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夏目漱石《心》

穆牧

摘 要：明治維新之前的日本，社會基本的道德規(guī)范是個人服從集團的利益，而在明治維新之后，日本由于受西方文化的影響，出現(xiàn)了主張個性解放的新思想。夏目漱石后期代表作《心》中出現(xiàn)了“明治精神”這一概念，他對于急功近利的明治時代并沒有太多好感，他用作品對以個人主義為導向的西方文明進行質(zhì)疑。《心》中所闡述的“明治精神”是在東西方兩種文化的沖突之下“自我本位”的迷失，是當時的知識分子對傳統(tǒng)文化緬懷的一種精神層面的寫照。

關鍵詞： 明治精神；個人主義；自我本位；文明開化

作者簡介： 穆 牧（ 1984-） ，江蘇南通人，蘇州市工業(yè)園區(qū)服務外包職業(yè)學院公共學科部黨總支書記、日語講師。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4）-30-0-02

夏目漱石是日本近代的文壇巨匠，長篇小說《心》是夏目漱石后期的代表作品。作品所處的社會環(huán)境，是由明治時代過渡到大正時代的轉(zhuǎn)型期，也是東西方文化發(fā)生激烈碰撞的時期。作品描寫了知識分子在兩種文化沖擊下的空虛、迷茫的精神世界。西方文明所帶來的崇尚自由、民主的個人主義，使人們傳統(tǒng)的倫理觀和價值觀受到了巨大的沖擊。小說中，“明治精神”是對作品人物形象的高度概括，刻畫了日本知識分子在社會大變革中的精神風貌，也是夏目漱石對于當時出現(xiàn)的個人主義與傳統(tǒng)道德之間的矛盾的反思。

一.《心》中的“個人主義”

明治時代之前的日本受傳統(tǒng)倫理道德思想影響，占據(jù)日本的還是集團主義，日本傳統(tǒng)的封建體制還是以特定的權(quán)力者為核心的，存在著強制統(tǒng)一的人際關系。個人主義是隨著明治時代的“文明開化”而來，它對日本的影響是深刻的，在政治、經(jīng)濟、法律、哲學等領域都產(chǎn)生了極大的影響。但是這種個人主義既與日本傳統(tǒng)的國民道德相悖，又與明治時代的精神相沖突，夏目漱石的《心》就是描寫了在這種沖突中，由于個人主義的破滅而導致的悲劇故事。

夏目漱石所提倡的個人主義的根基是“自我本位”，是一種在尊重自我個性的同時尊重他人個性的高尚思想。他認為人在為了生存而努力奮斗的同時，促成了社會的發(fā)展，也有利于國家的發(fā)展。國家的發(fā)展是在充分尊重個人的權(quán)利和提高個人的認識水平、道德準則下得以保障的。當然個人的權(quán)利和義務是共生共存的，沒有義務作為前提，就失去了行使權(quán)利的價值。人與人之間應該是平等的，應該彼此敞開心扉、開誠布公，應脫離俗套的社交模式而相互往來。在夏目漱石看來，明治時代是一個讓人不安和焦躁的社會轉(zhuǎn)型期，西方的“文明開化”中的“自由、獨立、自我”是“個人主義”產(chǎn)生的根源，而隨著個人主義的破滅勢必會產(chǎn)生利己主義。他極度地擔憂日本膚淺、麻木地引進西方文明，擔憂日本效法西方列強走上國家主義、軍國主義的道路。

小說中的“先生”和“ K ”的故事展現(xiàn)了明治時代人們尊嚴飽受蹂躪的悲劇人生，他們以死來確立個人主義的理念。夏目漱石的“個人主義”使人贏得了獨立與自由，其代價卻是隨之帶來的無法避免的孤獨。孤獨是個人主義思想可怕的副作用，這也是“先生”之死的原因。小說中“先生”不敵愛情的誘惑，沒有堅持平等的個人主義原則，傷害了好友“K”，又由于受到了傳統(tǒng)的文化觀的影響，恥于公開自己的愛情，從而導致了內(nèi)心的陰暗。對“先生”這樣的知識分子而言，理性的敗落即是恥辱，最終使他陷入了自責、愧疚的深淵不能自拔，這正如妻子“靜”口中所描述的“先生”由原來的熱情開朗變成了現(xiàn)在的離群索居。《心》中體現(xiàn)的“個人主義”還表現(xiàn)在了“先生”深受道義苛責的內(nèi)心，對于道德潔癖的“先生”而言，淪為利己主義的自己只能自絕生命才能真正地成為“個人主義者”，“先生”之死亦是殉個人主義之道。

二.《心》中明治精神的矛盾性

“明治精神”一詞出現(xiàn)于小說的最后一章，“明治精神”是指自由、獨立、自我的現(xiàn)代精神，它是一種不得不忍受寂寞的孤獨。明治時代的精神即“明治精神”，“明治精神”是明治時期的人們在日本近代化進程中展現(xiàn)出來的希望實現(xiàn)與西方強國為伍的一種精神面貌。對于“明治精神”的集中體現(xiàn)者就是最高獨裁者明治天皇，明治天皇的病逝隨即帶來的就是改朝換代，明治精神中的矛盾也將遺留到下一個時代。

小說中的“先生”抱著矛盾的“明治精神”孤獨地生活著，把自己的命運與“明治精神”緊緊地連在了一起，他對于未來的社會沒有做好足夠的思想準備，選擇了在天皇病逝（明治精神終結(jié)）時終結(jié)自己的生命。明治時代之前，日本是閉關鎖國的一個國家，所面臨的是西方列強瓜分世界的嚴峻的國際形勢。眾所周知，美國軍艦的“黑船事件”，讓日本人內(nèi)憂外患，“文明開化”成為了整個明治時代所推崇的口號，但在夏目漱石看來這是一種極其膚淺的“開化”。夏目漱石明確指出西方是內(nèi)發(fā)型的開化，而日本是外發(fā)型的開化。日本的“文明開化”并非自然而然形成的，而是由于外力使然不得已而為之的。明治時代一邊推行膚淺的“文明開化”，一邊又在恢復傳統(tǒng)倫理道德及家族制度，兩種價值體系在意識形態(tài)上形成激烈的沖撞，讓人民的思想混亂不堪。從小說中“先生”和“K”所處的時期可以看出，他們從小接受的日本傳統(tǒng)的東方式的教育，在大學時期則是接受的“自由、獨立、自我”的西歐近代思想。受教育者在這種對立的東西方文化認知下，思想受到了嚴重的制約和禁錮，從而導致價值取向搖擺不定。在現(xiàn)實面前舊的價值觀念潰不成軍，新的價值觀又不能讓人接受，這就是“明治精神”的宿命，這種矛盾性在明治時代的日本是沒有辦法化解調(diào)和的。面對這種矛盾性，“先生”所產(chǎn)生的不安、惆悵、焦躁的情緒其實在當時社會上是普遍存在的，“明治精神”也客觀的批判了明治時代。

三.“明治精神”對“個人主義”的重塑

夏目漱石在小說中用“先生”和“K”成功地刻畫了在明治社會知識分子內(nèi)心中的不安與孤獨。在東西方兩種文化、價值體系中的自我迷失是“先生”和“K”悲劇的根源，這種時代的悲劇是夏目漱石對“明治精神”深刻的反思。

夏目漱石希望通過“先生”故事來告誡世人，過分在意于自我本身，不去理解包容他人，個人主義就會走向極端的利己主義。夏目漱石想把西方文化所帶來的個人主義與日本傳統(tǒng)的倫理道德做一個融合，想構(gòu)建一種適合日本的“個人主義”，夏目漱石思想的精華在于重新構(gòu)建國人的“自我本位”。他所指出的是一種孤獨的“個人主義”，是一種道德約束的“個人主義”。在小說中“明治精神”從某種程度上講重塑了“個人主義”，體現(xiàn)了夏目漱石所固有的傳統(tǒng)主體意識對西方個人主義的反思，這種反思對于日本近代文學作出了巨大的貢獻。

四.結(jié)語

“明治精神”重塑了明治時代下的個人主義，在受西方文化撞擊下的明治社會，很多知識分子就像“先生”和“K”那樣在東西方文化交匯中難以抉擇，在自己的人生路上不知所措、徘徊掙扎。夏目漱石合理地批判了利己主義、功利主義的西方文明，客觀正確地認識了傳統(tǒng)倫理道德的重要性，重塑了個人主義在當時日本社會所應存在的方式。對于西方先進的思想取其精華去其糟粕，發(fā)揚了傳統(tǒng)文化的倫理道德和社會價值觀，這是一個文人對于一個時代的社會責任感，作品凸顯了文學的教化作用，《心》依然有它的現(xiàn)代意義。

參考文獻：

[1][日]夏目漱石.心[M].東京：巖波書店，1984.

[2]夏目漱石. 心[M]. 林少華，譯. 青島： 青島出版社，2005.

[3]平川幸占弘.漱石と明治天皇[J].文蕓春秋，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