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識的李寶章
——身為景觀設計師的當代文人

（文）李勇 深圳大學建筑與城市規(guī)劃學院教授

Li Yong holistically writes about Au Ya founder and chief designer, Li Baozhang; the two men are Qinghua University classmates, project partners, Shenzhen University colleagues, and Shekou neighbors. This holistic evaluation holds a landscape designer accountable across a variety of social relations, and thus to a higher standard than mere profit margins. After studying abroad, Li Baozhang returned to Hong Kong first to practice and then to establish Au Ya. Two years later, Li Baozhang moved from Hong Kong to Shenzhen, while his first commission was in Dongguan. In this context, Li Yong reminds readers, that landscape design as a professional practice was first taught at Shenzhen University, where Wu Jiahua established the Department of Landscape Design in 1996. In other words, Li Yong sees Li Baozhang’s practice and life choices as active elements in the shifting ecologies of the Pearl River Delta, a practice in which an individual life might be both an expression of and a catalyst for ecological harmony.

李寶章，是奧雅設計集團的創(chuàng)始人兼首席設計師。對我而言，他既是清華校友，也是設計項目合作伙伴，又是深大景觀教學多年的同事，更是蛇口的鄰居和朋友。

一.合作伙伴李寶章

我們雖為同齡，他卻晚我三年進入清華建筑系，在校期間未有交集。之后寶章留學加拿大研讀景觀，并在加拿大和香港的著名景觀設計公司工作，直到1999年寶章在香港創(chuàng)立奧雅。這些經歷，培養(yǎng)了他的專業(yè)素質和國際視野。我們再相遇是在2001年，他帶領奧雅5人創(chuàng)作團隊從香港來到蛇口，創(chuàng)立了深圳奧雅園林設計有限公司。當時我正在做一個東莞的叫“盈彩美地”的住宅項目，甲方是一個早年去香港后又回來投資的張先生，當時要做一個帶樣板房的獨立售樓處景觀設計，我力薦同為香港回歸的寶章來做，張先生一口答應。我還清楚記得景觀設計費是50萬港幣，這應該是深圳奧雅掘取的第一桶金吧！這個項目由于銷售太過火爆，發(fā)生了轟動一時的大股東因利益分配遣數(shù)百保安包圍樓盤強制清場的鬧劇，此是后話。后來，我們還有過多次愉快而富有成效的合作。

二.文人同事李寶章

李寶章一直是深圳大學景觀教學的客座教授。

人們或許不知，深圳大學早在1997年就由吳家驊教授創(chuàng)立了“環(huán)境藝術設計系”，這應該是在國內建筑類院系里最早的景觀設計專業(yè)了。當時我是系里的一名教師，這也是為什么我一個以建筑學專業(yè)和城市規(guī)劃專門化為背景的人，現(xiàn)在又與景觀設計相關聯(lián)的原因?？上е慌囵B(yǎng)了四屆畢業(yè)生環(huán)境設計系就劃歸藝術學院了。那幾屆的畢業(yè)生里有很好的就業(yè)和工作成績。

李寶章給我印象最深的并不是他的留學背景，而是他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鐘愛和深厚的國學修養(yǎng)。這或許與他出身于文化古城洛陽，從小受到儒家文化的影響有關。正是這種骨子里的中國情節(jié)，才使他告別了生活了九年的加拿大，毅然選擇回國創(chuàng)業(yè)。常聽他半開玩笑地說“寧愿回國多種幾棵樹，也不愿在溫哥華的寶馬里哭”!

李寶章回國后，在專注做設計的同時，還通過媒體宣傳、教學等多種途徑，不遺余力的傳播景觀設計思想。他說，“公司做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它也是一個社會產品，要做一流的公司必須有自己的價值判斷和做事準則，更要把它傳達給大眾。”本著這樣的原則，奧雅出版內刊《平臺》、開設企業(yè)微博，微信，并舉辦了多場公益論壇。除了經營公司和做設計，李寶章還在北大、深大、江南大學擔任客座教授。他說，景觀設計是非常有意義和價值的事業(yè)，希望通過教學來影響更多的人從事這一職業(yè)。他在我院一直兼任教職，不僅他親自開壇布道，而且安排公司的設計師來院授課，真正將奧雅辦成了深大景觀教學實踐的平臺。他也很享受教學的過程和與學生的交流。而且他認為通過教學可以將平時設計實踐中的經驗積累沉淀下來，形成景觀設計的思想體系，反過來又可以促進設計水平的提升。

“現(xiàn)在在中國要做好景觀設計，既要做一個行動者，又要做一個布道者。我們景觀設計行業(yè)需要告訴大家，我們是怎樣認識城市的，告訴大家景觀設計的意義在哪里,讓更多的人了解景觀和社會、和生態(tài)的關系，認識到景觀的重要性!”李寶章說，“因為在大眾沒有達成共識之前，要想做好一件事是非常難的，只有人們的觀念轉變了，我們的城市才能真正變得美好。我們要爭取行業(yè)的話語權，要吶喊，要讓更多的人聽到景觀界的聲音！”

李寶章在教學中倡導：“以中國文人的態(tài)度來生活、工作與設計”。他認為論語中的一段話很好的論述了景觀設計師應有的職業(yè)態(tài)度與行為準則，同時也是人與自然，人與人和諧發(fā)展、共同繁榮的最高境。

“唯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能盡物之性，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可贊天地之化育，則可以與天地參矣?！?/p>

李老師對同學們解釋道: “只有最真誠的人，才能把自己的天賦的本性發(fā)揮到極致（即盡其本性）；能盡自己的本性，就能盡知他人的本性；能盡知他人的本性，就能盡知萬物的本性；能盡知萬物的本性，就可以贊助天地萬物的化育；能贊助天地萬物的化育，就可以與天地共榮了”。

三.設計師李寶章

李寶章領銜奧雅不斷進行著創(chuàng)新景觀的設計實踐，將世界視野、人本態(tài)度與中國景觀結合一起，見著走著一條探索適合中國社會的需求、傳承中國文脈、具有地域特點的、人本的、可持續(xù)的當代景觀之路。

李寶章的設計思想深受景觀都市主義，生態(tài)都市主義的影響，他將他的景觀設計理念概括為生態(tài)設計、人文關懷、地域風格、多元融合和美學創(chuàng)新。李老師在課堂上向同學們這樣闡述其景觀設計理念：

所謂生態(tài)設計，就是城市規(guī)劃應該尊重城市的自然生態(tài)基底，進而促進城市與自然的交融。奧雅在深圳寶安前海片區(qū)國際投標項目的中標方案，就是按景觀都市主義進行城市設計的實例，城市的格局延續(xù)了寶安傳統(tǒng)的“街區(qū)”形式，以“交匯城市”為概念，使得自然與城市、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在這里交匯，形成深具活力的城市濱海中心。

所謂多元融合，就是承認與強調城市的城市包容性。一流的城市或者城市片區(qū)應該包容與融合不同的價值觀與文化元素，它的城市元素也應該是多元的統(tǒng)一。每個地方應該尊重自己的生活習慣以及與自然的關系，而解讀這些關系，則需要用能夠表達他們生產和生活語言。所謂地域風格，就是要做繼承地域文化、適合地域氣候條件的設計。現(xiàn)代城市建設必須反映一個地域的自然特征與文化特點，怎樣沿著本地域的傳統(tǒng)文脈發(fā)展自己的現(xiàn)代化設計是一個世界性的問題與難題，北歐、日本與東南亞都在探討本土現(xiàn)代設計的問題上付諸努力。

所謂人文關懷，就是在設計中關心作為個體與家庭的需求，而作為景觀設計師，尤其要在規(guī)劃設計中關心多個個體與家庭形成的社區(qū)需求。李先生一直強調做“真實的社區(qū)，真實的景觀”，希望給人們提供更多的可以自由交流，自發(fā)交流的城市公共空間和情感的聚集地。

所謂美學創(chuàng)新，就是在尊重以上四條原則的前提下，仍然堅持尋找新的想法、風格與手法來做創(chuàng)新的設計。李寶章相信每一個時代都有自己的特點與時代精神， 每一代人的設計都應該表達自己的時代精神。

李寶章對中國園林傳統(tǒng)有自己的見解：“西方園林史記載，西方園林起源于對‘天堂’的模仿。對比西方的天堂，中國的天堂是什么呢？它就是‘桃花源’！”他認為：“中國人自古以來都認為人與自然應該和諧相處、直至永遠。自然是我們審美的主體，是一切藝術的源泉與對象，是哲學的起源。與自然融為一體并諧相處的生活是中國人的生活方式。把這種生活方式理想化就有了中國人心中天堂的原型桃花源。這是一個人與自然融為一體的詩一般的居住工作環(huán)境。在桃花源里，自然變成了人們聚居的田園式的“屋舍儼然”的村落，同時這里也是一個族人自治的‘黃發(fā)垂髫，怡然自樂’的和諧社會?！?/p>

“在中國的傳統(tǒng)中，所有的景觀都是情景交融的文化景觀。我們的景觀在經過‘詩意’的理解與加工之后，都是可以承載人們情感與審美的擬人化的文化景觀?！崩顚氄略鴦忧榈睾臀覀冋f“別人喜歡住什么樣的園子，想打造什么樣的城市是別人的事兒。我自己覺得有幸作為中國當代的景觀建筑師，可以秉承中國的文化景觀的傳統(tǒng)，探索營造人與人和諧的，人與自然和諧的，風調雨順的（比如大概像杭州西湖區(qū)一樣的）當代的桃花源一樣的城市社區(qū)與景觀環(huán)境真是種幸莫大焉的活法！”

李寶章對于中國當代桃花源的追尋以及實踐，在他的作品中得到充分的展現(xiàn)，并獲得了市場的巨大成功，比如深圳中信紅樹灣，北京泰禾運河岸上的院子等作品都深受業(yè)界和市場的好評。

四.鄰居朋友李寶章

我與寶章均居于蛇口，兩家相距不過步行10分鐘的距離。為什么我們會不約而同的選擇居于蛇口呢？也許可以用寶章兄的景觀設計理念來試析一番。

一曰生態(tài)：蛇口的整體布局充分尊重了自然生態(tài)基底，大小南山作為依靠，濱海半島水陸融合。二謂多元融合：這里是最具城市包容的地方，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們帶來不同價值觀念與不同文化元素。蛇口最具地方性的“土”和最具國際性的“洋”，二者在此和諧共存。三是地域風格：說起蛇口，人們就會想起改革開放的先行地蛇口工業(yè)區(qū)，這里有漁村碼頭，有海上世界，有南海意庫，有歷史文脈的傳承。四即人文關懷：蛇口作為一個宜居社區(qū)，能照顧到各種人群的需求，這里有大小公園和濱海休閑帶，充足的文化醫(yī)療設施，各式地方及世界美食，良好的城市公共空間給人們提供了可以交流情感的場所。五是美學創(chuàng)新：在遵循以上四條的基礎上，從舊工業(yè)區(qū)的改造，舊漁村的城市更新到新海上世界的開發(fā)，蛇口區(qū)在創(chuàng)造著新的城市亮點。

看來借用寶章的理論剖析，蛇口的確是一個景觀設計實踐的優(yōu)秀案例。不過，我們選擇蛇口時還沒有寶章的這五條設計理念。

幾天前，與朋友到寶章位于南海意庫辦公室樓下的餐廳用晚餐，便約寶章一起聚聚。高大的身軀，藍色的體恤，斜跨小包，頭發(fā)比平時略短，一落座便興致勃勃地與我們聊了起來。朋友是國內著名的音樂家，寶章在真誠地表示對其成名作品一無所知之后，誠懇地認為音樂是最高的藝術表現(xiàn)形式，它只用很少的音符，便能創(chuàng)作出各式動人的樂曲！最后他問朋友“你的音樂創(chuàng)作來源于哪里？”朋友答：“沉積于心，自然流淌而出！”我想，這也正是寶章在景觀設計領域所追求的境界吧！音樂家朋友在寶章走后這樣開玩笑評價他：“真是博士級的書呆子！”。就我對寶章的了解，這是個很貼切很高的評價，我把這句話理解為“一個高水平的文化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