿來參考投資意向或者決定劇集是否續(xù)訂,這些數字確實有其意義,但對于電視觀眾和劇評家,這些數字沒有任何實際價值。
無論面對一個觀眾還是一百萬個觀眾,藝術形式與受眾之間的交流,其實都是成敗各半的未知數。沉浸在覆蓋大眾的熱情中,感覺確實很好,比如世界杯、某些流行樂,但就算面對同樣的事物,每個人的個體感受也不盡相同,沒人能真正與誰感同身受。藝術的形式從來都是多種多樣的,社區(qū)小劇場的演出可以和百老匯華麗的歌舞劇一樣好看,獨立制作的文藝電影與暑期檔商業(yè)大片同樣有賣點,現代科技的發(fā)展改變了娛樂業(yè)的面貌,讓其史無前例地符合“存在即合理”這一哲學。毫無疑問,現在是個“受眾購買”的時代。
很多從事音樂行業(yè)的人會覺得自己喜歡的音樂完全沒有市場,而那些街知巷聞大賺特賺的,聽起來卻不知所云——其實電視也是如此。
在很長一段時間里,美國全國都能看到的電視節(jié)目基本來自CBS、NBC和ABC這三家廣播電視網。與此同時,美國各地的地方電視頻道也在運營,這種地方電視臺細化程度極高,有些并非當地政府經營,但節(jié)目內容“接地氣”,面對的完全是當地觀眾。在芝加哥的無名小卒,有可能是在巴爾的摩紅透半邊天的樂隊??上?,隨著大眾傳媒“格式化”愈發(fā)嚴重,具有地域特色的電視內容,正如受連鎖快餐產業(yè)沖擊的小餐館一樣,漸漸退出公眾視線。
在經歷了很長時間的競爭洗牌后,美國娛樂產業(yè)的“大玩家”越來越少,曾經地域性的受眾分化再次出現,只是區(qū)分的界線已不再是地理位置,而是共同的愛好和審美。隨著互聯(lián)網的普及以及社交網絡的興起,擁有某些共同興趣的人自動匯集成一個受眾群,哪怕他們身處地球兩端。
正由于這一點,原創(chuàng)視頻內容近來呈現“爆炸”之勢。首先是幾十家電視頻道外加有線電視臺,然后是強勢進入戰(zhàn)團的流媒體網站,再加上類似YouTube、Vimeo或Tumblr這樣面向大眾的原創(chuàng)視頻分享網站——相對于上傳的視頻數量,精華內容雖然不多,但影響力卻不容忽視——這些視頻內容,甚至無法用任何一個數字或量詞來形容其宏大的規(guī)模。
在這龐雜的內容海洋里,受眾只能慢慢探索出適合自己的路徑,當然,他們可能會得到一些朋友或網友的指點,可能來自推特或Facebook鏈接,甚至是在其他人閑聊時聽到的內容,總之,所有人同一時間收看同一個電視節(jié)目的時代已經結束。有趣的是,這正是當初有線電視臺推廣的理念:你打包花錢購買的節(jié)目中,真正會觀看的并不多,何不只買你想要看的?
許多人抱怨如今的好萊塢大片是垃圾,幾大電視臺的節(jié)目太浮夸,商業(yè)唱片公司出品的流行音樂完全沒內涵。這并不奇怪,畢竟,如果目標是大眾買單收回投資,錢自然會投向看起來更大眾化的內容。但現在,也有不少投資人開始轉向稀有、小眾、個人風格強烈的原創(chuàng)內容——當受眾達到一定的量級,自然就會有人出錢做。
很多電影籌不到1億美元的成本就拍不出來,這就像在設備精良的專業(yè)錄音室錄出的音樂,和某人在臥室拿筆記本電腦錄出來的音樂質量不同是一個道理。但這不一定代表音質好的內容就更好,事實上,許多依靠有限資源做出來的藝術,反而最終推進了文化進程,成為了新的流派,比如新浪潮電影和嘻哈樂。正是這些實驗性的舉措,讓FOX電視臺如今得以與CBS、NBC和ABC并立,讓HBO和AMC等有線電視脫穎而出,讓Netflix這樣的流媒體視頻成為如今的新熱點。
小眾的死忠粉可不只會看片和花癡,他們有更實際的價值。哈爾·哈特利(Hal Hartley)的電影“笨蛋三部曲”的第三部Ned Rifle今年在多倫多電影節(jié)進行首映,這部電影的資金大部分來自粉絲,雖然只有1789人出資,但總計籌到了39.5萬美元。去年上映的電影《美眉校探》(Veronica Mars)也是由同名劇集的粉絲集資拍攝的,91585位粉絲共掏出了570萬美元。相比后者,哈特利雖然沒拿到那么多錢,但鑒于拍攝成本低廉,完成這部新片也已經足夠了。這是一種新的籌資方式,市場對作品的需求和要求,從根本改變了作品的制作模式。
對于創(chuàng)作者來說,這是一個危險的時代,數字技術讓共同愛好者團結起來,有利于籌資,卻也同時帶來了麻煩,一方面免費資源讓很多原創(chuàng)作品難以實現現實價值,另一方面對創(chuàng)意的剽竊也不可避免。也許從此以后,不會再有所謂人見人愛的劇集,但無論如何,我們現在生活在一個內容極大豐富的時代。如果說在過去,能上主流電視頻道的節(jié)目就意味著延緩失敗,那么在擁有多個展示平臺的如今,一切的新探索都是未知數,是好是壞由每個“你“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