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心基教有何求？
——《張傳燧教育文集·基礎教育卷》自序

張傳燧

(湖南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湖南 長沙 410081)

1973年9月，我被推選到我的小學母校之一*我的小學母校一共有5所：分別是龍洞灣小學(啟蒙)、袁家溝小學(讀一二年級)、北坪小學(讀四五年級)、泡桐坳小學(讀五六年級，未畢業(yè))，以及想去插班但未能如愿的花橋小學(后來到該校仍然是插班讀了一年半的初中)。除北坪小學和花橋小學外，其他那些學校嚴格來講都只是小學教學點。——貴州省石阡縣北坪公社北坪小學擔任民辦教師，迄至今年9月，從事基礎教育已經(jīng)40周年了。彈指揮間，感慨萬千。是記于后，權且作序。

一、中小學工作期間充實而愉快的歲月

我斷斷續(xù)續(xù)地直接從事基礎教育工作只有不到四年的時間。其中，近兩年任小學民辦教師，兩年多是當公辦中學教師。

任小學民辦教師期間，我擔任三年級的語文、算術*那時小學的數(shù)學稱為“算術”，而不叫“數(shù)學”。課教師，兼任班主任和體育課教師。當時北坪小學的負責人是任明宗，教師中有公辦教師劉振蘭、甘佑海、王明權等和民辦教師熊德榮*任后來調回了他的家鄉(xiāng)中壩區(qū)高塘公社小學任教，與我脫離了聯(lián)系；劉后來調進縣城任城關二小教師、校長，現(xiàn)已退休；熊年齡較大，做民辦教師幾十年，遠近聞名，為我們當?shù)剜l(xiāng)村教育的發(fā)展做出過很大貢獻。但等到國家有了民辦教師轉公辦教師(簡稱“民轉公”)政策時，他因年事較高早已離開教育戰(zhàn)線，沒有享受到這項政策的恩惠，這是一種中國教育的悲哀。等。當時，我虛心地向老教師們學習，認真地搞好教學，期望能長期地把我的這個第一份社會性工作做下去，但卻未能如愿。這期間發(fā)生的一些事情大多記焉不詳了，但有一件事清晰而深刻地存留在我的腦際。那是一次任教四年級的公辦教師王某某老師因家里有急事請假，學校讓我去代上他那個班的課。幾天后他假滿回校，繼續(xù)上他那個班的課。那個班的學生跑來對我說：“張老師，你有個字讀錯了！”我一看是“揮汗如雨”的“汗”字，馬上一愣，“啊？怎么讀錯了呢？該讀什么？”學生說：“該讀‘jiān’!”“誰說讀‘jiān’的？”“王老師！”我一時無語，但最后還是堅持卻又無奈地說：“我認為這個字應該讀‘hàn’，你們王老師說該讀‘jiān’，那你們就跟著他讀‘jiān’吧！”1974年底，大隊支書的兒子接替了我，我只好回家繼續(xù)務農*我從來不把“務農”看成是一種社會性職業(yè)工作，因為農村孩子從小就跟著爸媽學干著挖土刨地、春耕夏鋤、秋收冬犁、放牛割草、打柴擔糞、播種插秧等農活，讀書期間和學校畢業(yè)后回家干農活似乎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自然而然的事情。我們國家的政策至今也沒把農村學生中學畢業(yè)后回家務農和城市學生中學畢業(yè)后到農村務農同等看待，前者叫“回鄉(xiāng)知青”，后者叫“下鄉(xiāng)知青”；如果后來考上高一級學校畢業(yè)分配工作或參軍退伍安排工作，前者在農村期間的時間不計算工齡，后者則要計算工齡。所以我把擔任“民辦教師”看成是我的第一份社會性職業(yè)工作。。此后的近兩年里，我學會了祖?zhèn)鞯闹铺帐炙嚒?976年春天，因我家有我父親和我兩個主要勞動力而被抽調到了社辦農林牧場，主要從事喂豬、種地、造林、種植油橄欖等事務。在縣林業(yè)局彭寶貴*彭是四川達州人，他經(jīng)常到我們農林牧場來指導植樹造林等工作，教我測量和照相?？忌现袔煏r他曾送我一只紅藍雙色圓珠筆以勉勵我學習，那支筆伴隨我讀完中師、大學、研究生直到大學工作后很多年都舍不得換。我讀大學期間他調回了達縣地區(qū)林業(yè)局工作。我研究生畢業(yè)分配到西南師范大學教科所工作后一次利用出差到達縣的機會曾去他家看望過他，表示對他過去對我的關心和支持的感激之情。股長的親切、悉心指導下，我在那里學會了使用測量儀和照相機。

1977年那個冬天，在鄧小平“8.8講話”*1977年8月8日，鄧小平發(fā)表《關于科學和教育工作的幾點意見》的講話(簡稱“8.8講話”)，提出大中專招生廢止保送免試推薦制，恢復從普通中學和社會通過考試直接招生的招生考試制度；9月19日，他又發(fā)表《教育戰(zhàn)線的撥亂反正問題》的講話，提出大學招生的政審“主要看本人的政治表現(xiàn)”，改變了實行多年的政審要清查祖宗三代歷史的做法，破除了籠罩人們思想多年的反動的“血統(tǒng)論”。指導下，國家恢復了停止十年之久的升學招生考試制度，我有幸考上了中等師范學校。*本來我報考的不是師范學校，但卻被錄取到了師范學校。因為那個時候沒有幾人是想當老師的。我報考的是銅仁地區(qū)農校和衛(wèi)校，因為我很想學技術。后來我問縣教育局當時負責招生的郭登明老師，他說是因為我的入學考試成績好，就把我分到了師范學校，以培養(yǎng)優(yōu)秀中小學教師。那年發(fā)生的一系列事件至今記憶猶新。上半年，因我表現(xiàn)優(yōu)秀，農場黨支部研究決定推薦我到設在白沙的縣“五七農?！?“五七農校”是“文革”期間全國各地根據(jù)毛澤東的“五七指示”創(chuàng)辦的農村職業(yè)技術學校，以縣辦為主，有條件的地方生產(chǎn)大隊也辦。招生實行生產(chǎn)大隊推薦制，主要招收農村回鄉(xiāng)知識青年，學習鄉(xiāng)村醫(yī)療、畜牧獸醫(yī)、農作物保護、農業(yè)機械等內容，學成后仍然回到農村生產(chǎn)隊從事相關技術勞動?！拔迤咿r?！痹谝欢ǔ潭壬蠟檗r村培養(yǎng)了一些急需的實用技術人才，但由于受當時政治氣候的影響和辦學條件的限制，學到的技術很有限，人才培養(yǎng)質量很差?！拔迤咧甘尽笔?966年5月7日毛澤東給林彪寫的一封信，這封信后來被稱為“五七指示”。關于學校教育，在這封信中毛澤東提出：“學生也是這樣，以學為主，兼學別樣，即不但要學文，也要學工、學農、學軍，也要批判資產(chǎn)階級。學制要縮短，教育要革命，資產(chǎn)階級知識分子統(tǒng)治我們學校的現(xiàn)象，再也不能繼續(xù)下去了?！薄拔濉て咧甘尽背蔀椤拔幕蟾锩敝修k學的指導方針，造成了教育制度和教學秩序的極大混亂。讀書，我也很想到那里去學習拖拉機駕駛以及鄉(xiāng)村醫(yī)療和畜牧獸醫(yī)技術，因為那時候的農村青年只要有一技之長就很吃香，找對象都好找。但當時不知為什么遲遲沒有接到入學通知，后來才知道鄧小平“8.8講話”后中央的文件精神變了。但我們那個地方一點都沒聽到文件的精神，直到10月才聽說恢復招生考試了，而且有些政策變化很大，比方說出生身份和政治面貌。我趕快去報了個名，當時也沒抱多大希望，畢竟離開學校太久了！后來的事情如同大家所知道的，10月份報名，11月份考試，12月份得到按照1∶2的比例劃線的預錄通知，1978年1月份得到正式錄取通知。當時的心情至今也無以言表！

1978年3月，在我離開學校近六年之后又踏進了學校的大門。我被錄取到首創(chuàng)的貴州省石阡中等師范學校*石阡師范學校是文革結束恢復招生考試制度后應基礎教育事業(yè)大發(fā)展迫切需大批教師而創(chuàng)辦的，辦學條件十分簡陋，既無教室也無教師更無教材，屬于典型的“三無”學校。后來從石阡中學獨立出來分開設置，現(xiàn)已改辦為縣教師進修學校。。該校附設在我們縣最好的學?！渲袑W內。石阡中學曾是我夢寐以求的地方，它的大禮堂與縣政府大禮堂河西河東隔河遙相呼應，從我家所在的東邊方向來縣城趕場的山口哨樓口遠遠望去是那么的雄偉、壯觀、神圣!石阡中學是我們縣的最高學府，號稱石阡的“清華大學”，我曾經(jīng)兩次與它失之交臂。我懷揣石阡師范學校入學通知書踏進石阡中學大校門那一霎那間的心情，比我后來考上北京師范大學在貴州緊挨湖南的邊境小縣玉屏坐上火車到北京站轉地鐵在前門乘22路公交路過天安門廣場途徑長安大街最后抵達學校進入北京師范大學校門時的心情還要激動、崇高、莊嚴、神圣得多！石阡師范學校和石阡中學是兩塊牌子一套人馬，教師是中學的教師，教材用的是老師們從中學課本上摘錄的內容，有的就干脆用中學課本。這對我這個只讀了一年半初中的人來說倒是無意間為我后來準備考大學打下了一定的高中知識基礎。1979年6月，中師畢業(yè)后我因成績優(yōu)秀被留校任教(和我一同留校任教的同班同學還有馮開瑀)，又因我字寫得比較好而被安排在教務處工作，說是搞教務，實際上就是刻寫鋼板、油印高考模擬考試試卷、高考復習資料之類的工作，為老師和學生們服務。這期間，我的生活主要是：白天，刻寫鋼板、油印資料；有時抽空旁聽地理老師杜弘毅的《地理》課、政治老師劉正倫的《政治》課和歷史老師陳運碧的《歷史》課；傍晚，吃過飯便和初中數(shù)學老師劉友文、中師同學馮開瑀*馮后來和我同年考上大學，他考的理科，被錄取到貴州師范學院(現(xiàn)名為貴州師范大學)地理系，畢業(yè)后曾回到石阡中學工作過一段時間，后調到安順師范?？茖W校(現(xiàn)名為安順學院)地理科(系)任教，曾任地理系主任。一道看電影，順便請教劉友文老師的數(shù)學問題；晚上，系統(tǒng)全面復習各門高考應考課程(英語除外，反正連字母都不認識)；星期六上午，把自己關在教務處辦公室按照高考的作文題型和時間要求進行作文模擬練習；下午回家，做農活或做陶器；星期一很早起床趕到學校上班。生活很充實，目標很明確，任務很具體，工作很緊張！

二、大學讀書和工作期間對基礎教育的持續(xù)深入關注

大學讀書期間和在大學工作后，盡管遠離了農村遠離了基礎教育，但三十多年來，基礎教育、農村教育仍然一直是我關注的焦點問題之一，在基礎教育、農村教育研究方面花了大量心血。

(一)大學讀書期間對基礎教育的持續(xù)關注

1981年8月底至1988年6月底，我在北京師范大學呆了近7年，讀本科和碩士研究生，最后以獲教育學碩士學位的身份畢業(yè)。讀書期間，對基礎教育的持續(xù)關注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幾方面：

第一，結合《教育學》等相關專業(yè)課程的學習利用假期回到家鄉(xiāng)走訪縣教育部門領導、中小學校長和教師，做農村基礎教育發(fā)展狀況、義務教育普及狀況調查，并將調查結果寫成報告，一份交給任課老師并得到好評，一份交給當?shù)卣毮懿块T教育局以供決策參考。同時，在寒暑假我還利用與石阡縣教育局、石阡中學等單位領導、教師*當時石阡縣教育局的先后局長劉正倫(后被提拔為石阡縣主管教育的副縣長，之后被調到銅仁地區(qū)任公路局局長，現(xiàn)已退休)、羅登明(已于2012年去世)是我石阡師范(中學)學習時的師長和工作時的同事，石阡中學的老師大多也是我在石阡中學工作時的同事。關系熟悉的優(yōu)勢與他們座談，提出自己對石阡教育改革和發(fā)展的不成熟看法。

第二，帶領同班同學*同行的有同學閆國利、王云瑞、任琪瑜，由我?guī)ш?。其間，系里派副系主任龔乃傳、我班輔導員鄭凡兩位領導和老師到各地去慰問看望我們這些實地調查的同學。后來，龔主任已經(jīng)退休，鄭凡老師調出了北京師范大學教育系，到了中共中央宣傳部，現(xiàn)在是中央在深圳的大型企業(yè)華僑城黨委書記。2011年12月9-12日，我借到香港中文大學出席“兩岸三地課程研討會”轉道深圳之機，經(jīng)多方打聽專程到華僑城看望了鄭老師，他在辦公室外接待了我并合影留念。后我賦詩一首以紀念，題為《鵬城謁師記》。茲錄于后：“張生謁師華僑城，問君此行從何來？兩岸三地課程會，由港返湘師縈懷！一去就是近卅載，輾轉渝湘至現(xiàn)在。同學聚會常提及，師生何時再敘懷？！”利用做社會調查的機會一方面深入到家鄉(xiāng)最邊遠的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公鵝鄉(xiāng)的村寨小學作鄉(xiāng)村義務教育普及情況調查，該校的張福洲老師接待了我們；一方面在花橋小學和花橋中學開展教師培訓，在縣城湯山小學開展全縣鄉(xiāng)鎮(zhèn)教辦主任、中小學校長培訓，用自己所學的專業(yè)知識服務于家鄉(xiāng)的教育。參加培訓的人中有不少是我當年的同事和中師同學，劉振蘭、杜先林、徐榮祿、楊勝朝、楊昌文、向榮等均在其中。這次活動是石阡教育有史以來外地有關專業(yè)人員在當?shù)亻_展的第一次專業(yè)培訓，打開了當?shù)亟逃芾砀刹亢蛷V大教師的眼界，傳播了先進教育理念和最新教育知識，深受當?shù)亟逃块T領導和中小學校長及教師的歡迎，產(chǎn)生了很大震動。北京師范大學教育系副主任龔乃傳老師和我們班的班主任鄭凡老師專程赴黔到石阡看望了我們，龔受邀在當?shù)刈隽艘粓鲫P于農村教育改革與發(fā)展的學術報告，當?shù)卣徒逃诸I導隆重接待了龔主任等。這次活動被載入后來當?shù)鼐帉懙摹妒淇h教育志》中。

第三，隨北京師范大學教育系龔乃傳主任一道專程到國家農村教育綜合改革試點縣河北省陽原縣調查其改革發(fā)展狀況。研究生期間，盡管我學的是教育史專業(yè)*我的本科專業(yè)叫“學校教育”，現(xiàn)已改名為“教育學”；我的碩士研究生專業(yè)是“中國教育史”，主攻古代。當時“中國教育史”和“外國教育史”是兩個專業(yè)，1997年國務院學位辦作研究生專業(yè)目錄設置調整時將兩個專業(yè)合并為現(xiàn)在的“教育史”專業(yè)。，但我對高等教育、職業(yè)教育、成人教育、人才教育、基礎教育改革都有著極大的興趣。這期間，我除了完成畢業(yè)論文的寫作外，還撰寫并發(fā)表了《貴州高等教育發(fā)展戰(zhàn)略芻議》(《高等教育未來與發(fā)展》1988年第3-4期)、《改革碩士生教育之我見》(《高等教育研究》1986-10-01)、《加強大學生就業(yè)指導教育》(《上海高教研究》1987年第4期)、《劉劭的人才學思想簡評》(《人才研究》*該刊后來改名為《中國人才》。1986-07-30)等關于高等教育(含研究生教育)、職業(yè)教育、人才教育的論文。但我對基礎教育尤其如火如荼的農村教育綜合改革更加關注。1988年5月，我研究生即將畢業(yè)，遂趁學位論文已經(jīng)寫完定稿等待答辯的空檔，參加了由當時北京師范大學教育系副主任龔乃傳老師帶隊的陽原縣農村教育綜合改革調查組，同行的還有至今仍留在北京師范大學教育學部的周逸仙博士。我們一行在陽原呆了一個星期，深入當?shù)剜l(xiāng)村的中小學作調研，走訪了當?shù)刂行W校長、教師、學生、家長以及教育行政干部，了解到了關于農村義務教育的投資、農村學校的教師隊伍建設、農村學校學生的在校率、輟學率、留級率、合格率、升學率、普及率等情況，了解了陽原縣開展農村教育綜合改革試點以來取得的成績和存在的問題及其原因。這是我第一次全面系統(tǒng)地了解農村教育發(fā)展情況，也是我第一次深入到農村教育綜合改革試驗區(qū)作實地調查，不僅學會了如何觀察、分析和思考問題，而且學會了如何做教育調查研究。在那里，我還結識了時任國家教委基礎教育司司長、后任中國教育學會常務副會長的陳德珍先生*陳德珍于1934年10月出生于北京，先后在山西省教育廳、國家教委基礎教育司、國家教育督導團、中國教育學會擔任領導職務。2004年3月18日因病醫(yī)治無效在北京逝世，終年70歲。，他一點沒有教育部領導的架子，給我留下了親切隨和、平易近人、政策水平高等深刻印象。

(二)大學任教期間對基礎教育的自覺研究

1988年6月底，我研究生畢業(yè)分配到西南師范大學*該校2005年與西南農業(yè)大學合并組建了新的西南大學，并升格為國家“211工程”重點建設大學。教育科學研究所，作熊明安教授的助手，并參與該校當時唯一的博士點——教學論博士點的建設工作。1995年12月，學校黨委組織部找我談話，任命我為西南師范大學教育系(學院)常務副主任(副院長)，主管本科教學、研究生教育和科學研究工作，兼任院研究生班主任。在從事繁重龐雜的教學、科研和行政管理工作的同時，基礎教育特別是農村基礎教育時刻縈繞于懷。調到湖南師范大學后，盡管我的學術研究重心有所轉移，但仍未放棄基礎教育(農村)研究。我從邏輯、實證、比較相結合的綜合研究范式出發(fā)，運用思辨、文獻、調查、實驗、比較等方法對農村基礎教育進行深入、具體的研究。其研究過程及其成果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幾方面。

第一，從學理和宏觀整體角度深入探討了農村基礎教育整體改革、農村基礎教育的多重功能、農村基礎教育的辦學模式、農村義務教育的普及、農村基礎教育與職業(yè)教育、成人教育的關系等基本理論與實踐問題。這方面的成果主要有：《中國農村教育學》(西南師范大學出版社1994年出版)、《基礎教育辦學模式的理論與實踐》(四川大學出版社2001年出版)、《西南農村教育的精神文明建設功能及實現(xiàn)》、《四川地區(qū)農村教育與精神文明建設》、《論農村教育對農村人口發(fā)展的制動作用》、《對農村教育改革和發(fā)展的總體構想》、《論農村基礎教育與職業(yè)教育的滲透——兼與陳銘、徐余等同志商榷》、《我國職教現(xiàn)狀及其發(fā)展對策》、《農村初中辦學模式研究》等。《中國農村教育學》至今仍是我國第一本冠以“中國”之名的全面系統(tǒng)深入地研究我國農村教育的教育學著作。*我國第一本農村教育學是南京師范大學刁培萼教授主編的《農村教育學》，人民教育出版社1989年出版。該書提出的很多關于農村教育改革與發(fā)展的見解有些已為這些年來的農村教育改革發(fā)展實踐所證實，有些至今仍具有指導價值。

第二，開展和參與基礎(農村)教育改革實驗研究。上個世紀八十年末九十年代初，全國農村教育綜合改革正如火如荼地轟轟烈烈進行。作為生在農村、長在農村、學在農村、根在農村的我，農村那滴翠的山巒、嶙峋的山巖、崎嶇的山路、絢爛的山花、清澄的山溪、鏡明的山田、質樸的山人、稚木的山娃、破舊的山校、悠遠的山歌，那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一村一寨、一雞一犬、一聲一息，無不深深地烙印在我的生命里，魂牽夢繞、沒齒難忘。我深深地感受著農村教育的落后、農村學校的破敗、農村孩子的企盼；我深切地感到農村教育不能再照現(xiàn)在這種模式辦下去了！我急切地想為農村教育的改革發(fā)展做點什么！我甚至多次做過振興家鄉(xiāng)的夢！我仿佛全身都在燃燒，我實在不能這樣在大學里坐下去了！我仿佛感到晏陽初、陶行知、梁漱溟等教育家在背后催促我沿著他們的路走下去！我把這些想法向熊明安先生一講，殊不知老先生早有此想法，欣然表示支持并愿意和我們一道開展農村教育實驗研究。恰逢當時國家教委實施“高等師范院校基礎教育改革研究項目”之機，熊先生帶著我和劉義兵共同申報了題為《西南貧困地區(qū)農村基礎教育滲透職教因素的理論與實驗研究》的課題獲批準，后我又以“農村初中普通教育與職業(yè)教育結合的理論與實驗研究”為題申報了全國教育科學“九五”規(guī)劃“青年專項”課題獲批準立項。這兩項課題其實是一個課題，我們選擇貴州省銅仁地區(qū)石阡縣、四川省達州地區(qū)渠縣和綿陽市游仙區(qū)、云南昆明市路南縣作為實驗區(qū)，選擇三省四縣的5所初中2所小學30多個班級作為實驗學校，從1990年至2000年，開展了近十年的基礎教育滲透職教因素的理論與實驗研究。該項研究旨在通過實驗改革以升學為主的農村基礎教育模式，將普教與職教有機結合，將職教因素滲透到小學中高年級至初中的各年級各學科各環(huán)節(jié)中去，探索建立一種適應農村社會、經(jīng)濟及人才發(fā)展的、與職業(yè)教育相互滲透結合的基礎教育課程體系和辦學模式。同時，注重校園文化建設，校園環(huán)境做到“三化”(凈化、綠化、美化)，體現(xiàn)“四性”(教育性、藝術性、知識性、實用性)，開展豐富多彩、積極向上的學術、科技、體育、藝術和文娛活動，引導校園文化向健康、高雅的方向發(fā)展，充分發(fā)揮校園環(huán)境對學生健康成長所特有的潛移默化作用，并通過學生影響家長和周邊村民，通過學校小環(huán)境影響大環(huán)境，推動農村精神文明建設。該實驗研究取得了諸多明顯的理論與實踐效果：(1)在《中國教育學刊》等刊物上發(fā)表實驗研究報告和理論研究論文10余篇；(2)出版研究著作一部，即《基礎教育辦學模式的理論與實踐》；(3)獲教育部基礎教育研究成果二等獎(1997年)；(4)最終成果以《普職結合課程模式的理論與實驗研究》為題收入我國著名教學論專家、全國教學論學會理事長、北京師范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裴娣娜先生主編的《現(xiàn)代教學論》(第三卷)中。

進入新世紀，國家在素質教育思想指導下，開始了新一輪基礎教育課程改革，并以“先實驗后推廣”的方式進行。我對新世紀基礎教育課程改革給與了高度關注，并帶著十年基礎教育課程實驗研究的想法和經(jīng)驗積極投身到這場“為了學生的發(fā)展”的課程改革洪流中。新基礎教育課程改革的亮點和創(chuàng)新點就在于設置了“綜合實踐活動課程”和“地方課程”、“校本課程”，實行三級課程管理體制。以教育部課程研究湖南師范大學中心主任石鷗教授為主的“綜合實踐活動”之“社區(qū)服務與社會實踐實施指南”研發(fā)團隊*團隊成員有：張傳燧，劉要悟，常思亮，辛繼湘，劉麗群，姚少懷等。進行了大量研究，開發(fā)了《綜合實踐活動學習包》(小學中年級、初中、高中)三冊，《綜合實踐活動》(教學指導書)三冊，其中小學部分由我負責主編，由湖南教育出版社出版；在湖南十四個地市選擇部分中小學進行實驗研究；團隊成員分別下到學校進行《綜合實踐活動》實施指導。我曾指導過的中小學主要有：長沙市岳麓區(qū)高新博材小學、天心區(qū)仰天湖小學；師范大學附中、長沙市一中、長郡中學、鐵路一中、長沙十五中、地質中學、十九中、長沙縣一中；望城區(qū)一中、二中、三中；寧鄉(xiāng)縣一中；湘潭市湘機中學；衡陽市第八中學、耒陽縣一中和一??；郴州市三完小、九中和臨武縣一中；張家界一中等。在此基礎上，我申報了湖南省教育科學“十五”規(guī)劃重點資助項目“綜合實踐活動課程的理論與實驗研究”，發(fā)表了十余篇關于“綜合實踐活動”課程的論文，出版了專著《綜合實踐活動課程論》(廣東教育出版社2004年出版)，對這段時間的研究作了全面系統(tǒng)的理論總結。我是全國為數(shù)不多的系統(tǒng)全面地從理論與實踐結合角度研究“綜合實踐活動”課程的學人之一*其他比較早的有華中師范大學的郭元祥教授、華東師范大學的崔允漷教授、深圳大學的李臣之教授。，在全國產(chǎn)生了廣泛的影響。

第三，開展大量關于農村基礎教育、成人教育的調查研究。十幾年里，我利用課題研究、指導實驗、回家探親等機會，深入到川渝滇黔湘等省幾十個縣的教育主管部門和上百所中小學校進行實地調查或課堂觀察，三峽庫區(qū)的萬州、奉節(jié)、巫山、開縣留下了我的足跡，云南路南(現(xiàn)改名為石林)彝族地區(qū)的學校有我的身影，貴州石阡家鄉(xiāng)的山山水水回響著我的聲音，湖南長沙的寧鄉(xiāng)、郴州的臨武、永興、衡陽的耒陽等縣中小學存在著我的痕跡。在深入細致的實地調查和課堂觀察掌握了大量翔實數(shù)據(jù)資料的基礎上，我撰寫并發(fā)表了9份農村教育調查報告。這些調查報告，有關于農村教育整體狀況的，如《農村教育的反差與對策》和《貧困地區(qū)基礎教育現(xiàn)狀與發(fā)展對策——來自三峽庫區(qū)的調查報告》；有關于農村普及義務教育的，如《論農村普及義務教育的問題及其對策》和《失衡的鄉(xiāng)村，傾斜的大廈——湖南省永興縣大金土小學學生失學狀況調查與原因透視》；有關于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掃盲教育的，如《西南少數(shù)民族掃盲現(xiàn)狀、原因及對策研究》；有關于農村成人教育特別是剩余勞動力轉移培訓的，如《重慶貧困地區(qū)剩余勞動力轉移及教育對策研究》；有關于農村職業(yè)中學辦學狀況的，如《貴州省石阡縣農職高中辦學情況調查》；有關于新課程改革成效的，如《綜合實踐活動實施的幾點反思》；也有關于現(xiàn)代學校建設的，《追求現(xiàn)代教育的卓越——湖南省寧鄉(xiāng)縣金海實驗學校建設現(xiàn)代學校的考察》；有關于傳統(tǒng)教學法在幼兒園應用狀況的，如《陳鶴琴教學法應用狀況調查及思考》。在這些調查報告中，我運用調查或觀察得來的翔實的第一手數(shù)據(jù)資料對鄉(xiāng)村教育及其存在的問題從文化、歷史、地理、民族、經(jīng)濟、社會、心理等多維視野進行了深入、具體的分析，提出了頗有見地和創(chuàng)意的改革和促進農村基礎教育改革發(fā)展的策略建議。

第四，進行農村教育發(fā)展與改革的比較研究。我上大學前沒有學過外語，大學期間的外語學習完全是為了應付考試，所以學得不好，流利地閱讀外文資料存在一定困難。但為了把握教育發(fā)展的國際趨勢，開闊學術研究的眼界，擴大思考問題的視野，所以雖然我不是做比較教育研究的，但仍注意了解和把握所研究對象及其問題的國際動態(tài)，重視基礎(農村)教育的比較研究。我的比較研究的成果，除了《發(fā)展中國家農村成人教育發(fā)展現(xiàn)狀及其特點》(1993)、《發(fā)達國家農村成人教育現(xiàn)狀及特點》(1994)、《發(fā)達國家農村成人教育的特點與趨勢》(1995)、《國外地方課程開發(fā)透視》(2003)、《南亞四國的師范教育》(1989)、《孔子與蘇格拉底對話教學法：比較文化視角》(2006)、《顏元現(xiàn)象的三維透視——論清初顏元在中外近代課程變革中的地位及其影響》(2004)以及《中國農村教育學》(1994)的“附錄”全面介紹了國外農村教育發(fā)展演變狀況外，《〈中庸〉的教學思想述析》(1996)、《程端禮及其〈讀書分年日程〉的教學思想》(1998)、《外國學前教育引進與20世紀上半期中國學前教育變革》(2007)《外國學前教育引進與20世紀下半期中國學前教育變革》(2007)也具有比較研究的色彩。在這些比較研究的文章中，我比較了國外農村成人教育發(fā)展、改革、特點及其趨勢，南亞四國的師范教育，國外地方課程開發(fā)，中外課程與教學思想(如孔子與蘇格拉底對話教學思想比較，《中庸》、《讀書分年日程》與布盧姆掌握學習思想比較，顏元與洛克、斯賓塞課程思想比較等)等問題。特別是《發(fā)達國家農村成人教育的特點與趨勢》、《發(fā)達國家農村成人教育現(xiàn)狀及特點》、《發(fā)展中國家農村成人教育發(fā)展現(xiàn)狀及其特點》等幾篇文章，比較分析了國外農村成人教育的途徑、機構、立法、內容、形式等問題，總結了國外農村成人教育的經(jīng)驗以為我國農村成人教育改革發(fā)展所借鑒。

三、教育研究的三大情結

在我三十多年的教育學術生涯中，基礎教育情結、農村教育情結和家鄉(xiāng)教育情結這三大情結始終糾結于心、難以釋懷。

(一)我雖然學習和工作在高等學校，但基礎教育是我始終關注的焦點問題之一。這是因為，一方面，基礎教育是整個教育的基礎工程，是提高全民族素質的奠基工程。但長期以來，基礎教育并未受到應有的重視。改革開放之初，教育領域存在很多匪夷所思的怪現(xiàn)象：接受基礎教育要交費，接受高等教育則完全免費！九年義務教育普及率很低；高中完全辦成了大學預備教育，這種薄弱的基礎教育怎么能支撐得起龐大的教育大廈，怎么能夠擔當起提高全民族素質的歷史重任！另一方面，基礎教育更是人生發(fā)展的奠基工程。我曾對我兒子講，他接受的是目前中國一流的教育*他的幼兒園是在西南師范大學幼兒園讀的，小學是在西南師范大學附小和湖南師范大學附小讀的，中學是在湖南師范大學附中讀的，大學本科是在中國人民大學讀的，這些學校的辦學狀況及其水平目前在中國肯定是一流的。，而我接受的既有一流的教育更有末流的教育。我在北京師范大學接受的本科和研究生教育，這應屬于目前中國一流的教育，至少在師范教育中屬于一流；而小學讀了5個學校卻未拿到畢業(yè)證，初中讀的是戴帽初中*指“文革”時期小學附設的初中班。，中師竟是“三無”學校，這肯定屬于中國最差的末流的教育！而這正是那個時代我國基礎教育的真實寫照。中國的基礎教育何其落后、何等堪憂！這樣的基礎教育怎能為個體人生的發(fā)展打下堅實的知識、能力和綜合素養(yǎng)的基礎？正因為此，基礎教育一直牽動著我的心，基礎教育也就成為我的主要研究方向之一，并取得了一系列不菲的理論與實踐研究成果。

真應了：“情到深處身相許，潛心基教有何求？”

(二)我雖生活和工作在繁華喧嚷的大都市，但破敗蕭條的農村卻時刻浮現(xiàn)在我的腦際。與優(yōu)越的城市教育相比，簡陋的農村教育十分令人堪憂！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后期，我到三峽地區(qū)的巫山縣作過農村教育調查，一所村小的破敗狀況簡直無法形象，學校的圍墻風一吹手指一碰就搖搖晃晃像要倒塌的樣子，校長戲稱為“一指禪”功夫。與簡陋破敗的學校相比，我更加忍受不了那些如希望工程宣傳畫中安徽省金寨縣張灣村女孩蘇明娟的那雙渴望上學讀書的“大眼睛”。中國是一個農業(yè)大國，中國教育的重點和難點在農村，基礎教育的大頭在農村，農村教育主要是基礎教育。農村教育沒搞好，不能說基礎教育就搞好了，也就更不能說整個教育就搞好了！農村教育沒搞好，那是一種失職，一種歷史的罪過。為農村教育出一分力量，把農村教育搞上去，是每一個中國教育工作者的神圣職責和歷史使命。我生在農村，長在農村，學在農村，教在農村。農村的一切無時無刻不深深地烙印在我的生命里。我曾到農村學校作過免費講座培訓教師，我曾為農村學校中小學生作過報告指導他們學習，我曾與農村學校領導座談商討農村學校教改方略，我曾在農村學校做過調查開展過實驗。在我30余年的學術生涯中，有一半多的時間持續(xù)關注農村教育，對農村教育改革發(fā)展研究傾注了大量心血。在本集收錄的50篇文章中有一半以上是關于農村教育的。此外，還著有《中國農村教育學》一書。在這些論文和著作中，對農村教育改革與發(fā)展、對農村教育的現(xiàn)實與未來，提出了一個來自農村的教育學人的獨特看法，表達了一個教育理論工作者的社會良知和教育智慧。

此乃是：“情系大地勤耕耘，農村教研結碩果?！?/p>

(三)我雖然輾轉行走于開放發(fā)達的京渝湘，但封閉貧困的貴州家鄉(xiāng)才是我寄寓靈魂的港灣。我來自貴州省石阡縣一個地處高寒且又偏僻的苗、侗、土、圪佬等少數(shù)民族雜居地區(qū)的僅有不到十戶人家的小山村。故鄉(xiāng)的茫茫晨霧、故鄉(xiāng)的絢麗晚霞、故鄉(xiāng)的悠遠山歌、故鄉(xiāng)的涓涓溪流……故鄉(xiāng)仿佛就是當代游子的世外桃源！然而，盡管改革開放的東風已經(jīng)在中華大地上勁吹了三十多年使中國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家鄉(xiāng)石阡的改革開放似乎才剛剛開始！*實事求是地說，改革開放三十多年來，石阡也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然而與外面相比這種變化實在是太微小太緩慢了！2012年，國務院頒發(fā)了《關于進一步促進貴州經(jīng)濟社會又好又快發(fā)展的若干意見》的“國發(fā)2號文件”；同時國家把武陵山區(qū)納入連片扶貧開發(fā)重點區(qū)域；通過石阡縣城的思劍(思南至劍河)2013年底已建成通車，江甕(江口至甕安)高速公路正在加緊施工。石阡第一次迎來了快速發(fā)展的大好時機，盡管晚了三十余年，若能充分發(fā)揮出豐富自然資源和人力資源的優(yōu)勢，必將大有前途，后來居上！所以2012年我回到家鄉(xiāng)在不同場合都說“石阡的真正改革開放是從2012年開始！希望家鄉(xiāng)人民抓住機遇，解放思想，加快發(fā)展，迎頭追上！”我雖然已經(jīng)生活在繁雜喧嘩的城市30多年了，仍然深切感受著山鄉(xiāng)的呼喚和期盼，密切關注著家鄉(xiāng)的發(fā)展和進步，企盼以自己的靈魂感悟家鄉(xiāng)的貧窮與希望，希望用自己的專業(yè)知識參與家鄉(xiāng)的建設和發(fā)展。早在讀大學本科和研究生期間，我就帶領大學同學到家鄉(xiāng)開展教育調查和教師培訓。到大學工作后，多次回到家鄉(xiāng)義務開展中小學校長和教師培訓數(shù)十場次。譬如2012年清明節(jié)，我利用回鄉(xiāng)掃墓的機會連續(xù)幾天不計任何報酬分別為龍井中學、花橋中學、文博中學、民族中學、湯山小學等學校的領導和教師分別做了《教改實驗應注意的十五個問題》、《如何做一個受學生歡迎的教師》、《三愛：我的教師觀》、《教學“情”思》、《抓住機遇，加快發(fā)展，創(chuàng)出特色——與文博中學教師談民辦教育的改革與發(fā)展》等5場講座。我還把家鄉(xiāng)作為開展教育改革特別是農村基礎教育辦學模式改革的實驗基地，以龍硐中學作為實驗學校，這是石阡教育有史以來第一個有科學教育理論指導的以探索鄉(xiāng)村教育辦學模式促進學校發(fā)展造福山鄉(xiāng)孩子的教育改革實驗，該實驗取得了明顯的成效。這次回鄉(xiāng)掃墓之機，我對龍井中學開展“差異教學”實驗表示了濃厚的興趣和積極的支持態(tài)度，特地為該校領導和教師作了《教改實驗應注意的十五個問題》的講座，分析了教學改革實驗應注意的目的與目標、理念與思想、重點與全面、計劃與方案、創(chuàng)新與特色等五大問題，應當采取廣泛宣傳發(fā)動、重視專家引領、加強隊伍建設、提供政策支持、強化管理評估等五大策略措施，提出了建立教改組織機構、培訓教改參與人員、加強教改理論研究等三大建議。我還對家鄉(xiāng)教育部門領導表示，如有機會，我愿意到全縣各鄉(xiāng)鎮(zhèn)學校做巡回講演，培訓教師，提高當?shù)亟處煒I(yè)務素質和教學水平，不知這個愿望何時能夠實現(xiàn)？這些年來，我雖然為家鄉(xiāng)的建設、家鄉(xiāng)的教育做了一些事情，相對于家鄉(xiāng)的生養(yǎng)之恩和教育之情，我為她做這點事實在太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真可謂：“游子獨鐘家鄉(xiāng)情，桑梓報得三春暉！”

四、四十年基礎教育的體悟與反思

(一)只有熱愛基礎教育才能去研究基礎教育

研究基礎教育存在很多不利因素和困難。首先，你必須花大量時間深入到中小學去聽課，去調查，去實驗。耗時較多，成果卻少，得不償失。其次，基礎教育研究來不得半點虛浮玄空，必須實實在在，因此研究成果往往顯得學理性不強，理論水平較低。第三，研究基礎教育一般耗時較長，成果出得慢，不如坐在圖書館躺在書齋里守在電腦旁抄抄寫寫、復制粘貼來得快且還顯得學理性強理論水平高。第四，研究基礎教育特別農村教育缺乏經(jīng)費支持，經(jīng)濟效益不高，顯得劃不來。因此，研究基礎教育尤其農村教育，必須不圖名利，不計得失，不辭辛勞；必須要有革命者的熱情，宗教家的虔誠和犧牲者的奉獻。如果不虔誠、不熱情，怕吃苦、圖名利，就會為困難所嚇倒、所折服，就會講價錢、圖回報、慕虛名，就不可能研究農村基礎教育，即使有所研究，那也是興之所至一時之為罷了。

(二)研究教育必須研究基礎教育

作為一名教育理論工作者，研究教育就首先必須研究基礎教育。這是因為，基礎教育是教育的起點。教育是人的，教育具有“三人性”。*即教育的屬人性、人為性和為人性。這是2003年我在與我的博士生馬衛(wèi)平教授討論體育及至整個教育時提出的觀點。他以及后來的趙荷花博士將此觀點寫入了他們的博士學位論文中。后來我在為李紅婷博士的著作《跨越生命的斷層—村落視野下的教育遭遇》作序時正式表達了這一觀點。茲錄如下：“我總以為，教育具有‘三人性’。首先，教育是屬于人的，即為人類所特有的現(xiàn)象，這是其‘屬人性’；其次，教育是指向人的，即是人類設計來為人的生存和發(fā)展需要服務的，這是其‘為人性’；再次，教育是人有意識有目的從事的活動而不是本能的行為，這是其‘人為性’?！痹撐囊浴皟仍谟谏械慕逃睘轭}發(fā)表于《大學教育科學》2011年第2期上。作為研究教育的人，自然必須研究人的教育。教育的人性在基礎教育階段比在高等教育階段體現(xiàn)得更為突出。因為，基礎教育具有普世性和通識性，著眼于全體人的全面發(fā)展，著眼于人的綜合素質，為人一生的發(fā)展做準備；高等教育則更顯專業(yè)性和職業(yè)性，著眼于部分人的專業(yè)發(fā)展，著眼于人的知識技能，為人的求職謀生做準備。對于人，基礎教育和高等教育有著不同的詮釋。在基礎教育那里，“人”即人性、人生、人文；在高等教育那里，“人”即人才、人事、人學。因此，研究基礎教育比研究高等教育、職業(yè)教育更能領悟教育的意義，知曉教育的本真，把握教育的規(guī)律。高等師范院校的基本任務就是為基礎教育培養(yǎng)合格的教師。作為一名高等師范院校的教育理論工作者，主要任務是從事教育學科理論的研究與教學，培養(yǎng)掌握了教育學科理論知識和技術的中小學合格教師。師范院校教師必須了解中小學研究中小學，才能更好地根據(jù)中小學教育發(fā)展的需要和師范院校人才培養(yǎng)的規(guī)律，培養(yǎng)出適應中小學教育的合格中小學教師。因此，研究基礎教育應當而且必須成為師范院校教育理論工作者的本然職責，責無旁貸。研不研究基礎教育，甚至可以成為衡量一個師范院校教育學科教師合格與否的標準，只有研究基礎教育才可能成為一位合格乃至優(yōu)秀的教育學科教師。

(三)研究基礎教育必須注重實證研究

基礎教育既是整個國民教育的基礎，也是整個社會發(fā)展的基礎，更是每個人一生發(fā)展的基礎?；A只有扎實牢固才能支撐得起共和國雄偉的大廈。因此，研究基礎教育不能從書本到書本、從概念到概念、從理論到理論的書齋式、學究式的為研究而研究，為學術而研究，既需要有睿智者的深邃洞察，改革者的探索創(chuàng)新，還需要有踐行者的躬行踏實。即是說，研究基礎教育，不僅需要有深入系統(tǒng)的理論研究，更需要從農村教育的現(xiàn)實出發(fā)，從基礎教育的實際出發(fā)，做深入的調查研究和探索性的實驗研究。只有這樣，才能洞悉和把握農村基礎教育的特點和規(guī)律，才能了解和掌握農村基礎教育發(fā)展的真實情況，才能將農村教育改革發(fā)展的設想落到實處，才能為農村基礎教育的改革發(fā)展探出一條新路來。在研究農村基礎教育過程中，我不僅做了大量實地調查，撰寫了十來篇農村教育調查報告，還開展了近十年的農村基礎教育改革試驗研究，形成了理論研究——實地調查——實驗探索三位一體的研究模式，所以我關于農村教育研究的文章雖不一定那么深刻，但卻不是套話、大話、空話、假話，而是實話、真話。

(四)研究基礎教育必須具備雄厚的理論基礎和寬闊的學術視野

我通過研究體悟到，做基礎教育研究，不能就基礎教育論基礎教育，為基礎教育而基礎教育，必須突破片面、單一、簡單的思維模式以及狹隘的學科視野的局限，確立整體、多遠、復雜的思維模式和宏闊的學科視野。我認為，研究基礎教育不僅需要教育學科的理論素養(yǎng)，還需要哲學、社會學、經(jīng)濟學、文化學、管理學、人口學以及系統(tǒng)論、信息論、控制論等多學科理論作支撐，必須具備廣博的理論基礎和寬闊的學術視野。只有具備這樣理論基礎和學術視野，才能站在整個社會發(fā)展、整個教育事業(yè)發(fā)展的角度來思考和論述基礎(農村)教育問題，比如，我在《中國農村教育學》中專列兩章《農村教育與農村社會系統(tǒng)的綜合考察》和《農村教育與國民教育系統(tǒng)》，就是反映了這種思維和事野。我還認為，基礎教育研究應當掌握三種范式、四種意識和五種方法。三種范式是：邏輯研究、實證研究和綜合研究；四種意識是：理論意識、實踐意識、歷史意識和比較意識；五種方法是：邏輯法、歷史法、調查法、實驗法、比較法。上述這些多學科理論、研究范式、研究意識和研究方法在我的基礎(農村)教育研究中均有所體現(xiàn)，并取得明顯成效。

有詩曰：基礎教育四十載，鬢發(fā)斑駁染青春。情到深處身相許，潛心基教規(guī)律尋。扎根大地勤耕耘，農村教研碩果存。游子獨鐘家鄉(xiāng)情，桑梓還報待三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