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枕

董行

周末回家，見客廳里插著一束野菊花，黃色的小小花朵，像一個個小太陽，有的葉子干掉了，花朵也有點蔫，甚至蒙著淡淡的一層塵土，但愈發(fā)顯出了質(zhì)樸自然，旁邊的那束假花再五彩繽紛，也比不過這把野菊花的真實之美。嗅著它若有若無的清芬，我心想這一定是媽媽從旁邊山上采來的，她喜歡菊花。

小時候家里有個小院，空地上，媽媽辟了個小花園，從春天開始，各種花陸續(xù)爭奇斗艷，連翹嬌嫩可愛，芍藥艷麗富貴，百合純潔高雅，月季香氣襲人，最不起眼的，就數(shù)菊花了。它們沿著小花園的邊長了一溜兒，總在別的花都謝幕之后才來趕場，開出來的花也不過或白或紫，不怎么太引人駐足。

但是這些不起眼的菊花卻有著獨特之處讓人刮目相看。

記得有一年初冬有一場早到的雪，清晨打開屋門，滿院子都籠罩在白色之中，而小花園里的幾枝菊花，雖被雪壓得東倒西歪，卻仍挺立在寒風(fēng)里，花朵早已失去原色了，卻竟未凋謝，裹在薄薄的一層雪里，有幾分晶瑩，更有幾分不屈，讓人不禁心中一動。

后來有一年，尚在深秋，忽然某天發(fā)現(xiàn)小花園里的菊花花朵都不見了，詫異之際，就見媽媽天天將一簸箕的菊花放在太陽下曬，她在中午時不斷翻撿，黃昏時收到屋里，如此晾曬了很久，直到某一天——晚上入睡前，發(fā)現(xiàn)床上添了一個枕頭，小小的，薄薄的，散發(fā)著宜人的香味，呵，小花園里的菊花跑到我床上來了。這枕頭里的菊花雖早已沒了生命，但它的清香不僅揮之不散，反而更顯得恬淡悠長，夜夜陪著我走進夢鄉(xiāng)。后來數(shù)次搬家，那個小小的菊枕早已不見了，但菊花的清香卻成了童年生活的一部分。

這是其它花都不曾有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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