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難搞的時候，就把他交給爸爸

李樹

樹苗爹在前戀愛時期的表現(xiàn)，讓我覺得他沒準是個好爸爸，然后我才怦然心動的。進化論說，任何動物擇偶都優(yōu)先考慮能成功繁衍后代并有效撫養(yǎng)后代，從這點來看，我無疑和山頂洞人是一伙的。

生孩子后，我堅拒我的父母來照顧月子，底氣就是“樹苗爹能行”，避免了很多育兒話語權的激烈爭奪。現(xiàn)在，樹苗四歲多了，我們看看五年前的照片，兩人都老了一截，可見付出是差不多對等的，而且，樹苗爹帶娃的事跡里，頗有一部分是我做不來的。

童裝買手

樹苗的性別揭曉后，我心里涼了一截。我感覺歐洲的嬰兒服裝行業(yè)一定有性別歧視，否則為什么女孩衣服都可愛得不像話，可男童裝就這么草草了事？我以涼麻花般的心情，揮揮手把購物權交回給樹苗爹?；旧希乙豢淳湍X袋發(fā)漲的事情都是他所熱愛的，比如貨比三家。

EBAY網(wǎng)的嬰兒衣服有新有舊。我們的原則是：新的最好，舊的也不排斥，環(huán)保省錢。最后買了43件，其中1/3全新帶包裝的。我自認為這事辦得好，洋洋得意和我媽顯擺了一通。我媽喊：“我心里覺得很不舒服，剛出世的孩子，你就讓他穿二手的？”

我把樹苗爹推到電話旁，“媽媽，這是私人家里的，有全新的，大部分只穿過一次?！?/p>

“為什么只穿過一次呢？是小孩子有什么問題嗎？”

“外國人買東西都是成批，送禮的也多，小孩長得快，穿一兩次，甚至沒來得及穿衣服就小了?！?/p>

我媽長舒一口氣：“還以為你們是舊貨店里東一件西一件弄回來的?！?/p>

樹苗爹委屈：“好歹我是親爹啊！”

護理專員

樹苗出生后，我第一次看到小嬰兒身上連著的一截臍帶，嚇煞人。青紫，一哭起來還上下顫。醫(yī)院護士示范怎樣給洗澡時說，別洗臍帶，一周后臍帶脫落后就沒事了。

回家后第二天樹苗又洗了人生第二回澡，第三天，樹苗爹發(fā)現(xiàn)孩子臍帶掉了，只剩個痂狀的蓋，里面卻汪著一泡膿。樹苗痛感似乎比較遲鈍，肚臍眼里化膿了也沒事似的，但書上說得嚴重。打電話給衛(wèi)生站，下班了。樹苗爹去藥店找轍，帶了一瓶消毒水回來，說滴了消毒水，讓它暴露在空氣中，厭氧菌就死了，保持肚臍干燥就好。我一手摁著樹苗的腿，一手摁他肚子，根本不敢看他怎么操作，這回，樹苗哭得死去活來的。

滴了消毒水以后，“赤腳醫(yī)生”想起來忘了買醫(yī)用紗布和膠帶，于是我繼續(xù)摁著孩子，他又去了一次藥店，回來用紗布和棉花墊挖空做了個“井”，把肚臍眼套里面。

次日，肚臍眼長出粉紅的肉來，擦了若干次消毒水后，這小小的一關就算過去了。

樹苗上幼兒園后，有次他低著頭跑，一個女孩張著手要抱他，牙就磕在樹苗額頭上了。當時是有一血槽，腫起老高。那段時間，我回國工作，樹苗爹一人在國外當留守老爸，還每天寫博客匯報情況：

晚上睡覺前，發(fā)現(xiàn)樹苗的額頭似乎又胖了一些。仔細端詳了已經結痂的創(chuàng)口，不僅紅而且皮膚還特別平展，輕輕按一下，樹苗沒有任何表情，以我的經驗很可能是化膿了，只有膿在里面形成一個液體墊子才會沒有疼痛感。

創(chuàng)口就在頭部，如果感染下去肯定不妙，送醫(yī)？在挪威這么大的小孩不給吃消炎藥，而且折騰過去一定又是那個素質不高的急診站。與其讓那些不知所措的人折騰，還不如自己動手。創(chuàng)口只要暴露在干燥的空氣下就不會破傷風，它們屬于厭氧菌。

威士忌，消炎水，火柴，干凈的棉花球和一個鐵釬子，先把鐵釬子燒紅，浸入到威士忌里面，用沾消炎水的棉球把釬子擦干凈。把小英雄的腦袋橫著放在腿上，面對老爸。

實施這個行動之前和樹苗玩了一會兒假睡覺的游戲，估計他還沒有意識到我的陰謀。左手輕輕但是堅定地按住腦袋，左肘同時壓在他的右胳膊上，右手拿著釬子，胳膊壓住左臂，在額頭傷口處一下挑開傷口，用干棉球把里面的膿漸漸吸收干凈，然后用消炎水清洗傷口，再用棉球吸干水分，讓創(chuàng)口暴露的空氣中。

剛才眼淚滴答的樹苗立刻轉身坐正，破涕為笑地看著我。大概以為剛才是老爸懲罰呢。清洗完畢以后就送他睡覺了，和前幾天比較，他睡著以后不再折騰了，等待天明再看情況吧。上次樹苗從醫(yī)院出來肚臍創(chuàng)口化膿就是這樣處理的。上蒼保佑！早上六點就感覺有迷迷糊糊的聲音，跑過去看看，果然醒了，干哭。抱起來轉到客廳，咿咿呀呀地坐在沙發(fā)上?？纯茨X殼，沒有紅腫了。 依照長影翻譯的老蘇聯(lián)片子的臺詞是：“體溫正常，他自己也感覺好多了。”畫外音：“烏拉！”

溝通專家

我們家，我負責和講理的人溝通，樹苗爹負責和不講理的溝通。也就是說，樹苗比較難辦的時期，基本是他爸負責的。舉個例子，樹苗那時不愛洗澡。樹苗爹開腔了：“可是好像哪里有點臭味啊？”

樹苗的伎倆就來了：蟲蟲。舉手就找個墊背的。

那咱們給蟲蟲洗澡好不？——好！

去浴室倒水。樹苗給蟲蟲洗澡好不好？——好！

咱們不能把自己的衣服搞濕了，一會該感冒了。對不對？——對！

去掉衣服。到盆里給蟲蟲洗吧，他一個人怕怕?！?！

輕松搞定。

“斑馬為什么有條紋？”

我想了半天，說：“問爸爸?！?/p>

樹苗爸爸回答：“斑馬長條紋，因為一群斑馬在一起，條紋交錯，就把老虎獅子看暈了，就吃不到它們啦！”

除了以上幾項，樹苗爹在給孩子當攝影師、廚師這幾項上也是“不是專業(yè)，勝似專業(yè)”。其實，在對付自己上，做藝術工作的樹苗爹是很不講究、很不細膩的，生活要求也很簡單，但是他始終堅持一點，自己的孩子要自己帶。即使他回國講學，有必要的時候也是帶著孩子回去，絕對不放心把孩子托付給我倆以外的任何人，活脫脫一個袋鼠爸爸。

我和樹苗爹在為人父母這事上，不同意見很多（此處省略三萬字），但是最基本的是，有了愛心和責任心，大概就能提供給一名“袋鼠爸爸”足夠的智慧和學習能力吧。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