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寧
前幾日加班吃工作餐時,一個新來的同事隨口問,你來鄭州多久了?
想了想,答她,10年了。
說完,心突兀地一跳。
呀!10年了,原來所謂的似水流年,也不只是在我們的文字里。
然后,就那么默默地發(fā)了會兒呆,一時間有些不能置信,這個曾經于我而言完全陌生的城市,竟然,我也已停留了10年。并且,還將繼續(xù)停留下去。
10年前,我曾以為或者曾認定,和以往一樣,這個城市,我也只是路過而已。
很年輕的時候,好像就是那個樣子,好奇、沖動、充滿新鮮感,又有太多的精力和時間。于是不斷從一個城市奔向另一個。就像從一場愛情趕往另一場——總覺得下一個會更好。
直到慢慢發(fā)現(xiàn),城市和城市越來越相像,就像愛情和愛情,也不過都是舊酒新瓶。
是突然之間,開始厭倦曾經那種馬不停蹄的人生姿勢,并開始害怕未知的茫然。
在時光無聲的流逝里,終于知道青春不會永遠。
就這樣,毫無預感的,在這個不太激進的中原城市停留下來,開始認真工作,努力寫字,賺錢買房,并且在拿到房產證后按部就班地將戶口遷了過來。
慢慢地,已經不太能想得起來2004年7月的那個黃昏,那個走出鄭州火車站的女孩,有一張怎樣略帶不屑又略顯青澀的臉。我用最世俗的方式慢慢把自己沉淀在這個城市里,雖然她從來沒有真正地打動過我。
這個位于國土中原地帶的城市,就像她所處的位置一樣中庸,毫無特色。這個城市里的男子不夠高大、女子不夠俊美,冬天冷而干燥、夏季炎熱異常;街道方方正正、樓房灰頭土臉、沙塵暴和霧霾總是如期而至;路口永遠車水馬龍。她既沒有大都市的大氣也沒有小城鎮(zhèn)的靈秀。公園的清晨或黃昏,永遠有人在唱著韻味十足的豫劇,二胡聲此起彼伏,提醒著這個城市最鐘愛的腔調……
于是擁有此城戶口的我,始終如一個迷途的異鄉(xiāng)人,在這個方方正正的城市里找不到東西南北,也找不到出口。
好像從來沒有熱愛過,但慢慢地也不再想要離開——已經熟悉了不辨方向的街邊高大的法桐、小區(qū)門外水果攤販的笑臉和任何年長的大叔大媽口中那一聲軟軟的“乖”……
這個城市,便這樣潤物細無聲地將我留了下來。
10年光陰悠悠流轉。10年光陰,我不見,卻有人見。
也是那日,另一個長我?guī)讱q的同事輕嘆,原來已經10年了,你真的變了好多。
我沒有問他我改變了什么,因為我知道,他說的是什么。
他是在夸獎我呢!夸獎一個因文字而自傲、挑剔又急切的小女子,也因文字,慢慢變得沉穩(wěn)、淡定和從容起來。
和他一樣,我亦喜歡現(xiàn)在的我。即使這代價是隨著光陰一起流逝的青春。
那又怎樣呢?青春若一味蒼白,苦苦留戀它做什么?如同那些年少時路過的華美的城市和華麗的愛情,若不肯給我們一份握在掌心的暖暖的生活,又苦苦追逐它做什么?
而如今,終有一個城,和我安靜地彼此擁有。就像我和這份我編輯了10年的雜志,我們彼此之間,已經無須太多對話和告白,我們已經太過熟悉,熟悉到輕易就可以分辨出對方的氣息。她寬容而溫和地承載了我從青澀到成熟的光陰,用她的豐富、飽滿和美好。
有人說,雜志的年代已經過去,但我還是固執(zhí)地相信,一本有質感且充盈著美好文字的雜志,握在一個女子手中,便會讓一顆心多出一份真實的從容、溫潤和美好。
所以,我和我的同事,我們依然在堅持。
所以,10年之后,我學會了感謝光陰,感謝它教會我停留在一個普普通通的城市,愛一份普普通通的生活,編輯貼近心靈的文字,過恬淡心安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