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不當初，母親“劫富濟貧”逼死親生子

啟哲 遠航

“貧富懸殊”母親動了惻隱之心

1995年，河北省磁縣的韓雪華的丈夫不幸因病去世，留下她苦苦拉扯兩個兒子艱難生活。讓韓雪華欣慰的是，兩個兒子都非常懂事，學習成績一直都是名列前茅。2003年暑假，大兒子田家名即將讀高三，小兒子田家和剛剛考上高中，韓雪華一個人種幾畝薄田難以維持兩個孩子的學費。田家名打算放棄學業(yè)讓弟弟繼續(xù)讀書，可弟弟說什么也不讓：“你馬上就要考大學了，你的成績比我好，你是咱家的希望，無論如何你也不能輟學?！毙值軅z你推我讓，母親韓雪華忍不住心酸流淚……

就在兄弟倆為上學的事相互禮讓相持不下時，田家和出了一個主意：抓鬮決定誰繼續(xù)上學。于是，他拿出筆寫了兩張字條，對哥哥說：“這兩張字條一張寫著上學，一張寫著不上，你先抓吧，這樣公平合理。”田家名看弟弟是認真的，便抓了其中的一張。田家和讓他打開先看，只見字條上寫著“上學”。田家和笑著說：“看來這是天意，我的就不用看了?！闭f完他把兩張字條都撕了。直到田家名讀大學的時候，弟弟才告訴他，其實兩張字條上寫的一樣，他使了一個小計策。

暑假過后，田家名順利進入高三繼續(xù)學業(yè)，田家和則隨著本村的人在石家莊的建筑工地打工。每逢節(jié)假日，田家和都要給哥哥打電話，讓他不要為自己擔心，一心搞好成績不要讓媽媽失望。

2004年春節(jié)，田家和大年三十那天才趕回河北磁縣的家中與母親哥哥團聚。田家名發(fā)現(xiàn)弟弟的手一直戴著手套，就問怎么回事。田家和笑著說：“暖和唄！”田家名和母親都覺得蹊蹺，在夜里田家和熟睡時，母子倆取下田家和的手套都驚呆了：一道道干裂的血口就像張著嘴巴。田家名和母親忍不住流下了淚水。母親不忍心打擾兒子睡覺，拉著田家名出了里屋。韓雪華哭著說：“家名，你弟弟可都是為了你啊，等以后你考上大學出息了，可別忘了弟弟對你的情分??！”田家名使勁點頭。

那年高考，田家名順利考入北京的一所重點大學。得知這一消息，田家和用自己省下來的錢給哥哥買了一部手機，田家名握著弟弟的手潸然淚下，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2008年6月，田家名大學畢業(yè)，進入北京一家企業(yè)做策劃管理工作。2009年元旦，他和相戀3年的同學董華妹結婚。婚后因為忙著工作，田家名很少回家，有時會拿出一點錢給母親寄去，也常給弟弟打電話。同年7月，田家和與鄰村姑娘徐洋結婚。

2012年，通過幾年的奮斗，田家名和董華妹在北京海淀區(qū)首付70余萬元買了一套3居室的房子。韓雪華很高興，想著大兒子終于有出息了。而田家和結婚第二年兒子堂堂就出生了，靠著他一個人在外打工，生活很是拮據。

2012年春節(jié)，接到邀請的韓雪華帶著田家和一家到北京大兒子家過年。一到田家名家，韓雪華驚呆了：電視是52英寸液晶電視，每個房間都裝有空調，洗衣機是全自動的，木地板都能照人影。小兒媳婦徐洋這兒看看那兒摸摸，田家和忙說：“別亂動，都干凈著呢，別弄臟了?！毙煅蟪煞蚩戳丝矗悬c不高興，田家名忙說：“不礙事，都是自家人，哪有那么多講究?！?/p>

過完春節(jié)臨走時，韓雪華拉著田家名的手說：“兒子，你現(xiàn)在富有了，你弟弟還過著窮日子呢！你有今天，也有你弟弟的一份功勞，你可不能忘本??！”田家名忙點頭稱是。母親說：“你那個手機不錯，送給你弟弟吧，這么多年你還沒有給你弟弟表示表示呢?！薄澳堑脙扇г兀o他我還得重買！”韓雪華臉上露出一絲不悅，田家名忙說：“一部手機算什么，沒有弟弟就沒有我的今天，該給，該給！”

送走母親和弟弟一家，回到家里，董華妹對田家名說：“你怎么把手機給你弟弟了？你當咱多有錢啊，每月好幾千塊的房貸，為了房子我們連孩子都沒敢要?！碧锛颐缓煤逯A妹：“老婆，當初如果不是家和把上學的機會讓給我，也許我還在老家干農活呢。這個月我多加幾個班，把手機的錢掙回來?！倍A妹也不好再多說什么了。

“劫富濟貧”兒子壓力如山大

回到家里，徐洋在屋外端詳著自家的3間瓦房脫口而出：“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碧锛液托α诵]有說話，母親韓雪華沉思了一下，跟徐洋說：“委屈你們了，你們放心，你哥哥知道該怎么做。即使他想不到，媽也會時刻敲打他?！?/p>

冬去春來，徐洋想買件處理的羽絨服，田家和說：“雖說是處理的，但一件也要三四百元，兒子馬上要上幼兒園了，還是省點吧！”徐洋有點不悅：“你看人家大嫂，那衣服多得穿不完，你真是沒用，連媳婦穿衣服都要算來算去的?！毙鹤雍蛢合钡臓幊稠n雪華聽見了，她沒有吭聲，心里總覺得該為小兒子做點什么。

2013年4月，韓雪華再次到大兒子家住，董華妹把冬天的衣服洗了準備存放起來。韓雪華摸著衣服說：“這么多棉襖啊，能穿得過來嗎？”董華妹以為婆婆想要，就說：“媽，這兩件衣服的顏色你能穿，拿走吧！”“好啊！那我就不客氣了?！闭f著她隨手又拿了兩件：“再給你弟媳捎兩件，她見了一定高興！”董華妹見狀不知該怎么說，剛想張口說婆婆，就被一旁的田家名拉到了一邊。韓雪華臨走的時候又向大兒子要了1000元錢，說是給孫子堂堂上學用。田家名不好說什么，只好照辦。等婆婆走后，董華妹對田家名說：“你媽真把我們當大款了，以后要還這樣，我可不依了！”

一晃，堂堂已經3歲多了。田家和打算節(jié)省開支，等暑假之后把堂堂送到縣城上幼兒園，有專車接送。鄰居說現(xiàn)在人們對孩子的教育越來越重視了，農村的想把孩子送到縣城，縣里的呢還想去省城去北京呢！徐洋接過話說：“是啊，北京教育多好啊，可惜啊，咱沒那命。”然后她話題一轉：“媽，他大伯怎么還不要孩子啊。”這件事韓雪華也很想弄清楚，就給大兒子打了電話。結果讓她大吃一驚，田家名說不打算要孩子了。韓雪華又給董華妹打電話，董華妹才如實相告，她患有不孕不育癥，正打算去領養(yǎng)一個孩子。韓雪華聽了坐不住了，讓徐洋抓緊給她買張去北京的車票，說要帶堂堂去北京上學。徐洋笑著說：“媽，您別開玩笑了?！薄拔覜]開玩笑，我就是要讓堂堂去北京上學，讓他也能考上大學住高樓?！币娖牌胚@樣，一心想讓兒子接受更好教育的徐洋趕忙買車票去了。

到了北京，韓雪華直截了當?shù)馗髢鹤雍蛢合闭f：“我這次來就不走了，我要讓堂堂在這里上學，你們想想辦法吧?！倍A妹聽了有些摸不著頭腦：“媽，你沒搞錯吧，堂堂不是在磁縣上學嗎？這里上學多貴啊，還得找關系?！薄斑@我不管，你們沒孩子還要去外面抱，還不如把堂堂當成親生的呢，省得到時家產叫外人占了?！逼牌诺脑捵尪A妹哭笑不得。她剛想說話就被田家名拉到臥室里了：“我知道媽做得有點過分，不過我的確是欠弟弟的，他們……”“他們什么呀，當初也是家和自己選擇的，難道就要你用一輩子來償還？”董華妹說。田家名耐心開導妻子：“人們常說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再說媽說得也對，反正咱們沒孩子，就把堂堂當自己的孩子養(yǎng)，這樣也有個樂趣?！倍A妹知道田家名決定的事就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只有搖搖頭算了。

接下來，田家名四處找關系才把堂堂安排進了海淀區(qū)的一家幼兒園，每月托費5000元，加上生活等費用，一個月下來得七八千元。為此，田家名沒少被妻子埋怨。

縱身一跳多少酸楚多少淚

為了能賺更多的錢養(yǎng)家，田家名和朋友一起注冊了一家廣告文化公司。他起早貪黑不停地忙碌，可由于這類公司已經遍布北京的大街小巷，很難簽到單子，很快便入不敷出。田家名的信用卡透支了十幾萬元，他只好拆東墻補西墻，不敢讓妻子和母親知道。

進入年底，眼看著公司快要支撐不下去了，田家名找了一家信貸公司貸了30萬元，希望能讓公司支撐下去。2014年1月，公司終于有所好轉，但也僅僅是收支平衡，這讓田家名稍稍松了一口氣。

2月的一天，田家名剛回到家，韓雪華就走了過來說：“家名，跟你商量個事。”母親接著說：“老家新農村建設，人家都蓋樓了，家和手里沒那么多錢，你看能不能給他湊個十萬八萬的？”田家名聽了腦袋像要炸了一樣：“這個家剛消停幾個月，你又開始了，你還讓不讓我過了？”田家名從來沒敢這樣跟母親說話，韓雪華聽了開始抹著眼淚說：“開始嫌棄你媽了？好啊，既然嫌棄我那我走！”說完就回房間收拾行李，田家名來到母親面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媽，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有難處??！”“你有難處，你弟弟就沒有難處嗎？別人家都住樓房了，你還讓你弟弟窩在那破瓦房里，你還有良心嗎？要不是你弟弟……”“媽您別說了，我拿錢，我拿錢還不行嗎？”田家名心里壓抑著，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董華妹回到家，田家名跟她說了這事，董華妹責問婆婆：“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什么時候才能消停？手心手背都是肉，你為什么就不能理解我們一點？”見媳婦沖她發(fā)脾氣，韓雪華決定要給她點顏色看看，于是就要死要活地在家大鬧。田家名見母親被妻子氣成這樣，一巴掌打在董華妹的臉上。董華妹收拾東西就回了娘家。臨走時，她還留下一句話：“等著離婚吧！”

妻子走了，田家名心里也很愧疚，可母親卻說：“她嚇唬你呢，別怕！這兩天你把錢湊齊給你弟弟寄去?！币娔赣H竟然這樣不近情理，田家名賭氣般地說：“好，不就是錢嗎？我有的是，你放心吧，這輩子我都不會對不起你和弟弟！”

田家名瞞著妻子又借了10萬元高利貸給弟弟打了過去。之后，他來到岳父家好說歹說終于勸回了妻子。他本想自己拼命掙錢盡早把漏洞堵上，可事不遂人愿。2014年3月，與田家名合伙的朋友把公司的錢席卷一空跑了，留下了50多萬元的債務。信貸公司逼著還錢，銀行的信用卡也被刷停了，田家名被逼到了無路可走的地步。

沒有辦法，田家名只好給弟弟打電話，說自己遇到了困難，急需一筆錢，希望弟弟能把那10萬元錢還給他。弟弟問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田家名也沒有說。田家和給母親打電話詢問情況，母親說：“沒事，你哥和你嫂子照樣上下班，是不是那小子又后悔借錢給你了？別理他！”不明就里的田家和，跟哥哥說錢都用到建房上了。

無奈，田家名只好如實告訴妻子董華妹自己所遭遇的不幸。妻子一聽不由得怒火中燒：“你為了自己的孝心，為了報恩，把自己的家搞得都要破產了，這都是你和你媽一手造成的！”最后，董華妹給田家名亮明底牌：“要么讓你母親帶著堂堂離開，我想辦法跟你一起渡過難關;要么我離開這個家，你還做那個有情有義的孝子！”田家名覺得這兩點他都做不到，他沒有勇氣決定。

4月11日，信貸公司再次找到田家名，讓他一個月內必須連本帶利把錢還完，否則后果自負。田家名本想把這一切跟母親說說，可一想到每次跟母親談話時母親的態(tài)度，他只好作罷。在他猶豫不決時，妻子再次離家出走。那天晚上，田家名一個人在外買醉，想到自己已經無路可走，而沒人能夠體諒他的內心有多苦。邁著踉踉蹌蹌的步子回到家，母親和侄子已經睡了。想想自己以后的路，田家名感到無比絕望，他打開窗戶大喊一聲：“媽，這輩子欠你們的我來世再還！”就縱身一躍從13樓跳了下去……

韓雪華被兒子的喊聲驚醒，她連忙起床朝窗外一看，兒子已經倒在血泊中了。韓雪華趕緊撥打了120，可等120趕到現(xiàn)場時，田家名已經沒了生命體征……

案發(fā)后，筆者采訪到了田家和，田家和說自己從沒想著要哥哥“知恩圖報”，母親的做法讓他大感意外，對這一切他不明真相，不然也不會發(fā)生如此嚴重的后果。而韓雪華不愿接受采訪，傷心欲絕的她只說了一句：“是我害死了親生兒子，我后悔也換不來兒子的命啊……”

編輯 / 楊世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