態(tài) 度

□文/守 尹

態(tài) 度

□文/守 尹

李蓋蓋，長得五大三粗，是隊里有名的掘進能手。他會打炮眼，鑿出來的巷道不里出外進，像刀切的一樣。只因他脾氣暴，點火就著，人稱炮筒子。

按說，都當上班長了，脾氣也該改改了，不管對方接受不接受，哪能拿起話就說呢。這天，二蠻打掏糟眼，角度不對，炮筒子將他撥拉一邊，硬邦邦地甩過一句：“來礦小半年了，連這活兒都不會干，真夠廢物！”二蠻像頭犟驢，丟下風錘，很不忿地說：“都叫你干，我才不伺候你呢！”說完，拔腿就走。

炮筒子打完了炮眼，放完炮，排完炮煙，他進去一看，碴面崩得不好，里出外進，氣便不打一處來，沖著楞頭青吼：“快把大塊石頭搬進礦車里！”誰知，楞頭青大腦走神了，石頭沒扔進礦車里，倒砸了自己的腳，疼得他嗷嗷直叫。無奈，二蠻和三蛋護送他升井看醫(yī)生。

裝完矸子，胖子抱著風錘打炮眼，當打到最后一個炮眼時，只聽“砰”的一聲，掉下了一塊矸石，拍住了胖子，臉上手上都劃破了，鮮血直流，幸虧沒傷著骨頭。炮筒子瞪起眼珠子，罵他是廢物。一天出兩個工傷，這個班長怕是當?shù)筋^了。

下班回家，炮筒子蒙起大被睡覺，妻子叫他吃飯，不應(yīng)聲?！拔铱筛嬖V你，李蓋蓋，你臭脾氣若是不改，別說當不好班長，連自己小命都得搭上?！被蛟S妻子言重了，他“騰”地從被窩爬起來，瞪起了牛眼，像打架似的。他走到妻子跟前，厲聲問道：“你剛才說什么了？”他妻子也不是軟柿子，說捏就捏，便重復(fù)說過的話。炮筒子舉起了拳頭，妻子沉下臉，忿忿地說：“你在家里說一不二，到班上也是稱王稱霸，誰愿意跟你這種人干活！”

說話間，電話響了，原來是兒子小炮仗班主任打來的。說他跟同學打架，本來他占理，偏偏他動手打了人家。妻子瞪了炮筒子一眼，甩過一句：“子不教，父之過。”炮筒子氣咻咻的，嘴里不住地嘀咕：“真他媽倒霉，喝涼水都塞牙！”妻子接過話：“是你修養(yǎng)太差，你不尊重人家，人家咋會尊重你呢？”

自從當上了班頭兒，炮筒子動不動就訓人。雖說手下都是農(nóng)民工，但每個人都有尊嚴。班里12條漢子，楞頭青住院了，胖子在宿舍養(yǎng)傷，一個好端端的班叫他給帶得亂七八糟了。他思前想后，問題應(yīng)該出在他自己身上。這天下夜班，他打車去了礦醫(yī)院，給楞頭青買了些補品，聽說他家里困難，還扔下了500塊錢。

從醫(yī)院出來后，他又去了單身宿舍。胖子見炮筒子來看他，受寵若驚，忙不迭從炕上坐了起來，對炮筒子說：“我是個惹事精?！薄昂俸?！都是我態(tài)度不好，動不動發(fā)脾氣！”接著，他去了虎子家、二蠻家......

半年過去了，炮筒子帶的班，不僅完成了掘進進米，而且掙的錢也多。更難得的是，由落后班躍為了先進班。礦上舉辦班組長培訓班，礦長叫炮筒子談?wù)劷?jīng)驗。

本來，他準備了發(fā)言稿，誰知到了臺上掃了一下會場，干脆不照稿念，摸著后腦勺說：“嘿嘿，干窯的事，就不必說了，大同小異。我說說‘態(tài)度’也能出生產(chǎn)力吧?！?/p>

話一出口，會場上頓時“轟”的一聲，掀起了一股笑浪。

炮筒子卻沒有笑，他一本正經(jīng)地說：“哥們兒，誰不知道我是炮筒子，沒喝多少墨水，說話也不講究，嘴也損，雖說我動機好，但效果卻不咋的?！?/p>

說到這兒，他環(huán)視大家一眼。這時，有人遞來紙條，上面寫著“請問：態(tài)度如何變生產(chǎn)力？”炮筒子糙臉紅得像關(guān)公，遲疑了一下，擠出這樣一句：“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彼戳丝粗鞒秩?，又補充了一句：“人心都是肉長的。不能光顧進尺，還要注重感情投資呀！”頓時，會場上引來一片議論聲。炮筒子頭次見這個陣勢，心里怦怦直跳，腦袋轉(zhuǎn)悠開了，突然，他冒出了這樣一句：“態(tài)度，態(tài)度決定一切?！边@句文縐縐的話，非但沒遭到恥笑，相反贏來了一片掌聲。他抬起頭，沖著窯哥們笑笑，覺得從未有過這樣的高興。