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超
論共同犯罪人分類界定
靳超
共同犯罪相較于獨立自然人犯罪和單位犯罪來說是更為復雜的一種特殊犯罪形式,如何對共同犯罪人進行科學的分類就成為厘清共同犯罪人的行為特征,以及進一步確定各共同犯罪人刑事責任的前提和關鍵,而且對共同犯罪理論的發(fā)展也能起到積極的作用。本文在現(xiàn)有中外理論基礎之上進行比較研究,以期對刑法實踐中共同犯罪人刑事責任的認定有所裨益。
共同犯罪人 分工分類法 作用分類法
世界上大多數(shù)國家都對共同犯罪人進行了分類——正犯與共犯。共犯又分為教唆犯和幫助犯(從犯),但是在分類的標準上產(chǎn)生了分歧。只有少數(shù)國家采用“排他的正犯概念”,如奧地利、挪威等,這些國家的立法明文規(guī)定直接實施犯罪、教唆他人實施犯罪和幫助他人實施犯罪的人,一律按照正犯定罪處罰。
1.理論上的學說。
外國刑法在理論上將正犯與共犯的分類作為共同犯罪人分類的重點進行研究,筆者也將討論重點置于此。正犯與共犯的區(qū)別標準主要存在三種學說的對立:
第一,客觀說。
客觀說重視共同犯罪人的客觀行為,認為正是由于共同犯罪人所實施的行為不同,決定了他們對共同犯罪的貢獻有區(qū)別,所以應當依照行為的不同對共同犯罪人進行分類??陀^說內(nèi)部又有形式說和實質(zhì)說之別。形式說分為:分工說和時間說。分工說認為應當以是否實施了構成要件的行為作為正犯和共犯的區(qū)分標準;時間說則認為應當以犯罪構成要件行為實行時,是否在場并且參與犯罪為標準來劃分正犯和共犯。實質(zhì)說分為:行為支配說和重大影響說。行為支配說主張正犯應有出于實現(xiàn)構成要件的意思而有目的地根據(jù)一定的行為來控制、支配因果關系,反之,沒有支配行為的就是共犯;重大影響說認為正犯是對共同犯罪的全過程產(chǎn)生了重大影響的人,相反,沒有發(fā)揮重大影響的就是共犯。
在上述諸學說中,筆者認為,時間說采用時間標準——犯罪構成要件行為實行時對正犯與共犯進行分類,不僅標準過于模糊不好把握,同時也不能將二者徹底區(qū)分開來,因為實踐中不排除正犯實行構成要件行為之時,教唆犯或者幫助犯在場的可能性。行為支配說和重大影響說的缺陷相同,都是分類標準過于模糊,學者對“支配”“重大”“影響”這些抽象的詞語都沒有給出準確的界定,使這些標準喪失了可行性。相較之下,分工說具體、準確,并且緊扣構成要件理論,操作性比較強。
第二,主觀說。
主觀說與客觀說相對,認為應當將正犯與共犯分類的標準定位于共同犯罪人的主觀方面。具體而言,該說內(nèi)部又有目的說和意思聯(lián)絡說之分。
目的說主張以共同犯罪人是否以自己犯罪之意思參與犯罪為標準劃分正犯與共犯,凡以自己犯罪之意思而參與犯罪的,不論實行犯罪的構成要件行為,還是教唆或幫助行為,均為正犯;相反,并非以自己犯罪之意思而參與犯罪,無論實行何種行為,均為共犯。
意思聯(lián)絡說主張以共同犯罪人有無犯意聯(lián)絡為標準來劃分共同犯罪人,在實行共同行為時,與他人有犯意聯(lián)絡者為正犯,無犯意聯(lián)絡者為共犯。
目的說以犯罪人主觀上的犯罪意思為標準進行分類是不科學的,人的主觀意圖具有不確定性,且難以證明,在出現(xiàn)了認識錯誤,正犯不認為自己所實行的充足構成要件的行為是犯罪的情況下,不知此標準將如何應對。意思聯(lián)絡說的缺陷顯而易見,共同犯罪人之間存在犯罪的意思聯(lián)絡是共同犯罪的一個重要特征,無意思聯(lián)絡者本不能與他人構成共同犯罪,更不可能成為共犯(片面共犯除外)。
第三,折中說。
折中說認為客觀說和主觀說在對正犯與共犯的分類標準的確定上既有合理之處,也有缺陷和不足,該說主張將客觀說和主觀說相結合,以分工為標準把共同犯罪人分為正犯、幫助犯和教唆犯三種,但在區(qū)分正犯與幫助犯、幫助犯與教唆犯時,考慮共同犯罪人的動機、目的和其行為所起的作用。
2.具體的分類標準。
從世界各國的立法例來看,對于共同犯罪人的分類標準多種多樣:以共同犯罪人在共同犯罪活動中的分工為標準;以共同犯罪人在共同犯罪活動中所起的作用為標準;以共同犯罪人自己犯罪之意思為標準;以共同犯罪人的行為是否對共同犯罪有支配力為標準等等。有些國家單獨采用上述標準,有些國家將這些標準相結合來進行分類。多數(shù)國家采用的是前兩種,即分工分類法和作用分類法,因此筆者重點介紹這兩個標準。
第一個標準:分工分類法。
這種分類方法以共同犯罪人在共同犯罪中的分工為標準進行分類,世界上大多數(shù)國家都采用這種方法對共同犯罪人進行分類。在分工分類法的發(fā)展過程中,曾出現(xiàn)過二分法、三分法和四分法這三種具體的分類方法。分工分類法始于1810年《法國刑法典》,該法典采用二分法,將共同犯罪人分為正犯與從犯兩類,其中從犯包括幫助犯和教唆犯。之后,1871年《德國刑法典》在繼承和發(fā)展法國兩分法的基礎上首創(chuàng)三分法,將共同犯罪人分為正犯、教唆犯和從犯三類。共同犯罪人的三分法被當時的大多數(shù)國家沿用,包括許多社會主義國家,直至四分法的出現(xiàn)。1952年的《阿爾巴尼亞刑法典》在三分法的基礎上增加了組織犯,此后,許多社會主義國家的刑法典中也相繼出現(xiàn)了組織犯的規(guī)定。
第二個標準:作用分類法。
作用分類法是以共同犯罪人在共同犯罪過程中所起的作用將其分為主犯和從犯,主犯就是在共同犯罪中起主要作用的犯罪分子,從犯則是在共同犯罪中起次要作用的犯罪分子。主犯和從犯在共同犯罪中所起的作用大小不同,其行為的社會危害性就存在較大差別,這種差別就體現(xiàn)在量刑的輕重上。作用分類法在我國有著悠久的歷史,我國古代《尚書·胤征》中就已有對首犯和脅從的記載,這就是根據(jù)共同犯罪人在共同犯罪中所起的作用來劃分的。真正確立首犯和從犯二分法的是《唐律》,明、清各代皆沿用二分法。
比較分類方法的優(yōu)劣,首先要考察分類的目的何在,對共同犯罪人進行分類的目的是為了解決定罪和量刑的問題。分工分類法將共同犯罪人分為實行犯(正犯)和非實行犯(教唆犯、幫助犯、組織犯),其中,實行犯的定罪量刑由刑法分則明文規(guī)定。但是,非實行犯的定罪量刑不宜也在分則中明文規(guī)定,如此會造成分則體系的繁冗,只有在刑法總則中作原則性的規(guī)定,即規(guī)定與分則中基本犯罪構成相對的修正的犯罪構成。對非實行犯定罪就應在分則明文規(guī)定的具體的犯罪構成的指導下,結合總則中修正犯罪構成的規(guī)定綜合予以認定。但是,分工分類法僅注重定罪的特點也令其失之片面。另外,當存在多個實行犯的時候,各實行犯的行為不可能完全相同,行為的不同決定了他們對于共同犯罪所起的作用以及造成的危害都是不同的,此時,如何正確量刑就成為分工分類法無法解決的難題。
作用分類法是由我國《唐律》創(chuàng)立的,我國封建刑法中的共同犯罪人僅指共同實行犯,教唆犯被劃入教令犯,一些危害較大的幫助犯也在各篇中加以規(guī)定,將教唆犯和幫助犯排斥于共同犯罪的范圍之外使其具有了極大的狹隘性。因此,作用分類法雖然圓滿地解決了共同實行犯的量刑問題,卻使教唆犯和幫助犯的作用得不到體現(xiàn),量刑也成為問題。
我國現(xiàn)行刑法總則中采用以作用分類法為主、兼顧分工分類的方法將共同犯罪人分為主犯、從犯、脅從犯和教唆犯。對此,學者們褒貶不一,有學者認為,將教唆犯納入作用分類法之中,達到了分工分類法與作用分類法的統(tǒng)一。有學者認為,可以根據(jù)教唆犯在共同犯罪中所起的作用將其歸入主犯或者從犯之中,因此它不能作為獨立的共同犯罪人的類型與主犯、從犯相并列。還有的學者對脅從犯的存在產(chǎn)生質(zhì)疑,認為被脅迫參加犯罪的脅從犯要么是被脅迫參加犯罪的主犯,要么是被脅迫參加犯罪的從犯,它是不能作為一種特定的共同犯罪人而獨立存在的。筆者認為,要在我國刑法理論中融入共犯競合問題的研究,就應當將共犯競合的理論基礎——共同犯罪人的分類作以調(diào)整:在符合我國現(xiàn)有的立法、司法實踐的前提下,盡量向大陸法系的共同犯罪人分類理論靠攏,這樣才能既符合我國國情,又最大限度地將吸收、借鑒共犯競合理論的難度降到最低。基于上述考慮,暫且不論我國刑法理論界對共同犯罪人分類的爭論,筆者認為將共同犯罪人分為組織犯、實行犯、教唆犯、幫助犯四類比較妥當。由于我國刑法分則有組織犯、實行犯和幫助犯的相關規(guī)定,將這三者作為共同犯罪人的獨立種類不會違反我國法律的明文規(guī)定。同時,這種分類方式與大陸法系通用的分工分類法也存在內(nèi)在的一致性。
[1]大谷實.黎宏譯.刑法總論[M].北京:法律出版社, 2003.299.
[2][3]陰建峰,周加海.共同犯罪適用中疑難問題研究[M].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1.228,231.
[4]鄭厚勇.一個根本不存在的共犯種類——脅從犯[J].河北法學,2005,(4):143.
[5]馬克昌.共同犯罪理論中若干爭議問題[J].華中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4,(l):16.
靳 超 鄭州大學西亞斯國際學院 助教
(責編 張佳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